甚至于,那家已经成了印刷界标杆的“袁氏印刷坊”似乎也是秦大人的手段,所有的一切根源都指向了这位秦大人!
徐光启的好奇心达到了极点,他已经在“袁氏印刷坊”门口盘桓了三天了,就是为了想见一见秦修文,就算是见不得秦修文,能让他参观一下“卫辉时报”的编辑处也是好的,他实在是对这些充满了浓烈的好奇心。
可是,徐光启一个外地人,又没什么门路,想要直接见秦修文,难于上青天,那个“卫辉时报”的编辑处还处在“袁氏印刷坊”内,可他连印刷坊的大门都进不去。
还是有个守门的人好心,见徐光启说话诚恳对人有礼,知道今日有秦大人的仪仗过来,稍微点了一下徐光启,又在季方和进门的时候,和徐光启说了一下季方和的身份,这才有了徐光启拦下季方和想要求见秦修文一事。
徐光启在门外等了半晌,见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一颗激动的心慢慢有些冷却了下来,心中大致是知道了,可能那位秦大人贵人事忙,根本没有功夫见他。
徐光启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万历九年得中秀才,那年刚好弱冠,还娶得娇妻,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原本以为可以一帆风顺,结果四年过去了,仍旧一无所获,家中自从父亲那一辈家道中落后,虽然一直在汲汲营营寻找突破,但是也依旧没有太显著的改善,自己又经常沉迷于一些杂书左道,被家人指责不务正业。
原以为能在此地得遇知己,可惜对方身份过高,不是自己可以高攀的起的。
正要转身离开,突然门人面带笑容走了过来,对他行礼道贺:“徐秀才大喜!秦大人愿意见你一面!”
徐光启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见门人点头,这才快速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跟着门人大步走进了“袁氏印刷坊”。
秦修文在“卫辉时报”有自己的总编办事处,是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按照他自己的要求打造,有一张黄花梨做的超大的书案,背后靠墙做了一整排的书架,上面如今已经摆满了各种书籍,而在对面靠墙处,秦修文仿照现代沙发的特点做了两张独立单人沙发,成套的黄花梨木打造,上面铺上柔软的垫子,背后亦有靠垫,中间茶几的位置摆着一套上好的茶具,显然很适合待客会友放松。
不过平日里,秦修文也不是经常用这间办公室,还好秦修文地位摆在那里,崔丽娘又一向重视秦修文,每日派专门的人洒扫整理,就是如今突然被秦修文想起使用,也绝对是一尘不染的。
徐光启按压下自己狂跳的心,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尽量掸平褶皱处,这才进入了这间屋子。
一进入到里面,便被人引到了一处沙发边坐下,徐光启诚惶诚恐地坐下,一落座就感觉这个座椅的舒适性,两侧扶手宽大,可以让人放松休息,背后靠垫直接给腰部一个支撑,下面的坐垫也十分柔软,若是人稍稍放松一些,直接就可以半躺在其中了。
只是徐光启紧张,只坐了半个身子,身体也坐的笔直,此刻万不敢松懈的。
但是看屋内摆设再观人,这位传说中的秦大人,应该不是那等严肃之人,能有此巧思且落于实处的,一定是对自己十分自信且开明的,否则断然不会邀请他落座,还用了如此舒适的座位。
一般官员为了显示其官威,就是让人入座,也只是给一个小马扎而已。
聪明人脑筋动得也多,不过短短时间,徐光启又在忐忑不安中想了很多,一直到总编辑处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听到人说“秦大人到!”,徐光启连忙站起来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请落座吧。”
徐光启自从到卫辉后,“秦大人”这三个字,就仿佛有魔力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提起传颂,在徐光启的初步勾勒中,那位秦大人至少已经三四十岁,是个十分具有威严行事果决却又智计百出之人,虽然有些手段莫测,但是绝对是一个能人。
而如今徐光启一听到这个声音,徐光启就有点愣住了,再等到身体僵直地落座后,看到对面坐着的人,更加是一惊。
无他,这位传说中的秦大人实在太过年轻,也太过俊美了一些!
看着应该比他还小上两岁,但是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眉若远山,鬓似刀裁,一双眼清冷又疏离,根本不似那种沾染了官场的权欲之气,反而如同世外之人一般清澈又理智,看透了所有的一切。
这般的相貌,这般的气质,徐光启可以说在自己生平所见之人中,这位秦大人是独一份的。
两人分宾主落座,徐光启只以为自己在紧张忐忑,可哪里知道秦修文内心中的震撼并不比徐光启少。
原来这就是青年时代的徐光启,嗯,相貌只能说是平平,放在人群中根本就是不会在意的存在,甚至有点不拘小节的粗糙,看其服饰穿戴就知道了,一身儒生长衫已经洗的有些发白,最近时日渐热,虽然现在袖口已经放下,但是眼尖的秦修文还是看到了他袖口处的折痕,显然是刚刚将袖口挽起来然后为了见他又放了下来。
这也和他以为的徐光启不一样,在他当时参观的光启公园中,有一尊徐光启的铜像,里面的他手执一个望远镜正在夜观星象,脸颊瘦削,目光深远,满脸的忧国忧民之色,和眼前这个一身朝气、略显拘谨的青年人完全重合不到一起去。
秦修文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徐光启是不是就是历史上的那个徐光启,然后一番对话之后,秦修文完全肯定了,自己没有找错人!
如今这个年代,正统的读书人,都是以四书五经为范本来进行学习,毕竟科考也是考这些,自然是主要钻研的科目。当然这些只是最基本的学习范畴,如果有条件的,譬如周邦彦之流,自然还要通读史书,名家传记、诗词典籍等等,做到真正的博览群书,但是农学、天文、历法以及算术之流,一向算是杂学,上不得台面,也没多少人会真正去研习。
秦修文为了试探徐光启,便从杂学谈起,因为秦修文十分擅长数学类科目,于是又从《九章算术》、《周髀算经》里的题目谈起,从粗浅的解答方法,又说到了勾股定理的论证,又将数学中的原理是如何施用于现实生活中的案例进行了讨论,两个人越聊越投机,说到了一道十分复杂的算术题时,徐光启甚至再次挽起袖子,接过秦修文递过来的纸笔就开始演算。
徐光启思路十分之快,且非常跳脱,甚至有一些数学公式在目前尚没有一个系统的理论,但是徐光启却能用自己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他做题根本用不上算盘,一般步骤写到哪里,就将数字写到哪里,然后很快就演算出了正确答案。
当他将答案和秦修文一开始说的那个数字比对时,忍不住惊呼道:“大人真乃神人也!确实是这个数字,分毫不差!”
秦修文忍不住心下苦笑,他虽然在数学一道不算差,甚至比起普通人来讲,已经算是非常了得,但是一来得益于他有十分系统的数学知识体系,二来得益于他对数字天然的敏感性和在职业领域中锻炼出来的逻辑思维能力,他是占了巧的。
但是和真正如同徐光启这样的天才比起来,他是自愧不如的。
人家不仅仅能将如此复杂的算术题目解答出来,还能在中间有些步骤没有公式的情况下,自己推导出公式,这就十分牛逼了。
果然是“中西会通第一人”,明末最著名的科学家,于万万人之中出类拔萃的存在,能长留青史、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仍旧受后人推崇。
即使目前他还没有认识到他的西方好友利玛窦,但是很多科学方面的基础知识和素养已然具备,这样的人,只需小小的一个火引子,必然能燃出最璀璨的火焰,长存于人类浩瀚历史的长河中。
只可惜,在这个封建的时代,这样杰出的人才,要到万历三十二年才能中进士,而那时候他已经43岁,光是为了科举,就蹉跎掉23年最宝贵的光阴!
秦修文为他未来的命运嗟叹,心中已经想好了措辞,如何将他召入麾下,而秦修文不知道的是,徐光启见他,同样心中震撼。
有多少次,徐光启甚至觉得自己是这个世间最孤独的存在,明明他有家人、有好友、有师长,却总没有人能真正的理解他,所有人都劝他用心于科举,不要为了一些旁枝末节耽误了正途。可是他从那些别人口中的“旁枝末节”中窥见了宇宙中的真理,看到了璀璨夜空中的星辰,见识过无论岁月侵蚀亦不会改色的理论,这些东西,是四书五经中没有揭示的,可是他却觉得比那些所谓的经世济民的手段更加实用,比那些空谈心性的王学之流要更加面向现实。
然而,没有人理解他、赞成他。
甚至很多时候,他的许多想法都无法宣诸于口,只要他去说了那些,周遭必然有无数反对者的声音,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而来,令他窒息。所以后来,他学会了闭嘴、学会了藏拙,学会了成为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过循规蹈矩的生活,只有如此,方能是众人所期待的样子。
然而今日,有幸得见秦大人,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有比他头脑更灵活、算术更高超之人,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趣的灵魂不仅仅只有他一人,秦大人的思想远见、他对时政的看法、对实用之学的见解,远远在他之上!他曾可笑的以为自己是“举世皆醉我独醒”,可是秦大人却并不局限于“独醒”,他还放手去做、去争取!
而他的成果,显而易见的成功!
这样的人,居然让他能够有机缘遇见,实在是上天垂怜!
“古人言: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我徐子先能够结识秦大人,能够和秦大人畅谈一番,便是今日即刻就死,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若是别人说上这样一句话,秦修文听了只觉得对方马屁太过,可是这句话从徐光启的口中说出,他的神情是那样的郑重,他的声音中甚至还带着兴奋的颤抖,秦修文便知,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秦修文站起身来,对着徐光启一揖到底,惊地徐光启跳了起来,连忙去扶,结结巴巴道:“大人,大人,是子先说错了什么了吗?大人何故至此?”
秦修文直起身子,握住徐光启的双手,郑重道:“子先,我踽踽独行到此境地,每日夙兴夜寐、事必躬亲,才有今日之局面。然而在此世间,又有几人如同子先这般能知我心?还请子先留在卫辉,助我一臂之力!”
徐光启被秦修文的一番话,说的差点眼泪水都要流了下来,他当然知道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世界的无力感,但是他更钦佩秦修文,他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这是能人所不能,是他仰望的存在!
当即,原本还答应家人在卫辉游历一段时间就回松江的话也抛之脑后了,直接点头应了下来:“只要我能为大人做的,必当尽心竭力、无有不从!”
这一场谈话宾主尽欢,甚至从秦修文的办公室,又谈到了酒楼包间,秦修文叫上了季方和、汪礼远、孙文秀还有向清、严知行等人作陪,将徐光启十分郑重地介绍给了众人。
至此,所有人都知道,秦大人十分看重这位从松江府来的徐光启。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有秦修文从历史长河中收回的慧眼,知道徐光启的能耐,心中难免有些狐疑,可是接下来徐光启做出来的事情却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更是敬佩秦修文除了手段了得,收揽人才的手段更是了得!
第58章
在秦修文的带领下,徐光启自然能够很轻松地进入到“卫辉时报”内部进行走访,和里面的好几个编辑都交流了一番,甚至因为秦修文的允许,还能够看到一些他非常感兴趣的手稿,里面各种方面的文章都有,农业、水利、算术、天文,无所不包,有些文章看完,他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毕竟“卫辉时报”是面向普罗大众的,有些特别深奥的文章,或者有现实可行性,但是还没有被论证的文章,都是不被允许发表的,他们要对舆论负责、对民众负责。
但是“卫辉时报”办事处那边确实累积到了许多有价值的稿件,这样的稿件虽然不被发表出来,但是秦修文依旧会让人给予他们一两银子一篇的稿件费,为的就是激励这些人的信心,并且还会在信中表示,一旦经过认证是可行的,那么就会进行发表,同时还会补上发表的费用并且赠送一期免费的报刊。
有这般实质性的物质激励在,很多人就算文章没有被发表出来,依然热衷于给“卫辉时报”供稿,秦修文专门弄了一间房间收藏这些稿件,如今这个房间对徐光启开放后,徐光启犹如老鼠掉进了米桶里,整个人都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了,整日整日地呆在这个房间里不出来,只有吃饭喝水的时候会跑到外面去,每次吃过饭食后必漱口洗手,就怕自己身上的气味污了这些稿件。
徐光启如今是对秦修文一万个信服,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秦修文什么都做到了,并且还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收揽天下奇文,按照这样的速度进行下去,等到“卫辉时报”的影响力更加深远之后,到时候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光是想一想,徐光启都感觉激动地浑身发抖。
秦修文也不让人打扰,徐光启整整在这个稿件收藏室呆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走了出来。等他走出来后,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甚至感觉到有些刺目,脸上胡子拉渣,身上的衣服也皱的不像样,但是他却由衷地露出了一个发自心底的微笑。
那般酣畅淋漓的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一次性看了这么多平时连见都见不到的文章,徐光启感觉自己此刻非常的满足。
秦修文给徐光启在“卫辉时报”的院子后面安排了一间卧房,平日里有专门的人打扫侍奉,但是徐光启天天泡在稿件收藏室,几乎见不到人影。今日出来后,徐光启痛痛快快沐浴了一番,这才感觉神清气爽,脑子也清明了许多。
徐光启显然也是一个精力十分旺盛的人,用过午饭后,他溜溜达达到了“袁氏印刷坊”,颇感兴趣地参观了印刷坊的运作,等到他看到那台董睿造出来的印刷机时,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看了半天印刷机的操作,徐光启口中喃喃自语:“这里应该可以缩小一点尺寸,这里如果加一个手部摇动的装置,是不是就可以更加省力了?速度这么慢,是担心墨不干吗?”
董睿正好经过此地,有一台印刷机出了问题,他刚刚检修完,听到徐光启的自言自语,忍不住回应道:“对,这里我特意让工人放慢速度,如果很快地传送过去,墨尚未干透,两张纸叠在一起后,必然会污到另外一张。如今天气渐暖,速度已经比之前冬日的时候还快了许多了。”
徐光启的目光依旧盯着那台印刷机,脑海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走了过去指着刷墨的滚轮道:“这里,可以加一个墨池,利用两块板的交替,将滚轮从墨池板上滚过,这样就可以蘸墨均匀,然后这里可以装一个取纸器,这样翻转过来,一张纸就印好了。墨干的快慢和天气有关,那么加长履带的长度,增加一个调节速度的东西,这样你可以随心控制速度快慢,不会再将纸张弄脏。”
徐光启一连说了好几条改进意见,董睿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面听的双眼放光,也不管这个人到底哪里来的,直接扯着人就到了他自己平时研究器械的地方,掏出纸笔就让徐光启画出来他说的那样的装置。
徐光启闭目又沉思了片刻,开始动笔画了起来。
董睿一开始只以为这个人有很好的想法,可是等到徐光启一落笔,董睿张大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
徐光启一面画图,一面还会将图上所用材料标注出来,甚至还会在另外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然后得出一个精确的尺寸出来,同样标注其上,等到徐光启将整个印刷机新的图纸画出来,整张纸上密密麻麻,而且他一画就是三天三夜,其中还要进行许多繁琐的计算,才能将所有的零部件数字全部计算精准。
董睿整个人都麻了,因为根据徐光启的这张图纸,他们完全可以立即开工制造,根本不需要工匠再去进行反复试验摸索,最多就是等到造好后,再进行一些细微处的调整。
董睿还不明白,这个在后世就叫做施工图纸。
董睿创造出第一台印刷机的时候,一个是得到了秦修文的启发,还有一个是自己在这行中浸淫了数十年的累积,对印刷行业的了解都非常人可以比拟,他对需要印刷的每一个步骤都了然于心,然后结合了机械的特点节省印刷步骤,加快印刷速度,这才能创造出第一台的印刷机。
但是在他和工匠研究印刷机的过程中,他只有一个脑海中设想的草图,根本没有像徐光启一般,将所有数据和各个部件都标注出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脑海中的设想,一点点经过反复试验,变成现实,其中的坎坷自然不必说,所需的时间也非常长,没有几个月的功夫根本造不出来。
可是徐光启的这台印刷机,根据董睿的已有经验,估计采买齐全材料,还有再去打造一些零部件,全部弄好后若是只组装一下,三天足以!
过去董睿对一些所谓的读书人都有点不以为然,自己也识字也读过几年书,一看到那些之乎者也就头疼,总觉的说的都是一些没用的屁话。可是徐光启这样的读书人,让他敬畏,那一笔笔写出来的数据,那些他看不懂的演算步骤,让他第一次从心底升腾起想要学习的欲望!
董睿盯着那份图纸,嘴唇颤抖了半晌,然后忍不住“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虔诚叩首道:“请先生教我!请徐先生收我为徒!董睿以后,必当随侍左右,听从先生指示!”
董睿搜肠刮肚,将自己能想到的文雅之词都用上了,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还“砰砰砰”叩头三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将脑袋都磕红了,就怕徐光启不收他为徒。
徐光启吓了一跳,连忙扶起董睿,其实他在和董睿的交谈中,也非常欣赏董睿的动手能力和思维能力,很多关键性的数据和意见也是董睿提出来的,如果光靠他自己一个对印刷了解不多的人,实在也完不成第二版印刷机的改良。
卫辉,实在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在这里,徐光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和尊重,他们尊重科学、尊重技法、相信真理!这里,简直如同他曾经幻想过的理想国一般,让他如鱼得水。
徐光启不觉得收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人做徒弟有什么不对,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董睿欠缺的是很多数理方面的知识,而这方面,恰巧是自己擅长的。
“只是这图纸是画出来了,要想变成现实,可还要不少银两!我看你们目前的印刷机用得也还行,若是全部替换成新的,没有个四五千两银子,根本实现不了。”
银子一向是徐光启发愁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小时候就有很多的奇思妙想,但是奈何家中不富裕,根本支撑不起购买他想要的一些材料,最后只能他自己写于纸上,藏于脑海中,想要变成现实,那是千难万难的。
如今设计出来这样一台印刷机的改良版,虽然这样的印刷机投入使用后,徐光启有信心,印刷的速度能够比之前的更加快速,至少效率翻倍,并且还能省下不少人力。
可是如今的印刷机说实话,也够用,而且人力才多少钱一个月?实在若是要印刷很多东西的时候,不如三班倒,多给工匠们发一点钱,什么都解决了,何必再白白花个四五千两银子?
徐光启不似那等不识人间烟火的富家公子哥,他是十分清楚的,很多时候做生意要以利益为重,就算有更好、更有效率的办法,但是不能带来最大化的利益,那么这样的办法也会被弃若敝履。
在没有完全必要的情况下,将目前正在使用的印刷机器更换下来,徐光启认为,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划算。
然而,董睿却是摇了摇头,笑着道:“看来徐先生对大人的慷慨依旧是一无所知啊!”
一开始徐光启还不是很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看着董睿填了一份制式表格,上面写着“款项申请表”,然后董睿填写好了申请理由,又将徐光启的图纸整理好附在其中,让人交了出去。
不过到了下午,那份申请表就有了回复,果不其然,大人直接批复了“准许”,下面盖着秦修文的私章,并且还托人拿来了对牌,凭借这份申请表还有对牌,董睿就可以去账房支取到自己所需的银子了。同时秦修文还给徐光启安排了一个“工程师”的头衔,让他暂且在印刷坊安心做二代印刷机,并且每月月俸五十两,就连董睿都有些咋舌,但是一想到徐先生的本事,又觉得这也是正常,天下间,又有几人有此大才呢?
徐光启真的没有想到,跟着秦大人混的待遇如此之好,虽然哪怕不拿银子,他也是心甘情愿为秦修文办事,毕竟能看到如此多精彩的文章,能拨出五千两的银子用于新印刷机的制造,这样的知遇之恩,已经无以为报了,但是秦大人往往能给到他的,是比他想象的更多。
五十两一个月的月俸已经非常之多了,他父亲母亲起早贪黑一个月干下来都没有这么多银子,他一个人在卫辉,吃穿住行都被秦大人包了,根本花不上钱,一拿到月俸后,徐光启想了想,又去家书一封,全数寄到了家中,又讲明自己目前的情况,也算是安一下家人的心吧。
没有了后顾之忧后,徐光启便在“袁氏印刷坊”常驻了下来,一边传授董睿各种数理知识,一边和董睿一起研究第二代印刷机的制造,成果斐然。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第二代印刷机就问世了,而此次的印刷机,体积更加精简,印刷速度更快,加上手摇的方式,使用起来也更加省力,基本上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操作这台印刷机。
这台印刷机的面世,让“卫辉时报”的印刷成本继续往下降了三成,在无需扩大更多版面的情况下,利润率直线拉高。
相信不出三个月,就能将投入的研发和更新印刷机器的银子全部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