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做梦都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好事!所以说秦大人实在是太过厉害呢,之前他几次纠缠那位郭居静传教士,想要他教授自己西方科学,但是那位也厉害,做事说一半留一半,见他不愿意信教,就也不继续教授他了。
如今这位罗马诺学识可不比郭居静差,居然不仅仅被秦大人说服了留在卫辉,还要将他从西方带过来的一些书籍着手翻译成汉语!甚至还说等到翻译完成之后,要先教授卫辉的孩童们这些知识,以这些书本为教材!
因为徐光启只是作为他翻译的助手,罗马诺也没有强迫他信教,反而在此过程中让徐光启又学习到了很多新的知识。
徐光启简直是对秦修文佩服的五体投地!
天才向来是恃才傲物的,徐光启的心思不算复杂,但是同样他眼光也颇高,一般人是真的入不了他的眼,再加上他学什么东西都快,总是将同龄人远远甩在后面,这世上能让他折服和真心钦佩的人,真的没有几个。
而秦修文,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个。
如果说一开始他愿意留在卫辉,是因为看到了一个官员的智慧和胸襟,是因为秦修文能带给他一个较为宽松的环境的话,那么现在他是完完全全被秦修文收服了,秦修文的手段、计谋、学识、眼界皆在他之上,有些他脑海中尚且朦胧的想法,到了秦修文处,只需要他轻轻一点拨,那便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切真理皆在眼前!
而罗马诺带来的影响还不仅仅在此,他果然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去信给到他在广州府认识的许多大商人,甚至还又找来了一个和他志同道合的传教士一起投入到卫辉府的教学大业中。
于是,原本只是一个内陆地区的卫辉府,居然开始接二连三有外邦人出现,这些洋人一般都是盘踞在广州府、漳州府这些沿海城市,但是因为罗马诺的邀请,以及他对卫辉府大加赞赏的描述,让这些外国商人也都跑来了卫辉,继而被卫辉吸引,疯狂开始在卫辉采买,大撒白银。
其实说来卫辉没有太多的特产,手工业也不算发达,主要的经济作物还是棉花和粮食。
当这些人发现卫辉府的布匹织造出来不比松江府的质量差,而且价格还更为低廉的时候,这些商人就犹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疯狂涌过来订购,此时正好是棉花的产期,顿时整个卫辉府都陷入到一种空前的繁忙之中,只要有织机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在织布,只要种植了棉花的人家都将棉花卖给“吴氏纺织坊”,或者卖给就近有织机的人家,所有人都在忙碌,同时所有人都异常的兴奋!
经历过去年的天灾,大家对今年的收成尤为看重,就怕其中有一点半点的损失。好不容易熬到了秋收之际,可是因为秦修文在整个卫辉府的倡导,许多农人都将原本要种粮食的土地,都种了棉花,虽然说种子是府衙免费发的,连农具都可以借,可是老百姓也有自己的智慧,见这漫山遍野都种植了棉花,心里想着今年这棉花的价格可能要打个折扣。
毕竟东西多了不稀奇,往年苏州府和松江府这些江南地区来的大老爷也会对他们的棉花挑挑拣拣,今年估计压价会更厉害。
可是万万没想到,秦大人还引了洋人过来,他们这里本身就是棉花的产区,物价很低,人工也便宜,若是以往没有“吴氏纺织坊”这样规模的大作坊在,靠着小门小户织布根本生产不出来那么多洋人要的布匹,可是现在有了“吴氏纺织坊”,他们只管将棉花送过去,让“吴氏纺织坊”去织布,他们卖的轻松,价格不仅仅没有降低,居然还比往年高了一成!
高一成可不得了呢!可以给孩子们过年的时候添一件新衣,可以在平时的饭桌上多吃几次肉菜,每日绷紧的神经也可以放松下来,一年忙到头,总算有点结余,还有了盼头了。
果然跟着秦大人就有肉吃!听秦大人的话准没错!经历过这一次,卫辉百姓已经将这个念头根植到了脑海里。而原本还想借着棉花大丰收来打压棉花采购价格的人,只能捏着鼻子放弃了这个还没来得及实现的坏念头。
所有人眼看着“吴氏纺织坊”的订单一下子爆发了!
吴富商原本胖乎乎的脸,这大半个月忙下来眼看着就下去了一圈,他自己也懵了,根本没想到生意能好到这个地步!
自从他听了他家娘子姜氏的话后,申请了一块别人都看不上的地,果不其然,确实被他拿下了,可是拿下后,他才是真的慌了。
他娘子一开始说是他们家就占个股,修完工坊后,让他娘家人联合其他人来开这个纺织工坊,可是真的将工坊修建下来后,岳父岳母却说没有人愿意和他们合股做,吴富商一个头两个大。
这租地的押金也交了,工坊的房子也修建好了,前前后后投入了几万两银子,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现在居然跟他说没人愿意合股,别人根本看不中这个生意?!
当时吴富商就有些怨怪姜氏,但是到底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孩子都好几个了,也不能因为这个事情伤了感情,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撑下来。
吴富商原本也只是靠着家底不错,做一些倒买倒卖的杂货生意,这么多年幸亏有个贤内助在,也算守住了家业,没想到人到中年了,还要从头学起,从如何纺线、如何使用织机、到如何管理工人,如何计算成本,虽然有岳家人带着,总归是件辛苦差事。
等到织机买好了,会织布的巧手妇人也请好了,但是又没有订单,急的吴富商是晚上睡也睡不好,嘴上都冒起了泡,还是姜氏说人家现在都时兴在“卫辉时报”上登广告,把名声扬出去了就有活了。
但是吴富商一打听,登个一百字的广告可要一千两银子!他顿时就舍不得这个钱了,还是看到“万松客栈”打了广告后,他蹲在“万松客栈”门口整整呆了三天,确认了这个广告的效果后,才咬牙出了这银子。
交了广告钱后,吴富商更加睡不着了,这“卫辉时报”也是那秦大人搞出来的,会不会又是一个坑啊?或许“万松客栈”有效果,人家离码头近,又招牌醒目,如今新码头那边人流量那么大,自然生意就好了,说不定不打那个广告生意也很好呢?
吴富商以往沾到枕头就睡,结果那几个晚上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还一遍又一遍地长吁短叹,吵得姜氏一脚把他踹下了床,才安静了下来。姜氏可完全没有她丈夫那么悲观,在她看来,既然这地是秦大人带头开发做纺织工坊的,就不会这么简单的让他们荒废着,不过这个时候正是赶鸭子上架,她夫君可是憋了一口气在做呢,可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猜测,以免他泄了这口气。
好在这一千两还是花的值得的,很快就有客商陆陆续续上门了,尤其是广告刊登最开始那几天,登门拜访的人有许多,可惜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一听吴富商的报价,人家扭头就走,根本没有几个人愿意在“吴家纺织坊”下单的!
这时候吴富商才恍然明白过来,人家可不是单单只在卫辉府比他一家的价格,是,他在卫辉府如今说出去规模已经是最大的了,可是那些南来北往的商人是会各地比价的,他们是将他的价格和松江府比,和苏州府比,除了比价格还要比质量,而当时“吴氏纺织坊”织出来的布匹根本不能和江南地区的相比。
质量上无法马上提高,吴富商只能将价格一压再压,利润一让再让,这才成交了一些订单,让纺织坊先运作起来。
若是不接订单,他买的这么多织机,请的这么多经验丰富的织娘都得空置浪费在那里,只有把作坊先运营起来,那才能谈以后。
只是吴富商也不甘心就接一点利润微薄的小单子勉强度日,毕竟如今新码头那一片,做什么生意的都红火的很,尤其是做吃食和客栈的,还有在那边做些小买卖的,看着都比他要赚钱,吴富商心里一直想着,原本他也是有机会跑到那边去赚钱的,现在只能苦哈哈地窝在这个离码头比较远的小角落里织布。
直到姜氏提点他,说可以学一学“袁氏印刷坊”那边,改进一下织机或者是去籽机,效率高了,速度快了,不就能织更多的布匹吗?成本不就能降下来吗?
吴富商琢磨着有道理,求到了季方和跟前,跑到“袁氏印刷坊”参观学习取经,还和董睿一起讨论了如何将印刷机那一套用在他们纺织上,幸好董睿也算是触类旁通,帮他整出来一个用水利驱动的大型去籽机器,还改良了织机的速度,虽然速度也不算特别快,但是比之前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了!
如此一来,“吴氏纺织坊”的成本直接下降了两成,而在售价不变的情况下,这省下来的就是赚到的。
这下吴富商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地了,纺织坊的生意蒸蒸日上,老客户也开始增多,尤其是原本从江南地区拿货的掌柜,见他这边现在生产出来的布料也不差,价格还便宜许多,又能省下运输费,干脆也从卫辉当地拿货了,这样一来,吴富商的小日子又好过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长线发展,慢慢累积赚钱,可是没想到突然之间来了几个洋人,参观了他的工坊,听了他的报价后,就开始疯狂下单,一个人下完另外一个人也来下,买的数量还都不少,基本上都是几千上万两的买,还紧催交期,忙的吴富商是天天东跑西跑,一刻都闲不下来!
可是就算再累,那也都是银子啊!吴富商一面继续紧急招人,一面又重新采购织机,还从董睿那边打听到了徐光启的名声,花重金求到徐光启那边,请求他为他们改良织机。
一旦尝到了改良织机的好处,吴富商哪里停的下来,有谁见过把银子往外推的?
除了布匹之外,这帮洋人也参观了“袁氏印刷坊”,听罗马诺说弗朗西斯已经先行一步,采购了许多本《圣经》后,很多人对弗朗西斯恨的牙痒痒,弗朗西斯一次性买了这么多,如果他们继续采买,那风险就有点大了。
但是商人的脑筋转的也快,他们见“袁氏印刷坊”的印刷速度非常快,纸张墨水质量又好,又有现成的拉丁字母活字,顿时动起了别的心思,将他们当地非常受欢迎的一些书籍都拿了过来要求印刷,这个人订购三千本,那个人订购五千本,很快都将“袁氏印刷坊”的订单排到了年底。
当然除了这两个工坊他们下的订单最多外,这些洋人也采买了许多手工艺制品、刺绣品等等,既然来了一趟卫辉了,必然不会空手而归。
新码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客商,又有几个洋人大商人在卫辉不断地采买,整个卫辉府都陷入了一种空前的忙碌中。
原本自从新码头建立后,卫辉府的老百姓就感受到了忙碌和赚银子的快乐,可是那种忙碌是有条不紊的,是可以承受的;而如今的忙碌,是卫辉上下官员、平民百姓都上紧发条的忙碌,恨不得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用!
一开始周邦彦对秦修文引来了洋人有诸多不满,趁机敲打了秦修文一番,让他不要因为自己做出了点政绩就开始胆子太大,在没有经过上官的应允下,就私自接触一些番邦之人。
秦修文的呼声在卫辉太大了,传到周邦彦耳边都震耳欲聋。可是他周邦彦才是卫辉真正的领导者,没有他的支持,秦修文又算什么?
卫辉其他官员是愿意跟在秦修文身后捡便宜的,毕竟秦修文已经成了卫辉的三把手,大部分卫辉官员官位都在秦修文之下,他们见识过秦修文的手段后,也是心甘情愿追随秦修文的。
可是周邦彦到底是不甘心。
一开始周邦彦还觉得自己英明,慧眼识珠,赏识了秦修文,同意他去折腾新码头和“卫辉时报”。然而,这一年下来,周邦彦感觉到了手中的权力正在向秦修文过渡,在很多问题上,他居然不得不听秦修文的,这就让他无法忍受了!
哪怕他再欣赏一个人,但是作为他的下属,就要有下属的自觉,如何能够和上峰争权夺利?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如今的卫辉,有多少人只知秦修文,不识周邦彦的?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可不是要好好敲打敲打秦修文吗?若是上报朝廷,官员勾结外邦之人,那可是大罪啊!居然还想叫一个蛮夷教导卫辉府的孩童,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他就是要通过这一点来发难,从而收服秦修文逐渐野掉的心,同时让卫辉府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可是很快,周邦彦就没办法再去继续谴责秦修文了,因为到了秋粮入库的日子了,卫辉府今年的秋税有多少呢?
多到周邦彦震惊!
第62章
大明一年税入两次,一次是夏税,在每年的农历八月之前,还有一次是秋粮,一般是过年前各地府县征收完毕,再由地方上交到中央。
去年卫辉府刚刚糟了灾,当今圣上开恩,免了卫辉百姓的夏税,所以一直到农历十一月开始收秋粮了,周邦彦才拿到今年卫辉府的税入。
等他看完账册后,周邦彦沉默了。
这是周邦彦在卫辉的第三年,他来此的主要目的就是主持潞王府的建造,只要把这件最主要的差事做好了,那么升迁入中枢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至于卫辉府的税入,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过。
一来,修建潞王府所耗甚大,刚开始建造的时候,卫辉府简直要被他刮地三尺,举整个卫辉的民力修建潞王府尚且还不够,还怎么指望有多余的赋税?这二来,等到潞王到卫辉就藩后,卫辉府大部分的土地和税入都要归到潞王身上,毕竟潞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光一个潞王府都所耗如此之巨,圣上更加不会在封地和税入上小气了,那么朝廷那边就更不会在意卫辉府如今的税收了。
可是现在,卫辉这次秋收的税入折合白银居然有两百万两,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五倍多!
这样的增长速度,简直就是绝无仅有,旷古烁今!更何况,这个税入还是在他一边主持着潞王府的修建这个巨大的拖油瓶的基础上达成的,这是多么的可怕!
虽然这个税入和苏州府,松江府比起来,还差了一半还多,可是在整个大明来看,已经算是中上层了!和卫辉之前的税入比起来,那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目!
周邦彦原本都想好了,要趁着机会修理一番秦修文,让他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可是当他看到这个税入后,他恍然发现,靠着这个惊人增长的税入,或许他可能不用熬到潞王府建造完成之后再升官了。
周邦彦之前一直将自己所有的重心都放在潞王府的建造上面,根本没有考虑过第二条路,而如今秦修文不仅仅帮他开拓出了第二条路,甚至还把路拓宽了、夯实了,只要顺着这个路去走,他升官之事甚至要比预期的还要早两年!
如今这个秋收税入还不够亮眼,毕竟在大明这么多府之中只属于中层,加上上次葛郎中之事,户部的人就算看到了卫辉的这份税入,说不得也要在里面作作文章。
可是若是再等半年呢?等到明年的夏税,到时候报上朝廷的数字该有多少?会不会一举超越松江府这类的超级纳税大府?若是能做到这种地步,就是别人再想怎么压制卫辉府,那也是压不住了!
大明的赋税其实并不高,田税二十取一,商税更是只有三十取一。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地方上的官吏们可以用各种方法来增加苛捐杂税,比如说在征收粮食税收的时候,可以淋尖踢槲,让槲面上堆积出来的粮食洒落出去,而那些散落出去的粮食则是属于损耗部分,就归官吏们所有了;商税同样也有各种办法多征收,毕竟商人比农人更为富裕一点,但是地位还更低,商人做的就是一个倒买倒卖,赚取差价的一个事情,从东卖西,从西卖东,要的是一个流动性,于是明朝官吏们设置了重重关卡,只要是经过一地,都要交过税,过税又要分为钞关税、抽分税、门税等,而这里面的费用就可以自由来去了。
但是秦修文提议了周邦彦降低卫辉府各县的过税,严厉打击各个县衙额外征派税赋,还组建自己的车队、船队为从卫辉流通过来的客商保驾护航,可以让商人们以一个比较正常的过税将商品流通出去,这才是除了新码头的建立外,更为重要的一个税收制度上的开放。
也是因为周邦彦一开始就没有把卫辉的税入太过放在心上,然后自己也想在里面捞一点油水,这才同意了秦修文的提议,但是真没想到秦修文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得不说,周邦彦虽然心胸不算宽广,但是对时政的把握、对为官之道的理解是远在一般官员之上的,当他看到这份税入账册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过来,自己或许能靠着这一条路更快地升迁!
自从张居正变法以来,朝廷对官员们的考核就更为严苛了,“考成法”颁布后,不仅仅是对京官加大考核监察力度,就是地方官的日子也不好过,地方官的各项政务都有了明确的考核标准,这官做起来自然也就没有原来那么轻松了。
虽然在万历十二年就废除了“考成法”,可是“考成法”带来的影响已经深入人心,对官员的评判标准也提高了,更加的务实了,在朝廷眼中,评判一个官员的政绩,除了文化教育、劝农桑、施仁政之外,最为重要的还是税入。
毕竟这个东西可以量化,而且干的好不好,那是一目了然的。
不过周邦彦来卫辉的初心不一样,目的不一样,这才没将税入放在眼里,甚至在一开始听取秦修文建议的时候,心中还想着,这样一来,卫辉府能征税的项目少了,数额低了,到时候估计税入数目更加不理想,但是损公肥私之事,又不是他周邦彦一人在干的,上头不在意,下面没人说,有什么好怕的?
结果,这个税入不仅仅没少,还居然增加了如此之多!这里面的田税涨幅其实不大,毕竟去年才遭遇过天灾,今年能够恢复过来已经是万幸。而商税,则是以一个非常恐怖的速度在增长!
周邦彦抚着短须沉吟了许久,将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多遍,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这秦修文还动不得,不仅动不得,还得继续哄着供着为他做事。
若是能更快地跳出卫辉,到中枢任职,一来阖家团圆,不用再和父母家人分隔两地;二来靠着一鸣惊人的税入增长得以升官,那可比单单督造好潞王府这样的差事而升官要来的有含金量的多,对他以后的官途绝对有大大的好处。
督造好潞王府这样的差事,周邦彦扪心自问,满朝上下有一大半的官员都能做好;而谁能将一个府的税入在短短两三年间翻个五倍十倍?至少到现在还没听说过谁有这般大的本事!
到那时候,秦修文的政绩就是他的政绩,毕竟不管事情到底是不是他主持的,但是人才可是他选出来的、他提拔支持的,上官拿大头、摘果子,下面的人分到点汤喝喝,已经是上峰大度了。
等他升迁之后,哪里还需要去考虑卫辉府那一亩三分地的变化?哪里还需要去担忧自己在卫辉的权力是否被架空?到时候任凭秦修文折腾去好了,就是自己以后升迁了,这个卫辉知府的位置给秦修文坐,那又如何?
秦修文自然知道自己这位上官不算很大度,自己这一年来虽然源源不断地给他周府送出了不少真金白银,但是一旦涉及到权力的纠纷,对方就能一改之前和蔼可亲的态度,对着他立马翻脸,也是秦修文早就预料到的。
好在自己布置了那么久的一切,终于在这次的秋粮税入中体现了出来,周邦彦投鼠忌器,果然态度又和善了起来,不再揪着洋人之事不放,也让秦修文知道,自己助周邦彦增长的野心已经就位,小小卫辉府的权柄,已经不被周邦彦看在眼里了,而自己,终于可以在卫辉大展拳脚、全面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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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人疯狂采购之后就撤离了卫辉,原本应该风平浪静下来,可是卫辉府的富商乡绅们内心却并不平静,他们发现,原来最赚钱的买卖,竟然不是倒买倒卖,也不是做点客栈吃食生意,而是建工坊!
诚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卫辉府的手工业不算发达,本地的富户乡绅,大部分都是靠囤地做地主发财,还有少部分会经营一些和衣食住行有关的产业和买卖,但是没有人做过像“吴氏纺织坊”和“袁氏印刷坊”这样的工坊生意。
这里面当然是有多种的因素,他们中间也有人去过江南地区,看过那边人是怎么开作坊的,但是想要做的大,就要投入许多的本金;小打小闹的话又看不上这点利润。再则,做工坊的难度可比倒买倒卖或者做地主难多了,像江南那边这么多的织造坊,那都是有门槛的,他们一个个门外汉,从头学起多费事?而且织出来的布又没有江南的好,到时候卖给谁去?
还不如做个大地主来的省事,或者做一些自己能手到擒来的买卖,包赚不赔。
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往你不做我不做,大家各有赚钱的门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是如今异军突起两家工坊,“袁氏印刷坊”也就算了,他们还可以说一声,这背后有秦大人撑腰自然不同,可是那“吴氏纺织坊”算什么?他们吴家又算什么?说句托大的话,他们老祖宗在卫辉发迹的时候,吴家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找食吃呢!
结果呢,现在眼看着吴家就要起来了,这纺织坊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的利润甚大,接下来那么多单子,只要一交货,那是铁定赚个盆满钵满!
这卫辉别的不多,棉花还不多吗?自家地里就种植了多少的棉花,漫山遍野的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以前这些棉花都卖给江南地区的大纺织作坊的富商了,如今若是自己也学着吴家那样,自己建工坊,自己织布,不也可以同样赚钱吗?
商人的思想最是灵活,只要一看到某样东西有利可图,而且自己也是可以快速模仿的时候,那么这个行业必定马上就要涌入很多新的竞争者!
对吃了第一块大肥肉的吴家来说,竞争肯定是残酷的;可是对秦修文来说,这正是他要看到的结果!
只有竞争,才能创造出源源不断的活力;只有竞争,才能对这个领域精益求精、不断拔高技术!
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驱使所有人都向他想要的目标前进的,但是市场竞争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