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志国看着桑苗，“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寄回来的钱，够我不用在这挨你的骂了！”桑苗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老子打死你。”桑志国怒冲脑门，挥掌就向桑苗打过去。
刘芳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向道：“别动手别动手。”又望向桑苗，“小苗，别说了，你快回房间去。”
桑苗没想到桑志国竟然要动手，又看着刘芳一脸哀求拼命拉住桑志国的模样，只得跑回房间将门锁了起来。
楼下传来争吵和桌椅摩擦的声音，或者说不是争吵，而是桑志国单方面的泄愤，辱骂。
争吵结束后，她又听见桑杨回来的声音，刘芳伺候着父子俩吃完了饭，像个无法停歇的机器人一样，忙碌不休。
又过了许久之后，桑苗听见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柔柔的声音传进来，“小苗，是我。”
桑苗打开门，看到脸上勉强挂着笑的刘芳端着一碗饭上面盖着些菜，“我偷偷给你留的，你饿了一晚上了，还没吃饭，先吃点吧。”
桑苗让她进来，屋子里没有桌子，桑苗只能结果饭，坐在床边上，刘芳也跟着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默默吃着饭，刘芳也就这样坐着陪着她。
吃完刘芳接过空碗，看着一句话也没说的桑苗红了眼，小苗一定是瞧不起她这个妈了吧，想到下午桑苗对她的笑脸和关心，看她钩织又和她一起做饭的场景，她眼圈红了，“小苗，是妈没用，对不起你。”
桑苗并没有真的对她有气，刘芳帮不了她，因为她只是个依附于桑志国的妻子，等她离开了，在这个家里刘芳只能受更多的气。
可是想到刚刚那一幕，她忍不住问到：“妈，你在家的日子过成这样，你怎么能忍，你难道没想过摆脱这样的生活吗？”无论是桑志国和桑杨，对待刘芳都是随意呼喝没有过一丝尊重，她是怎么忍受这样的生活的。
刘芳默默垂下眼，以前桑志国不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她和桑苗一样水灵漂亮，桑志国没多大本事，但是追求她的时候对她是真的很好。
或许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她嫁给桑志国后就没再上班，生下了两个孩子后更是更没什么别的生活了，一心就扑在家里，逐渐变成了桑志国口中所说的，靠他养着的黄脸婆。
她后悔过，但是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她也一直如桑志国所说是个没用的女人，只能靠他养着，离开了以后她能怎么办呢？
“小苗，妈只是个女人，离开了你爸也没本事养活自己，而且还有你和小杨。”刘芳羞愧但是还是直白的跟桑苗说了。
桑苗：“我根本不觉得你和他在一起会对我好，还有你做事利索手脚勤快，还会做钩针挣外快，想养活自己还不容易，哪怕是到人家家做保姆都能挣到钱，你怎么会觉得没法养活自己？”况且桑杨那样，有什么好惦记的，这句话是桑苗没说的。
刘芳根本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她和那种被丈夫养着失去独立生活能力的女人不一样，她每天干那么多事，还自己研究着钩针挣外快，有想法会动手，桑苗压根不觉得她离开了桑志强就不能生活。
刘芳睁大眼睛看向她，“你真的这么觉得？”桑志强总说她是个没用的女人，时间久了她心里也默认了是这样，她太久没踏上社会了，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对，哪怕你不和他分开，我也觉得你可以去找份工作，而不是每天被他这样贬低，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去找一找。”桑苗道，她是真心想让刘芳支棱起来，毕竟在这个家里唯一真心对原主好的，也只有这个母亲了。
但如果刘芳自己还是不愿意，那她也没有办法，她只能想办法自己脱离这个家庭。
好在刘芳并没有让她失望，“小苗，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工作吗？我……其实我也想去上班的。”
“好，我明天就去街上看看。”桑苗松了口气，虽然刘芳没说要离开桑志国，但至少踏出第一步了。
第87章
桑苗劝刘芳是真心的, 不只是因为心疼她，也是为了自己。
这个家庭是个烂摊子，刘芳要是能跟她一条心, 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她相信只要刘芳出去工作，见了更多的世面，一定不会甘于再跟桑志国这样的人在一起的。
第二天桑苗还是起了个大早和刘芳一起吃了早饭, 等桑志国他们出门以后看时间差不多了, 也出去了。
她先是去了刘芳跟她说的邻居婶子家女儿□□开的小服装店转了一圈，她一年回来没几天, 对方的女儿嫁出了也不是这附近的人，倒是没有认出她来。
桑苗在小店转了一圈, 小小一个铺子，几个架子上挤挤的挂着乱七八糟各种衣服，另一边铺开来放了不少灰色, 军绿色的挎包，上面别的正是刘芳钩出来的小东西，颜色单调的小包上面挂上了可爱的钩织玩偶一下子生动了许多。
老板娘□□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看起来精明利落的模样，一进来就热情的招呼她，桑苗看向旁边的布包，她立马有眼色的介绍道：“小姑娘，你可真有眼光，这个包除了我们家有别家可没, 你看看上面的小娃娃, 全都是专门找师傅弄得。”
桑苗知道她所吹嘘的师傅正是刘芳, 却装作不知，“这个上面的小东西倒是挺别致的, 那你这个包卖多少钱啊？”
“不贵不贵，两元仨角。”
桑苗有意诈她，皱眉问道：“你这个包好像比别处贵一些？”
附近服装小店从去年起开了好几家，这种挎包到处都有的卖，店家们都互相打探着价格，知道来买东西的人会比价，全都精明得很，□□对别家的价肯定也清楚。
果然□□一听说，立马道：“我们这就贵了仨毛钱，你别看贵一点，但是上面这个小东西做出来可不容易，是要专门的师傅做的，买了绝对不吃亏，街上时髦的小姑娘都在我们家买呢。”
“那我再看看吧。”桑苗道。
“你去看，别处都没我们家这样的包。”□□自信道，这个包在他们店里根本不愁卖，小姑娘们都爱赶时兴。
桑苗转了一圈对比了一下发现果然别处的小店，都是一样的布包，有贵的有便宜的，但是还完价最低也差不多就是两块了。
另一家店里，店面还大一些。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打扮的却很时髦。
桑苗进了店，找了一圈，这家店面虽然大一些但是卖的挎包数量就不多，零零散散就放了几个。
桑苗找了一会儿才看到这个包，她拿着包问道：“老板，这个包卖多少钱啊？”
老板娘不大在意，“小姑娘，你想买包啊，我也不跟你开价，最低价一块九毛，要你就拿着。”
这个包卖的不好，老板娘进的少，也不怎么开价，能卖就卖出去算了。
桑苗问道：“价格是挺便宜的，不过我刚刚看到另一家店里也卖这个包，上面还添了花样，老板娘你们家怎么没有啊？”
桑苗一说出口，老板娘就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家的了，脸上神色都不好了。
她们家原先是最早搭着卖包的，上面政策给做生意后，她是这几条街上第一个开服装店吃螃蟹的人，比国营百货商店便宜，生意一直不错。
后来别人看她这生意好，也学着，街上又开了好几家店，不过她这里开的久店面大，生意一直是最好的。
卖包什么的刚想出来的时候，价格不贵卖的也好，一天能卖七八个。
过了半年，隔壁那条街也开了家店，本来没什么稀奇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师傅，在包上做了新花样，一下子时兴起来，包卖得好，连带着店里买衣服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好在她这是老店，价格也实惠，除了卖包的她进的少了，其他衣服生意都还行。
其他的店就不好说了。
这老板娘刚开始也悄悄去打探过，但她看了做的钩织的花样没见过是从哪里进货的，后来才知道她们家店请了什么师傅做的，让她去找联系她还没这门路，又要多花一笔雇人的钱，她也就作罢了。
现在听桑苗问起，老板娘也不跟她整什么别的，直接道：“她们家那个包确实花样多，我们家没有，所以小姑娘我才只跟你开一块九毛钱的价格，已经够便宜了，不然你到她们家买，还要多花四毛钱。”
桑苗看着老板娘也是个实诚人，于是道：“行老板娘，我就要一个吧。”
她买了东西，老板娘自然喜笑颜开，更热情了点，“好嘞，我给你拿一个新的，你买了肯定不吃亏的，我们家东西都实惠，常来你就知道了。”
桑苗趁机也问道：“老板娘，你们家怎么不想着在包上做些花样卖，我看那家生意挺好的，你家店大，要是也能做肯定生意更好吧。”
她既然买了东西，老板娘的态度也就热络起来，与她说道起来，“不是我不想搞，你说我到哪儿去找人去，纺织厂里面一个女工一个月拿的钱可不少，我可雇不起，也不认识什么人，她那肯定是有熟人帮忙。”
这两年国家政策刚开放，底下做生意的人还少，有正经工作的人清高一般也不稀罕做这些小买卖，不怎么看得上。
普通人只听说了，消息没那么灵通不了解政策的，压根没想过私下做些小买卖。殊不知这会儿不少做生意的人，已经乘着这片东风挣了不少钱了。
这也是这老板娘的难处，想找个人也不容易。
桑苗与这老板娘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却对这事留了个心。
她本想为刘芳找些工作，可却发现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外面除了一些简单的街道布告栏上有些简单的招聘信息，她也在报亭和卖报的打听了消息买了份报纸。
卖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有些机灵的模样，在街上常与买报的人闲话消息灵通，对这街上的事儿门清，小伙子见她长得漂亮声音又柔，和她聊了一会儿就有些迷迷瞪瞪的，热心的不行，与她说了不少街上的事，张家长李家短的，招工的事也听说过一些，还答应她帮她留意着。
桑苗笑的甜甜的，又找卖报的小哥买了几份不同的报纸，“谢谢你啦，如果成了我请你吃饭！”
小伙摸了摸头，傻笑道：“没事没事，我这人就热心爱帮人。”
这一趟桑苗得到的信息确实很少，一时之间还真没什么合适刘芳的工作，年底实在也不是个招工的好时候。
她暗自思忖着，按照刘芳现在给那家小服装店做事钩织，一天下来能挣到四五毛钱，一个月其实挣得都不算少，能有十来块多钱。
但□□给刘芳的价格显然不是很公道，一个包除了本身赚的，另一家老板娘既然一块九毛能卖给她，至少说明这个价也能赚到，那刘芳给□□钩织至少能给她多带来四毛钱的净利润。
可她却只给刘芳五分钱利，可以说是贱买的，只是因为刘芳是个从不出门的主妇，也并不了解这里面的门道。
而且不只是这些包赚到的钱，刘芳对其他店家来说是很稀缺的，几条街就这几家店，凭着刘芳给包上做的小玩意儿，让□□店里带来了不少客流量也是事实，但凡刘芳能接触到其他几家店，这些钩织肯定不止五分这个价的。
哪怕利润全是给了刘芳，对店家也是稳赚不赔的，至少带了包的销量上来了，还带了客人。
穿过来前，桑苗爸爸就是个商人，她虽然一心跳舞，但是从小跟着她爸爸耳濡目染又天资聪颖，对这些东西也有了些了解，做生意也不在一时得利，而在细水流长。
桑苗转了一圈，发现了刘芳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价值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桑苗想清楚这些，心里暂时有了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但她想试试。
但今天还不急办，她还要先回去问问刘芳的意思，中午她就在外面对付了一口，回去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刘芳又拿出了自己的线篮子，正在钩织。
看见桑苗回来，刘芳放下手上的东西迎了上去，“小苗，你回来啦？”刘芳给桑苗倒了杯水，今天桑苗出去一天了，她就心里着急等了一天，自从桑苗跟她说了出去工作的事情，她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又是激动。
等桑苗喝完水，她就着急的盯着她，心里很想知道今天是不是找到了。
桑苗看她一脸急迫的模样，知道她心急，“我今天出去看了一圈，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招工的地方不多，所以工作的事还没什么着落。”
她这么一说，刘芳脸上的神色立马低落了下去，昨晚她夜里睡不着还想着如果找到了工作，她能不能适应，此刻桑苗这番话，让她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也是找工作哪有那么简单的，她不过就是没本事的妇女。
刘芳收敛了脸上的失落，对桑苗道：“没事没事，小苗，找工作本来就本不容易，你妈我没什么本事，哪就那么容易。”说到后来刘芳忍不住又自我贬低了一句。
另一头的陆效却不知道桑苗在忙些什么，放了两天假了，一直没等到桑苗的电话。
第88章
陆家。
家里刘姨刚出了一趟门回来, 买了过年要用的一些红纸装饰回来。
刘姨是陆至诚远房的一个亲戚，陆至诚家大业大，虽然他们家里不喜奢侈, 但也是家也不小，陆妈妈平日里还要工作，家里大大小小各样活计都是刘姨在忙着。
连陆效小时候好一阵也是由刘姨带着的, 这么多年也算半个亲人了, 和陆家很是亲厚。
这会儿陆效正在一楼客厅陪着陆妈妈杨彩萍做大扫除，杨彩萍留过洋, 现在在学校里当英语老师，许多天前就开始放寒假了, 闲在家有一段时间了，陆至诚是个生意人，年底也还在忙, 白天都不在家。
快过年了，杨彩萍假期无事，觉得照着习俗应该大扫除，陆效今年在家，她拉着儿子一起兴致满满的在客厅收拾捣鼓着。
陆效此刻也拿着一把杨彩萍给的毛掸子，在家中各处掸灰，不过掸了半天了，倒也没什么灰尘。
在家里不同于在部队总是一身军装或是训练服严肃又利落的模样，这会儿他上身穿了一件简单舒适的半旧灰蓝毛衣, 底下一条宽松的裤子, 身高腿长不显得邋遢, 反而有几分随性的慵懒。
家里面供着暖，穿这点也不冷, 加上陆效火力壮，还有几分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