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我是鲍家四房的下房管事,这里可是何秋林家?”
何娘子深吸气:“是秋哥儿家,我是他娘,可是秋哥儿有事?他今日要归家的,到这会都还没回来,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那人笑呵呵地说道:“这位娘子莫慌,他没事儿,就是在府里当差有事耽搁回不来了。他托我告知你,过些日子再回来,这里是他攒的月钱,要我带给你,让你宽心的在家里等着。”
他话虽如此说,举止投足却又带着傲慢。
从怀里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用上好的绸缎缝制而成的锦囊。
何娘子看着那锦囊有些发愣,再一看里面是三钱银子,更是一怔。
她回神,那人已经走了。
何娘子攥紧锦囊,咬咬牙,回屋去,思来想去,拿着家里的钱,就要往外走。
她出来院子,就看到许黟背着药箱回来了。
“何娘子。”许黟疑惑地喊住她。
“秋哥儿还没回来?”
何娘子看着许黟,止不住地颤着音道:“适才有个自称鲍家四房的人过来,说秋哥儿是有事耽搁了……”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秋哥儿平日里素来简朴,哪里会用这么好的料子做锦囊。
这锦囊更像是大户人家会用的,闻着还有熏香味儿,好闻得很。
若是一般的熏香可没有这样的香味,这沾在锦囊上的香明显是上等货色。
何娘子把心里猜想告知给许黟,说她要去鲍家一趟,今日一定要见到秋哥儿才行。
许黟看着那锦囊,对何娘子说:“我与何娘子同去,鲍家是大户人家,何娘子你前去的话没人傍身,那守门的厮儿怕是不会让你入内。”
何娘子想答应,又怕这事麻烦许黟:“不行,这要是坏事,你帮了我,岂不连累你。”
许黟却让她不要犹豫,如今要先看到秋哥儿无事才是正事。
他这么说,何娘子没敢再迟疑。
她欣慰地又哭又笑道:“能得黟哥儿你如此关照,我这做婶辈的人了,都不晓得要说什么感谢的话。待见到秋哥儿,我就让他给你磕头,方才能谢黟哥儿这份心。”
“何娘子言重了,都是邻居,你又待我极好,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许黟忙让她别哭,他先回家里把药箱放下,交代阿旭阿锦几句,就出来同何娘子离开。
路上,他仔细地询问了那人都说了什么话,以及这鲍家是什么人家。
这鲍家在盐亭县,也不算是多大的门户,只是六年前,他家救了上一任县令的儿子,得了前县令的青睐,让他家大儿子在县衙里得了一份有头面的闲差。
那差事专管粮田丈量,当差那几年,鲍家捞到不少油水。不仅买了大宅子,还屯了上百亩田,名下有十几家佃户在种着他家的地,还在县城里开了粮铺、杂货铺等。
哪怕如今在县衙里没有当差了,但因着前县令的关系,在县城有钱人里也混得一席之地。
妥妥的暴发户了。
许黟听完,不由地皱着眉头:“何娘子,你可知他家还有其他关系?”
何娘子摇摇头,这些消息还是秋哥儿告知她的。除此外,就好像是四房娘子的娘家好像不一般。
“四房的娘子我记得,好似迎娶的是陶家偏房的庶姐儿。”何娘子一面思索,一面对许黟说,“当时秋哥儿还得到两个赏钱一个喜饼。”
许黟:“……”陶家吗?
陶清皓是陶家大房嫡出的小郎,关于他家的内宅事,许黟很少听他说起。
不过,他曾在鑫幺偶尔的吐槽中得出,陶家各房勾心斗角,甚是混乱。
按理说,这事是鲍家那边的事儿,跟陶家没有关系。可秋哥儿在鲍家四房屋里伺候,四房的娘子是陶家的庶姐儿。要是真有事,还是要知会陶清皓一声才妥当。
权衡再三,许黟打算先跟着何娘子去鲍家看个究竟。
……
那四房二管家办完主家交代的差,就回来四房里给四房娘子回话。
“问娘子的好,那补偿的银钱已经交给何小子他娘了。”他蹲下身,小声说道。
陶娘子放下手里盘着的宝珠,声音轻柔地问:“他娘可有问什么?”
二管家低着头道:“没呢,她什么话都没问,想来也是看在钱的份上,无心搭理别的吧。”
那是二钱银子,何秋林三个月都不一定得这么多钱。
穷苦人家穷习惯了,见到这么多钱,挪不动道多的是,他们怎么会想到,破绽出在锦囊上面。
陶娘子这才满意,挥挥手说:“你这厢要是办妥了,后面有赏,现今儿你再去看那人,给点药吃,别真的让人死了。”
“娘子说的是。”二管家拍马屁的说,“咱四房的下人,就该是四房的,怎么二房想挣了去就能挣得去。再说了,这秋小子是赁来的,契书在咱四房里呢,是打是骂,也只能是咱四房说得算。”
陶娘子眼里带了鄙色,语气倒是一贯的柔和:“行了,你且下去吧,记得把人看紧了些。”
“小的明白,明白。”二管家不敢多待,低着头退出房。
陶娘子旁边的婆子开口了:“娘子,这秋小子是个不老实的,这二房既然想要,那就让他们要去,怎么还要留着?”
“妈妈你不懂,这秋小子再不好,那也是我四房赁的人,我要是妥协了,二房以后只会更加骑我头上。”
她本就是庶出的姐儿,嫁来到鲍家就没得前四房的好脸色。
素日里矮人一头,这回她要是连下人都保不住,那以后还怎么在鲍家四房立威。
怪就怪这秋小子命不好,得罪了两房的人,遭了一顿毒打。
要是家生子就算了,打便打了,死不了就成。但他是赁来的,官府有明文规定,这赁的下人不可随意打骂,要是被这人跑了出去报到官府那边。就算鲍家相安无事,她这个四房的娘子,怕是要被作为笑料,在县城有钱人里传开了。
她们这厢屋里说话,二管家提着一盒下人的吃食去下人院里见何秋林。
何秋林躺在床上动不了。
旁边还有个专门盯着他的小厮,这人以前还跟他有说有笑,得了差事当即变脸,管着他比旁人还要严。
二管家进来时,那小厮嬉皮笑脸地讨好喊人,而后道:“怎么能让您亲自跑一趟,你差个人叫我一声,我立马就能去回话。”
“得了,秋小子怎么样了?”二管家问。
小厮回他:“死不了,他早些时候能喝水了,就是米粥吃不下。”
二管家“嗯”了一声,道,“这是饭,你去喂他,别让他真的出事了,要不然娘子拿你是问。”
小厮心里不情愿,面上殷勤地接过食盒,待走到何秋林的床前,闻着浓郁的血腥味,不满地皱着眉喊:“别装死了,我知晓你是醒着的。”
“秋小子,我这是为你好,你都这样了,要是再执拗不听话,那可不是一顿板子了事。”二管家走进来,看着他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想着四娘子交代的话,假意劝慰道。
“你要是好好养伤,娘子看在你如此懂事的份上,你还能因祸得福得了娘子的赏识。要是运道好,还可以讨个在郎君屋里伺候的活儿,也不用像以往累死累活,每个月还挣不到几个钱。”
他们说这么多,何秋林都是一声不吭。
直到二管家不耐烦了,何秋林才虚弱地开口:“我要回家。”
“回家?”
二管家嗤地笑出声来,“你觉得,你这样还能回家去?”
要是鲍家随意打骂赁的下人这事传了出去,别说二房四房讨不到好,他们这些下人都要跟着遭殃。
他是坚决不能让何秋林离开鲍家的。
离开前,他让小厮好好看着何秋林,要是他不吃饭不吃药,就硬塞着吃!
紧赶慢赶,许黟和何娘子在未时初期抵达鲍家大门外。
他们缓了缓呼吸,上前敲门。
“谁呀?”
守门的小厮将旁边的侧门打开,打量着许黟他们,没好气地问,“你们找谁?”
何娘子立马道:“我是秋哥儿的娘,我是来寻我儿子的,我儿在鲍家四房里当差,小哥儿你可否让他出来一会?”
守门小厮皱眉:“我不识得什么秋哥儿。”
他说罢,就要转身把门给关上。
许黟眼疾手快地挡住他即将要关上的门,从袖袋里掏出几个钱塞到他手里,语气平和道:“小哥通融一二,帮我们往四房的下人院递个话,我们不会耽误多久时间的。”
守门小厮得了钱,态度缓和了些,不情不愿地说:“行罢,我去问问。”
他离开时,把门给合上,这去就是一刻钟。
“怎么还没回来?”何娘子等得焦急。
上前又拍了拍门。
这次,里头没有人出来,仿佛没听到拍门声。
“有人吗?小哥还在吗?”何娘子往里面喊人,见还是没人出来,急得唤何秋林的名儿。
“秋哥儿!”
“秋哥儿!”
“……”
许黟上前,拉着她的袖子,对着她摇了摇头:“秋哥儿想来真的在鲍家出事了,何娘子你在这喊着没用,我们换个方式。”
“什么方式?”何娘子眼眶发红地询问。
许黟气沉丹田,对着鲍家大门喊道:“今日我们只是来看一看秋哥儿,鲍家的闭门不出,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是再不出来,我等便带着契书报官去,让官府的来请鲍家的人问话,为何不让秋哥儿来见我们。”
话音未落,侧门“哐”的被用力打开。
刚才得了钱的小厮紧张喊:“你!你莫在鲍府外生事,可知道我们鲍府大爷是谁?”
许黟道不知,看着他说:“我只知晓,鲍家赁下人的契书上,可没写不让秋哥儿见家里人。”
“你拿不了主意,就让能拿主意的人出来说话。”
“今日,我们必须见到秋哥儿人。”
第74章
自鲍家在县城里成了体面的有钱人家, 还未曾有人敢来肆意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