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皆是一愣, 而后许黟想到什么,不用阿旭,便亲自去开了门。
见外面是来送信的差爷,许黟想着解试放榜就是这几日, 要是有信来, 兴许是府城那边寄来的。
许黟问道:“敢问差爷,可是从府城来的信?”
“正是。”这送信之人将信封拿出来交给他, 便贺喜的说了几句话。
“邢家五郎君中举了, 命我前来送信, 实在是可喜可贺,在下还要去一趟邢府送信,就不多叨唠了。”
他说罢, 却没急着走, 只意味深长的看向许黟。
许黟听到邢岳森中举了,满脸欣喜,他如今也不是刚来的时候,自然知道差爷在等着什么,连忙唤来阿旭去拿银子,送给差爷当辛苦费。
那差爷拿了赏钱, 才笑呵呵地离开了。
“这邢五郎可以啊,没想到还中举了。”张铁狗难以置信的说道。
许黟笑了笑:“这一年来他学习愈发辛苦, 能中举来之不易。”
自古读书, 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这每个州府参加科考的人数上千上万,想要从数千人里面脱颖而出, 实在太难了。
况且考完解试,就要春闱了,恐怕邢岳森此次结束府城之行回家不久,便要再次出发参加省试。
“那以后邢郎君是不是要去首都做官了?”
阿旭和阿锦看向许黟,好奇地问。
许黟想了想,迟缓说道:“这个不好说,邢兄要先去开封参加秋闱,中进士之后,官家会根据情况来分配官职,有的会留在汴京各部,有的则可能会外派到地方,这些都很难说。”
虽然如今商籍子弟可以参加科举做官,可同时也遭受着其他学子的抱团排外。
无论是哪个朝代,当官都是不易的,阶层等级象征着身份高低,往往造成各种欺压同僚的现象。
不仅面临着容易被搅合进各种党争,还要被迫站队等等问题。衡度、经营、谋略、才智和实干,这些都很重要。
许黟回过神来,看着对当官本能的充满好奇和天真向往的阿旭他们,轻摇了一下头。
“接下来,就让张兄带着你们练一遍,我先去一趟书房。”
“行嘞,他们就交给我吧。”张铁狗拍拍胸脯,毫不犹豫地应下。
他已经练了两旬时间的忽雷太极拳,这会儿正兴头上。
“阿旭小兄弟,不如你来会会我如何?”
阿旭愣住,扬起脸看向他这么大高个子,有些许迟疑。
许黟走到一半的脚步顿住,无奈地回头对他喊道:“不许欺负小孩子。”
张铁狗反驳喊道:“我没有!”
许黟:“……”
没再理会他们,拿着信进到书房,许黟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
入眼,先是寥寥几句问候,笔迹肆意潇洒,可见其中难以掩盖的快意。
接着下方几行,便告诉了许黟他们此次考试的结果,除了邢岳森,陶清皓和鑫盛沅两人都落了榜。
许黟没有多少意外,这两人读书虽有天赋,却不够勤勉,而且年纪还小。毕竟科考那么难,自古以来,十几岁便能考中举人的才子本就不多。
邢岳森能在二十四岁就考中举人,在盐亭县的学子里,已然是十分优异的存在。
信中并未告知他们何时才会回来,不过许黟已经在想着,该怎么准备贺礼了。
如此大的喜事,邢府自然要开设宴席,还是很霸道的流水席,城中家家户户,皆可入府吃席。
这流水席,也是颇有讲究,许黟在两日后,便收到了邢府递来的请帖。
持有请帖者,可入府中园里吃席,跟摆在前院的流水席不同,这里面的席面,到时会遇到不少城中富庶大户,兴许县令县尉都会来参加都不一定。
……
在邢府的流水席开办的前几日,许黟在头疼张铁狗的婚姻大事。
张村长办事靠谱,很快就给张铁狗寻了一个看着就不错的媒妈妈。
这媒妈妈一见到张铁狗,先是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接着捏着手帕巾扇着风,说道:“张猎户,你这形象想要娶人家姐儿,怕是不容易哦。要不,你先去置办几身体面的衣裳如何?”
众人听到这话,目光落到张铁狗的身上。
夏日炎炎,他身上穿着短褐,赤着胳膊,皮肤晒得黝黑发亮,臂膀上还有陈年旧疤,一道道的,近看了凶得很。
加上他长相粗糙,又因常年打猎,脸上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戾气,如同宰杀猪羊的屠夫,身上气息不相上下。
要是个胆子小的小娘子撞见了,谁不害怕啊。
媒妈妈说罢,就要他去装模作样一番,好歹穿上长衫,戴个头巾。
“你要是这么穿戴去,我也拿不出手呐。”
许黟深吸气:“……”好犀利的嘴。
张铁狗被说得心动了,当即就要拉着许黟去成衣铺里买衣裳。
许黟无法,只好是跟着他同去。
他们坐着刘伯的车辆去到最近的成衣铺里,一进入就被铺中琳琅满目的款式给遮了眼。
张铁狗仿佛无头苍蝇,找不到北的乱了阵脚:“这、这也太多了吧。”他面露难色,“要不好兄弟,我还是不换衣裳了,我这身也挺好的,没破没坏,怎么就不行了呢。”
许黟道:“来都来了,还是挑着吧。”
他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衫,在张铁狗身前比划,不甚满意的摇头。
太显黑了,看着脸色更凶。
又拿了月牙白的圆领宽袖襕衫,结果穿在张铁狗身上,反而不伦不类。
媒妈妈不客气的点评:“你这穿着,怎么好似黑熊偷穿了书生的衣裳。不行不行,赶紧脱下来。”
“咳咳。”
旁边,许黟和张村长都在提醒着媒妈妈客气一些。
张铁狗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跑着去把衣裳换下来。
等他出来时,媒妈妈亲自给他挑了几件不出格的青竹色窄袖束腰长衫。
“你把这几件换了去,要是合适,也就这些样式了,若还是不行,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换回短褐。”媒妈妈说着。
对着还在发呆的几个人,媒妈妈得意地摇着头笑说:“这种事儿,还是得交给我们妇人来办,你们这些官人郎君的,可没有我们眼光毒辣。”
许黟和张村长立马说道:“媒妈妈说得在理。”
果不其然,张铁狗这一身青竹色的束腰长衫换上去,便显得没有那般魁梧高壮,反而是宽肩窄腰,神态刚毅,戾气没那么重了。
“倒是不错,便要这两身衣裳罢。”媒妈妈很是满意,便叫店小二把衣服给包起来。
张铁狗脸上笑得乐开花,心甘情愿的掏了钱把这两身可以抵好几身短褐的衣裳买下来。
衣裳买了,其他细节也要注意。
媒妈妈嫌弃张铁狗脸黑如炭不说,还被太阳晒得起红起皮。
“这天天要干活的,黑一点怎么了?”张铁狗闷闷不乐地反驳。
媒妈妈翘着二郎腿,嗑着手里的瓜子儿,笑眯眯道:“这小娘子多爱白面书生,你这黑成这样,不差那些在田里干活的农户了。那李家小娘子长得娇皮嫩肉的,你要是想娶了她,得配得上呀。”
媒妈妈忽悠起人来,那是非常有一套的,她见张铁狗春心荡漾,早就被李家小娘子勾了魂。
要是不下下功夫,这人嘛,难保变成其他家的媳妇了。
况且,城中的小娘子不愁嫁,要不是李家这次遭了厉害,丢了之前的好姻缘,也不会出如此下等主意。倒是让这野外的猎户得了机会。
要是这猎户自己把握不住机会,就不要怪罪到她这个做媒婆的身上来。
她好歹话一说,张铁狗哪有不听的。
这些日子,他为了攒钱,每天都顶着太阳上山打猎,打到的猎物带来城里卖,换了好几贯银子。
如今衣裳买了,脸也要捯饬起来。
但这脸上的晒伤,想要一时半刻便好起来,可就愁人了。
许黟知晓后,便给他看脸上的晒伤,说道:“不严重,煮些金银花水,用脸巾敷两回便能好。”
他说完,就喊阿锦去药房里抓一些金银花让张铁狗带回去。
张铁狗支支吾吾,脸太黑,看不清脸红地说道:“许兄弟,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能让人脸白的方子啊?”
“嗯?”许黟诧异看他。
张铁狗挠着头道:“媒妈妈说我脸太黑了,会吓到李小娘子,让我找个捯饬脸的法子。”
许黟:“……”
他盯着张铁狗看,发现他没在开玩笑,扯扯嘴角道:“是有个方子能养颜美容,但短时间内想要起效可不行。”
“不管行不行,都来吧。”张铁狗咬着后槽牙,他实在想娶李小娘子。
哪怕被耻笑也好,反正他就要把脸变白了。
许黟叹口气,答应下来。
“罢了,我给你开个面脂,你连着敷面五日,要是有效,以后也可以常敷。”
张铁狗感激地抱拳:“许兄弟,我太感谢你了!”
许黟道:“谢我就不必了,记得给药钱。”
当夜,许黟进了药房,给他配面脂的方子。
这面脂,类似于现代里用的面膜泥,只不过用的都是天然的药材成分。
里面主要用到细辛、川芎、白芷、当归和瓜蒌等十来味药材。
先将全部药材都碾成细末,过筛成如同麦粉一般的质地,再倒入小罐里,放到炉上,再加入猪油融化炼成。
炮制出来的面脂冷却后,会渐渐凝固成膏体状。便可以刮到陶罐里密封好,次日拿给张铁狗。
为了保险起见,这几日里,张铁狗都住在许黟家中。
白日里,张铁狗跟着许黟在院子里练拳,对打;午时过后,他就跑去城中大户当小工,扛货物;晚上时,他就去给阿旭当护卫,卖药酒;收摊回来后,便躺着敷面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