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柏震惊,眼睛瞪大起来:“你是大夫,你怎么能下毒!”
“你不喂小黄,我会给你下药?”许黟丝毫不为所动,另外纠正他,“大黄不是毒药,不算下毒。”
“你……”云柏张张嘴,见许黟面无表情,总觉得他会说到做到。
再看平日里喂它时,喜欢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看的小黄,这会已经跑去许黟脚下撒娇打滚,他落下两行泪,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
小黄,它还是选择了它的主人。
它主人都不给它肉吃了!
晚上,他闷闷不乐地将这事告诉郭中攸,郭中攸无奈摇头:“要不,为师给你找条小狗?”
云柏眼睛亮起来:“师父,我要小黄那样的!”
郭中攸:“……”怎么还挑上了。
这好狗……可不好找。
……
“大娘,你家柴火灰可在?”余秋林背着个竹筐,里面装着半筐麻袋装着的柴火灰,手里头撑着一根木棍,“上回我来问,你说叫我晚两日再来。”
大娘推开门出来,见着是上回那个小郎,她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小郎你别来了,我们村里的柴火灰,都被济世堂包了去,不卖给外人了。”
余秋林一愣,怎么过去两日,就变卦了。
“为何?”他不明所以,“之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你们这十几户的柴火灰都卖给我吗?”
于是他得知,济世堂也在收柴火灰,收的价钱比他的要高一些,高得不多,一斤柴火灰比他们给的价钱多一文。
虽然只是多一文钱,但对于乡下村民来说,家里有几斤柴火灰,就能多几文钱,几文钱能买好几个鸡子了。
余秋林听后,面色有些难看,这济世堂明显是有预谋,要不然也不会在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把他和村民们谈好的价钱给截了。
余秋林问道:“大娘,济世堂的人什么时候来收?”
大娘道:“是明日。”
余秋林又问道:“若是我加价,你们可愿意卖给我?”
“这……”大娘有些迟疑,能多挣点钱,自然是好的,就是怕得罪了济世堂。
余秋林看出她的顾忌,笑着出言道:“你们且放心,哪怕这回不卖给济世堂,下回他们想收柴火灰,还是会找你们的。”
大娘听到这话,觉得这小郎说的有道理,便说让她去联系村里其他户人家。
余秋林给他们商量的时间,打算趁着这空隙,去往下个村庄。
下个村庄比较小,隐蔽在山脚下,余秋林也是意外找到这个偏僻的小村。
村庄里只有十几户人家,余秋林进到村外围,顿感周围变得静谧了起来,小道落满枯叶,走了一段路,他听到“唧唧”“咕咕”的声响。
有个姐儿在喂鸡,听到脚步声,慌慌张张地跑回屋里。
不一会儿,屋里走出来个年轻汉子,汉子手里还提着一把锄头。
年轻汉子没见过余秋林,见着他进到村里,警惕地开口询问:“你来我们村做什么?”
“我是来收柴火灰的。”余秋林说道,“上回过来,是找的村长,你要是不信,可跟着我去村长家问。”
年轻汉子愣住,上上下下地打量眼前的人,年纪看着跟他差不多大,村长说这几日会有人来收柴火灰,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记得,以前都没人进来收柴火灰的。
柴火灰家家户户都有,要是没人收,那就埋在田里,第二年的田地土壤就变得肥沃,长出来的稻和粟更多。
但要是有人来收,他们也愿意卖,毕竟能换钱嘛。
年轻汉子没怀疑他,直接带着他去见村长,村长正等着余秋林来呢。
昨日他知道这年轻人要来收柴火灰,就立马通知下去了。
今天村里每家每户都将自家攒着的柴火灰搬了出来,余秋林每家收之前都要检查一番,确定里面没有掺石子、木棍等,才一一地收了。
称了重,余秋林将带出来的铜钱,数了两吊钱出来,拆开麻线,多的三四十文钱,少的十几文钱。
这趟他收了几十斤柴火灰,从这小村子出来,余秋林直接回到城里找许黟。
他把从大娘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给许黟听。
“那济世堂,看样子是知道我们在收柴火灰,要不然不会盯着我的行踪来截胡。”余秋林气冷着脸,觉得这济世堂着实不要脸。
许黟随意道:“秋哥儿是打算跟他们挣一挣?”
余秋林有些底气不足,他先前因着生气,就跟那大娘说要抬价,如今想来,这出钱的人是许黟,该让许黟做主才是。
他有些懊恼的挠着头:“我跟那大娘说,要比济世堂每一斤贵上一文钱,那大娘已经去跟其他人商量了……”
说罢,他纠结片刻,就跟许黟说,这部分多出来的银钱,他来出。
许黟表情有些复杂,本来这事是他劳烦余秋林四处跑腿,余秋林出力不说,怎么还好出钱。
他道:“便是如此,也用不到你来出钱,你放手去做,不用操心多出来的银钱。”
为了让余秋林安心些,他起身去到柜子前,又拿了两吊钱给他。
余秋林收了钱,表示他会好好干的。
第二天,余秋林果然又去大娘村里了。
他是踩着点去的,到的时候,济世堂的人已经来了,是两个学徒。
不过他们没收到柴火灰,大娘和村里其他几十户人家,都在等着余秋林。
见着人,大娘急不可耐地跑过来:“小郎,你说的每斤比济世堂的要贵上一文钱,可是真的?”
“是真的。”余秋林点头。
大娘欢喜道:“我家有十几斤嘞。”这就能多挣十几个钱了。
济世堂的学徒一听这对话,哪里还不知道,有些气愤地过来。
“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就敢和我们抢东西。”其中一学徒讥讽道,“我们济世堂想要收的东西,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余秋林笑着看他们:“你们开的什么价?”
学徒冷笑道:“一斤十二文,你可拿得出来。”
他们打听过了,这个叫余秋林的,是在替许黟收柴火灰。许黟和他们少东家有恩怨,掌柜的叫他们在外遇到许黟等人,不用跟他们客气。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余秋林在遂宁府已经大肆宣扬过济世堂的“好名声”,要不然定会气得跳脚起来。
余秋林道:“那我出十三文。”
学徒瞪大眼睛:“你敢!?”
余秋林反问他:“我有何不敢?”有许黟给他做后盾,余秋林底气很足。
学徒恨得牙痒痒,掌柜叮嘱他们,不能价高到多少,要不然就亏了。
但见对方这么神气,他们也气不过。
于是咬咬牙,也跟着加价格:“十五文!”
学徒又道:“我劝你最好收手,要不然等我们回去禀告掌柜的,叫掌柜的打压你那背后的许大夫,让他在盐亭县无法待下去。”
余秋林心里暗忖道,这两人莫不是傻的。
他没退缩,也没松嘴。
价格加到了一斤十六文。
旁边围着的村民们,已然大喜,反而心里暗戳戳的想着,要是这两方人继续吵下去多好,这样他们就能挣到更多钱了。
学徒们搔头抓耳,不能继续加价了。
他们在济世堂里也不怎么受掌柜的喜爱,这回接下差事,本是想好好的表现一番,让掌柜瞧得见他们。
但意外知道与少东家不对付的许黟也在收柴火灰,本是想使绊子,让对方无柴火灰可收。
未曾想,对方根本不怕,竟把本来一斤十文钱的柴火灰加到十六文。
后面,余秋林虽然多付出了一半钱,但顺利地将村里的柴火灰收完。
等余秋林将这批柴火灰收回来,郭中攸和云柏要走了。
他们要在初雪落下时,赶回遂宁府。
云柏不舍得小黄,这孩子跟小黄处出来感情,离开那日,两眼泪汪汪的,一步三回头。
“师父,我们还会来盐亭县吗?”云柏撸着鼻涕眼泪,趴在车窗沿朝着小黄招手。
郭中攸当初相中这个孩子,就是见他有真性情,可这也性情过了头,对一条黄狗都这般真情实意。
他想,若不是这孩子怕许黟给他下大黄,想来连偷狗都做得出来。
郭中攸扯回思绪,对着他道:“有缘自会相见。”
云柏偏了偏嘴角,更加伤心了。
……
冬除之后,日复一日,润雪万物。
日月不居,又逢春,枯树抽新芽,残雪消融,三月倒春寒。
屋里的炭盆加了炭,烧得更加旺。
阿锦穿着棉衣袄子,两手揣在袖子里,小步快走,跑去开了门。
门外,许黟戴着帽子,隐在帽子下方的耳朵带着微红,他呼出一口白气,挨着阿锦进来。
“郎君,外面可冷了,都说要带上暖手炉的,你偏不听。”阿锦见着许黟身上带着寒气,一面埋怨自己,一面跑去给许黟倒热水暖手。
许黟放下药箱,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暖在手里,笑着说:“我是去出诊,带着手炉不像话。”
“怎么就不像话了,这天气比前几日还冷,夜里都能把人冻醒。”
阿锦还想说什么,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春雨。
“哎呀,下雨了。”
她急忙跑出去,去收晒在外面的衣物和巾子。
春雨一下,万物皆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