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很偏僻,都是低矮的茅草房,茅草房外围着院子,养着些家畜。
几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趴在篱笆墙上,偷偷看着这辆巨大的驴车。
他们好奇地眼神一直追随着驴车离开,但胆怯地没有跟来。
过了挺久,这位三族叔终于将他们带来到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前。
这茅草屋和其他的不同,偌大的小院空空如也,没有菜园子和家畜圈,什么都没有。
三族叔眼睛贪婪地看向车厢,这车厢这么大,里面肯定装了什么好东西。
他咽了咽口水,就看到适才和他们村长说话的小娘子提着东西钻出车厢,接着,她蹲身在旁,打起帘子。
里面出来个俊俏的年轻郎君。
三族叔愣了愣,这主仆三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俊俏好看。
他们村里,就没这么白净的人。
许黟没有去管他打量过来的视线,他目光落到面前的茅草屋上。
接着,便对着在旁的阿锦挥了挥袖子。
阿锦接收到信息,微笑地朝着那位带路的三族叔说了声辛苦,便从袖袋里掏出个钱袋,取了几个钱递给他。
三族叔见到还有钱拿,高高兴兴地接过,满意地离开了。
二庆还没回来。
他们在车厢里等了没多久,就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少年郎见到许黟的驴车在自家门口,比村里人还要惊讶。
“许大夫?你们怎么在这里?”二庆手里拎着只兔子,那兔子也受伤了,伤在后腿。
阿旭和阿锦两人的眼睛从兔子身上移开。
许黟道:“来送件东西,也许你会认识。”
二庆满脸困惑,不过还是将他们请到屋子里说话。
这茅草房比许黟当初住的那间还要小上不少,左右房都有所破损,只堂屋还算能见人。
但这个能见人,也只是相对而言。
里面摆放着没有打磨过,显得十分粗糙的桌椅,上面放着土陶罐和豁了个口的陶碗。
二庆将那唯一的陶碗洗了洗,倒了陶罐里面的水给许黟。
许黟接过,看着碗里浑浊的水,没喝。
他示意阿锦将东西拿给二庆。
“那东西像是猎户身上才有,我想,你在山上打猎,兴许会识得。”
带来的东西用块麻布包裹着,二庆接过,迟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才打开。
看清里面是什么时,他呆愣住。
是件很熟悉又陌生的东西,他爹的小刀。
这小刀怎么会出现在许黟他们身上?二庆豁然抬起头,狼崽似的眼神紧紧盯着许黟看。
“这、这小刀,你们哪里来的?”
许黟说了在哪里捡到的之后,话音刚落,二庆转身去拿木弓就要去那片竹林。
阿锦见状,张开手臂拦住他:“天色不早了,你这会回去找,还没找到天就黑了。”
看着二庆神色有所松动,阿锦补充道,“夜露深重,要是迷失在山林里,遇到野兽怎么办?”
二庆咬紧牙关:“这……这东西是我爹的。”
许黟眉梢动了动,有时候直觉便是如此。
在见到那具尸骨的时候,他便心生疑惑,而后面还有一具尸骨,也很是蹊跷。
若是这时候有仵作检查尸骨,就可看出来这两具尸骨是同样的死法。
不过许黟说到底不是仵作,没那个能耐。
要是哪里看以前是古战场,尸骨会有钙化的痕迹,而不像现在,看起来还是新的人骨。
他沉思熟虑,觉得这事应该报官。
二庆被他说的话愣在原地,报官?
“嗯。”许黟点头,认真地看向他,“你可知道,你爹生前有得罪过人?”
那人一刀将人杀死,可见有深仇大恨,且还是个熟人,要不然以猎户的身手,不至于被人一刀致命。
二庆直接懵住,他爹死前,他才十岁,当时他爹入了瘴林没能回来的消息,是谁带回来的……
是他三族叔。
另一边,二庆三族叔跛着腿回家时,他家婆娘守在门口等他,见着他便低声问:“那些人是谁?”
他跨进门,自顾自地倒着水喝,喝完才说:“他们没说。”
他婆娘有些不乐意:“你就没问?”
“我问什么,你也不瞧瞧人家那驴车多气派,一看就是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那你带着他们去找二庆,他们没给你打赏?”
二庆三族叔闭了嘴。
他婆娘还想继续问,被他不耐烦地骂了,催促她去做饭。
等他婆娘离开,他捏了捏放在怀里的铜钱,想着那钱袋子鼓鼓的,不知道装了多少钱。
食过饭,他趁着天还没全黑,摸索着去到二庆的小屋外探头探脑。
发现那辆驴车还在,恐怕是要留在他们村里过夜。
而后,他发现不仅他一个人偷偷观察,对面也有个人影。
那人也看到了他,没一会儿,两人到村后小河碰面,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
许黟改道,今夜就住不成邸店了。
他们在二庆家屋子小院点炉子做饭,等饭菜做好,香味飘入屋中,二庆闻到味道却没动,他六神无主地坐在里头,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自从记起他爹死在瘴林里没能出来的消息是三族叔带回来的后,他的脑子就乱糟糟的。
他三族叔是这些收养他的族叔里面,待他最好的,回回换肉,都会多换一些其他的粮食给他。
二庆是个知恩图报的,三族叔对他好,他打猎猎到多的,就会将多出来的送过去。
“你过来,吃饭。”这时,阿锦进屋来喊他。
二庆扭过头看去,呆呆地看她。
而后,他的胳膊被上前的阿锦拉住,拽着他往外走。
阿锦在旁轻声说:“你相信郎君的,郎君不会骗你。这事你自己办,肯定办不到,还是要依照郎君说的办才行,官府那边有人报案,自会派人来查,你要是不信,我们可留下来帮你。”
二庆重重点头。
他好像除了听他们的,别无他法。
几个人吃完了饭,许黟借鉴了以前在庞博弈那里听过的案例,讲了些给二庆听。
至于二庆能听进去多少,就看他自己的了。
夜里,二庆家是住不成的,许黟打算在车厢里将就一晚。
阿旭将定制的木屏风打开,把车厢隔成两端,他和郎君睡在这头,阿锦单独睡在屏风另一头。
马灯挂到车厢木钩上,阿旭和阿锦熟稔地铺着软垫和毯子,再从箱笼里取出被褥,便可盖上睡觉。
空间狭窄,许黟长得高,只能是屈伸着腿闭眼睡觉。
他们今日碰到的事过于离奇,已经过了平日睡觉的时间点,三人都还没入睡。
阿锦单独睡在一头,侧目看向木屏风那边,咬了咬唇,小声喊:“郎君,哥哥,你们睡了吗?”
“阿锦。”许黟闭着眼,嘴唇微微翕动,回应了她。
听到郎君的声音,阿锦松了一口气:“郎君,我有点睡不着。”
许黟:“默背千字文。”
阿锦撇嘴:“……”默默地默背了起来。
待她默背了差不多半本《千字文》,忽而,寂静的夜里,有簌簌的声响靠近。
阿锦猛地睁开眼。
旋即,许黟和阿旭也听到脚步声。
他们悄无声息地起身,彼此都没说话,只眼神对视了一下。
接着,阿旭和阿锦背靠在车厢上面,闭住呼吸地静待脚步声的靠近。
不止一个人。
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对方似乎有恃无恐,并没有放轻手脚,很快就摸到车厢后方。
车厢的后方做了特别的设计,有一扇门,从外面打不开。
那两人试图开门,发现门打不开后就放弃了,打算绕过车厢来到上首进来。
他们还没绕过去,就听到一声不耐烦的驴叫。
外面的毛驴听见有人靠近,还是陌生人,它“咴咴”地叫唤几声,试图想要将人驱赶走。
那两人被这驴的反应吓一跳,不过好东西就在眼前,他们哪里舍得放弃。
离着毛驴远些,手脚笨拙地爬上来,小心地打起外面的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