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野狐肉,他发现摊子里还有别的肉,便问猎户那是什么。
猎户道:“那是獾肉。”
许黟:“……”果然什么肉都有。
便是走几步,还有另外的摊子卖风干鸡肉的。
他们托张铁狗的福,都吃过风干鸡肉,见到有风干鸡肉买,并没有觉得多新奇。
等将吃食买得差不多时,许黟瞧眼天色愈发黯淡。
因着第一天来到京都,许黟没有急着带她们四处逛,打算买完吃食就回延真观。
回来时,许黟没瞧见阿旭,问了二庆才知道阿旭到现在还没回来。
怎么去那么久?
许黟不确定地想着,进到小院,喊着阿锦掌灯。
阿锦捂着蜡烛把屋里的油灯点上,又将带来的马灯挂在小院的房门上方。
做完这些,她过来询问许黟,可要去找阿旭。
许黟摇头:“这么晚了,你出门不安生。”
“但哥哥他……”
阿锦有些担忧,她哥都出门好几个时辰了,外面天色全然暗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这会要过来,只能摸瞎。
许黟抬头,正要说什么,外面响起动静。
屋里的人闻声走出房间,便看到阿旭满脸喜色地跑着进到院子,大声喊:“郎君,邢大人来了。”
话音未落,许黟已经见到站在门外的邢岳森。
两人数年未见,彼此都年长好些岁。许黟身上早脱去当年的年轻青涩,邢岳森看过来时,站在庭院里的青年清俊温润,穿着身淡灰布衫,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肩头,身形更显颀长。
在邢岳森打量着许黟时,许黟同时也在打量着邢岳森。
看到他时,许黟第一个念头便是:瘦了。
比起当年还是学子的邢岳森,此时的他更显清瘦,身上气场卓绝,眉目疏朗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官场上经历的种种,终究是在邢岳森的身上留下显眼的残迹。
许黟抬手拱礼:“邢兄,别来无恙。”
邢岳森张了张嘴,所有期盼再次相遇的情思,都化成了百感交集的三个字。
他略微哽咽地喊出声:“黟哥儿。”
“我们先进屋说话。”许黟稳了稳情绪,将人请到屋里说话。
颜曲月看到邢岳森,欠身行礼后,便将屋子空间留给他们俩人。
邢岳森进来后,看着推放着的箱笼,以及还没有任何入住痕迹的床榻,心里情绪涌杂,目光微动地看向许黟。
“你来怎么不直接去找我,反而来到这延真观了。”
许黟笑着说:“你说在京都安置的房屋不大,我又带了这么多物什,直接去的话,怕是要给嫂嫂带来不便。”
邢岳森闻言,一改平日里对待同僚时的肃冷神态,笑骂道:“几年不见,你说话都这么生分了。”
“我没打算在延真观多待。”许黟摇摇头,唤阿锦端茶来,一面解释地说,“这京都比我想的大,我们今日来时,光是绕路就绕了几个时辰,本来想着让阿旭先给你送帖子,看你哪日休沐了再去,真不是生分。”
邢岳森递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他懂,黟哥儿到底是怕麻烦他。
他也不是真生气许黟跟他生分起来,喝着阿锦端来的茶水,讶然地挑眉:“这是好茶。”
“路过歙州买的谢源茶。”许黟说道。
邢岳森:“……”他都没喝过这等好茶。
笑着想,看来黟哥儿这几年在外游历,过得很不错。
第249章
邢岳森久居京都, 在他的协助下,许黟他们很快在朱雀门东墙城街南租赁到一间独立房屋,就是离邢宅有些远, 隔着十几条小巷。
京都等级制度森严,普通居民房屋和官邸规格不同,像邢家虽小,但有门屋, 是前堂后寝的规格, 后方还有宅后花园。许黟租赁到的只是间砖瓦房,位于巷弄尾, 进入后只有小院子放物什, 另堂屋左右两边是主屋和厢房, 看着是差不多大,实则里面一应设备都要比官员低等次。
许家在京都的临时住处安顿好,恰逢寒食, 京都官员休假七天。
邢岳森亲自登门来找许黟, 身后的阿目提着篮子时令鲜果。
这几日,邢岳森要去衙内当值,为许黟租房一事跑前跑后的都是阿目。
瞧到阿目也来,阿旭在给许黟和邢岳森端茶时,顺手塞给他一块茯苓糕。
时隔多年,再次吃到阿旭做的茯苓糕, 令邢岳森和阿目都惊喜交加。
“我临走时,你让阿旭把茯苓糕的方子给我, 但家里的厨娘怎么都做不出来这等味道。”邢岳森吃着茯苓糕配着茶, 肚子瞬间暖和不少。
寒食禁火三日,许黟便叫阿旭提前做了几笼子茯苓糕。
邢家随京都当地百姓的习惯, 用的是糜粉蒸为甜团,可以放许久。
但是吃起来的口感和味道都没有茯苓糕的好。邢岳森很有食欲地连吃三块才停下来,这几年,着实委屈了嘴巴。
许黟看他喜欢吃,大手一挥,喊阿旭给装上满满的一食盒。
邢岳森笑着接纳他的好意,说道:“我今日来可不是来蹭吃的,上回你说要去相国寺,今天是开放的日子。”
许黟眼神微动:“那我备的那些药丸,有出处卖了。”
“是啊。”邢岳森嘴角含着笑意道,“我休沐七日,这几日可多来陪你四处走走。”
许黟一顿,犹豫道:“你若陪我,那嫂嫂那边……”
邢岳森早有主意,说道:“不急。我安排车,你带着颜弟妹一块,她跟柔娘同乘,也有个伴说话。”
他们聊着天,颜曲月和阿锦在隔壁屋子梳洗打扮,过来时,听到她也要去相国寺,笑着应答了。
相国寺每个月只开放五次,开放日百姓们可以进入到寺内摆摊交易。小到针线草席和花朵头饰,大到笔墨字画和奇珍异宝,各种珍禽奇兽,弓剑等物什无所不有。
许黟他们初来乍到,不能靠着手头的银钱度日,得找个能营生挣钱的法子,相国寺就是很好的选择。
言归正传,他们这厢说完,得了吩咐的阿目已经备车回来,在屋外候着。
邢岳森把提着的食盒交给他,带着许黟一行人去坐车。
两辆驴车在巷口等着,前头车辆坐着邢岳森的娘子焦氏,焦氏闺名熙柔,今年三十有四,她身旁还依坐着个小丫头,名乐姐儿。
乐姐儿眼巴巴地趴在窗边,看到人,眼睛水汪汪地高兴喊:“娘,爹爹回来了。”
她没压着声儿,后面驴车里的人也听到动静,布帘子从里撩开,一张青涩朝气的脸庞露了出来。
“爹!”邢鹿源喊完,就看到他爹身旁还有人。
那人瞧着比他爹年轻几岁,身量颀长,比他爹还要高上两寸。
邢鹿源瞪大眼睛,总觉得这人很是熟悉,像是哪里见过。
而后,他爹就带着人过来,喊着他下车,让他叫人。
“这是为父挚友,情同手足,你该称为许世叔。”邢岳森朝着儿子说道。
邢鹿源茫然一瞬,连忙行晚辈礼地喊道:“许世叔。”
许黟闻言,温和地说道:“源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当年那个小豆丁,都长这么高了。
不由地让他想念起安哥儿来,以安哥儿的岁数,身高该是到源哥儿胸口处。
想到这里,许黟从带来的佩囊中取出一物,送给他做见面礼。
邢鹿源行礼接过,仔细一看发现是个药囊。
这药囊的香味闻着好闻而熟悉,猛然间,儿时的记忆涌现出来。
这不是他以前常戴在身上的药囊吗?
“这……这是……”邢鹿源震惊过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许黟,想说什么,他爹拍了拍他的肩膀,喊他上车。
他恍惚地爬上车厢,驴车晃悠悠地驶动起来,他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终于发现那陌生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瞧什么?”许黟目光和煦地看向他。
邢鹿源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认出许世叔了,当年在盐亭,我们见过几回面。”
许黟笑说:“记忆不错。”
邢岳森在旁说道:“这小子戴了好几年你送的药囊,要是还记不起来,该要挨罚。”
邢鹿源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许黟哑然失笑。
另一辆车里,颜曲月和焦氏互相道了闺名,便愉快地聊起来。
焦氏是很传统的女子,自听丈夫说颜娘子是标行出身,与许黟游历四方,就对这样的娘子心生向往,今日遇见了,就有诸多话想问她。
“你跟着许官人四处奔波,不觉得累吗?”焦氏疑惑地问出声。
她每逢休沐去寺庙祭拜,来回坐两个时辰的驴车,都令她乏累得很。
颜曲月出门习惯带刀,来到京都后,她就把平日里常用的弯刀换成小刀,放在身上。
听焦氏这么问,就把带来的小刀拿出来:“我是习武之人,别说是坐车,便是走路也不差那些男子。”
焦氏看到那刀,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小声询问:“我能看看吗?”
颜曲月递出手中的刀:“刀刃锋利,嫂嫂小心。”
这刀不过寻常,焦氏和乐姐儿却都凑身过来,看得仔细。乐姐儿看完,抿着小嘴道:“大哥哥有更长的刀。”
焦氏纠正:“那是剑。”
颜曲月看向她:“令郎习武?”
焦氏苦笑地摆手说:“也不算,源哥儿在书院读书,但他自来到京都后就喜爱上了舞刀弄剑,没少被他爹说教。”
既是读书人,学武就会耽误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