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回京时,顾氏只说顾端要成亲,对顾端成亲的对象一字未提,那时她便知道这门亲事有许多不妥当之处。
一门亲事,从议亲到定亲,流程之中必有消息传出。旁人不知,亲戚多少都会有些耳闻。而顾端的亲事,不说是旁人,就是顾氏也是在定亲之后才知道的。
顾端的妻子,乃是王氏娘家嫂子的侄女。
王氏门第本来就低,与之结亲的人家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高门大户,甚至连小门小户都淡不上。
她那嫂子虽说是秀才之女,其父在乡里被人也被人称为范秀才,可实在是让人看不起。家徒四壁不说,一家子的男丁一个比一个游手好闲,且好高骛远。
这些年若非王家接济,范家人只怕是连明日下锅的米都没有。男人们不事生产不思养家糊口,女人们也摆着大户人家主母姑娘的做派。
顾端的妻子小范氏,在王氏的口中一是身子骨不行,二是心思太深。从王氏隐晦的话语中,这门亲事听起来像是范家的故意设计。
小范氏一心想嫁高门,以范家的眼界和人际关系,他们能攀上的最好人家就是顾端。顾端去王家做客时饮了些酒,不想酒未醒时就被人发现与同在王家做客的小范氏滚到了一起。家丑不能外扬,出了这样事,除了娶小范氏,顾端也没有别的选择。
王氏对顾端期望之高,还盼着顾端能金榜提名娶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如今被小范氏截了胡,自是心气不顺。
姜烜大婚之日,顾家人前来贺喜,姜姒见到了王氏口中心机深沉的小范氏。
小范氏看上去身子骨确实有些弱,并没有病态之感。说话细声细气的,听起来有些刻意。瞧着像是一朵小白花,但总觉得哪里别扭,看起来让人不太舒服。
她明显想和姜姒说话,无奈近不了姜姒的身。
以姜姒如今的地位,那些前来赴宴的夫人们皆是要来请安,且无一不是想与之攀谈,她便是想挤也挤不到跟前。
姜姒嫁了慕容梵,姜家与天家也便成了亲戚,是以福王和赵氏也来了。与他们一道来的,还有慕容晟和姜姽。
这一家人有些怪,不知情的还当是一对年长的夫妇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媳。
若是依照那本书的剧情,慕容晟最后肯定会娶姜姽吧。
姜姒如是想着,再看他们时只觉得有些复杂。
姜姽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委实有些尴尬。她是姜家女,按理说今日是回娘家贺喜,所得的待遇应该与姜家其他的出嫁女一样。
可她又是与福王与赵氏一同前来,身份是福王府的侧妃。姜家人与福王府的往来,哪怕是妇人们相交,那也是冲着赵氏,而非她这个侧妃。
一时之间,谢氏都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赵氏笑道:“姜侧妃是姜家的姑娘,姜大夫人怎么招呼都合适。”
谢氏忙道:“王妃大度。”
转头对姜姽道:“你姨娘近日身子越发不太好,你去看看她吧。”
姜姽面色不怎么好看,闻言没说什么。
经过姜姒身边时,她停下来,唤了一声“五妹妹。”
姜姒微微颔首,算是与她打过招呼。
她双手交叠,置于腹部,道:“前几日世子回了王府,听说这事多亏了五妹妹。到底是同窗一场,五妹妹你还是很关心世子的。”
此言一出,那些夫人们无一不是表情微妙。
姜姒淡淡地道:“四姐姐你可能是听岔了,我何德何能,哪里能劝得动晟贤侄。晟贤侄能回王府,一是他自己想通了,二是我家王爷提醒了几句。”
赵氏一把握住姜姒的手,“十七弟妹,这事多亏了十七皇弟,若非他说通了晟儿,晟儿只怕还与我们置着气。他是我和你八皇兄的独子,他若是一直不回王府,我和你八皇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府独子若是不回王府,那该怎么办呢?
姜姒垂着眼皮,落在姜姽双手交叠之处。
这些人争来斗去,还真是你来我往啊。
“八皇嫂客气了,我家王爷是晟贤侄的皇叔,自小看着他长大,岂能容他不顾自己慕容氏子孙的身份,由着性子来。如今晟贤侄归家,你们一家团聚,我和我家王爷都替你们开心。”
这件事情中,会有人开心吧?
她表示怀疑,但话还是要这么说。
赵氏似是很欣慰,“这些日子他不在家,我和你八皇兄都想得紧。王府是他的家,他是王府的世子爷,他若是不回来成何体统。眼下他回来了,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这时姜姽忽然身体晃了一晃,倒在冯嬷嬷身上。
冯嬷嬷惊呼,“侧妃娘娘,侧妃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姜姒心念微动,下意识看向赵氏。
赵氏瞧着一脸担忧,眼底却有隐隐的期待。
第82章
“姜侧妃这是怎么了?快,快请大夫!”
她急忙吩咐着,看上去十分的上心。
如此做派,瞧着正是一个合格的嫡妻所为。
在场的夫人多,谁不是眼明心亮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的意味深长,交换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有人小声低语,“姜侧妃这般模样,莫不是怀上了?”
怀上二字,似油锅里的一滴水,瞬间溅起无数议论声。不少人都看着赵氏,企图从赵氏的脸色中看出些许的破绽。
赵氏已经命自己身边的嬷嬷上前,与冯嬷嬷一起扶着姜姽去安置。
这里是姜家,姜姽是姜家女,不管谢氏对这个庶女多么的失望,面上和规矩上都不可能明着怠慢。
谢氏的动作极快,不多会她的心腹廖婆子就将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进了屋,宾客们都拦在屋外。
屋内,有姜家几妯娌和姜家的姑娘们,以及赵氏。
姜姽靠在锦榻上,那大夫替她诊着脉。
冯嬷嬷焦急地问道:“大夫,我家侧妃近日胃口不好,时常犯恶心,她这是怎么了?”
听这症状,应是有喜无疑。
姜家人皆是这么以为,但无人为之欢喜,实在是因为姜姽的所作所为让姜家上下失望。
那大夫听到冯嬷嬷的问话,不仅没有回答,反而重新又替姜姽诊起脉来,且眉头是越皱越紧,俨然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半晌,他才迟疑反问:“你家侧妃最近有没有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此言一出,冯嬷嬷大惊失色。
“大夫,我家侧妃到底怎么了?”
“姜侧妃应是吃坏了肚子……”
“这怎么可能!”冯嬷嬷喊道,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当,声音又低下去几分,语气却是无比的焦急,“大夫,你再仔细看看,我家侧妃肯定不是吃坏了肚子!”
赵氏也道:“大夫,你再认真瞧瞧,切莫出了岔子。”
那大夫皱成川字的眉头中,似是有了一层薄汗,他顶着压力,再次替姜姽把脉。良久之后,他换了一个说法。
“许是我医术不精,实在是看不出其它,若不然你们请太医来给侧妃娘娘瞧瞧?”
言之下意,他没有诊出喜脉,还是觉得姜姽是吃坏了肚子。
这时姜姽幽幽地睁开了眼睛,似是很茫然地看着所有人,“我,我这是怎么了?”
一室的沉默,没有人回答她。
她望向那大夫,“大夫,我怎么了?”
可怜那大夫又顶着压力,回道:“侧妃娘娘晕倒了,我医术浅薄,若不然你再请别的大夫看看?”
“既然你瞧不出来是什么问题,那便再另请吧。”姜姽说着,看向谢氏。“母亲,女儿不孝,劳烦您了。”
谢氏无法,只好让人再去请大夫。
另一个大夫很快请到,诊断的结果依旧同样。
姜姽自是不信,她月信推迟了近半个月不说,近些日子以来时常恶心犯困,怎么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她环顾所有人,一时之间觉得这满屋子的人,一个比一个可恶,没有一个是盼着她好的,或许早就暗中勾结想害她。
突然,她目光凌厉地看向了姜姒,“五妹妹,你说,我是吃坏了肚子吗?”
姜姒无所惧,淡淡地道:“四姐姐恐怕是问错了人,我又不是大夫,自是不会看病。四姐姐若是不信这些大夫的诊断,可以多找几个大夫看看。”
“说的好,我就是不信你们!”她看着新来的大夫说。
当然这个你们,指的可不是大夫,而是在场的所有人。
“我要见王爷!”
这话是对赵氏说的。
赵氏闻言,当真让人将福王请了过来。
福王跛着腿进了屋,姜姽立马哭起来,“王爷,这些庸医乱说,他们说妾吃坏了肚子。妾在王府蒙王妃照顾,一应衣食住行皆是妥妥当当,怎么会吃坏肚子?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的,这么处心积虑地挑拨我和王妃的关系,实在是该死!”
“王爷,是妾身没有照顾好姜妹妹。既然宫外的大夫们不成,若不然妾身这就递牌子进宫,请太医来给姜妹妹瞧瞧身子?”赵氏的声音,温柔至极。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福王看了看姜家众人,有些犹豫。
今日是姜家办喜事,这么一来,姜家的夫人们都不得闲,外面的宾客没了人招呼,到底是不太合适。
谢氏看出他的纠结,道:“王爷,我与二弟妹三弟妹去前面招呼客人,姽姐儿的姐姐妹妹留在这里陪她。”
这样的安排,倒也合理。
他点了点头,颇有几分羞愧地望向赵氏。赵氏倒是落落大方,对谢氏和顾氏表达了叨扰的歉意后,立马派人去宫里请太医。
太医来的也不算慢,毕竟福王的身份摆在这里。
姜姽伸出手腕,凭着太医替自己诊脉。
很可惜,太医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不可能!”
姜姽自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着福王流眼泪,“王爷,妾的月信迟了半个月,近些日子常犯恶心,这怎么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妾能感觉到…妾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您的骨肉!”
若真是怀上了,这么短的日子能感觉到吗?
姜姽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什么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