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去找表哥时,不仅沈郡王在,还有一个如姐儿,气得她脸上的厚粉都盖不住难看的面色。
若不趁机拿下世子表哥,一旦表嫂强塞了姜家女进侯府,她想要成为侯府的世子夫人恐怕又要大费周章。
“你好歹也是表嫂的亲妹妹,这些事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堂妹操心。我看你还是性子太软了些,才会由着一个堂妹指手画脚。”
“谁说不是呢。”姜姽像是十分赞同她的话,露出为难之色。“可惜我人言微轻,不仅大姐看重她,连大姐夫对她似乎也……”
余下的话不用说太明白,懂的自然都懂。
华锦娘气得跺脚,狠瞪了她一眼。
她望着华锦娘急切远去的背影,顺手摘下一把松针。
这些碍眼的针刺,她要一根一根地拔掉!
……
流水似的好东西送到姜姒的屋子里,送东西来的人是田嬷嬷。
田嬷嬷对姜姒的态度热情且恭敬,先是为王妈妈的事道谢,后又事无巨细地询问姜姒的生活点滴,连床铺用具她都亲自过了眼,生怕姜姒吃住不习惯。
她既知主子的心意,便知若是主子能好,那必定会看重这位五姑娘。若是主子不能好,那这位五姑娘就是自己日后的新主子。
姜姒对她的示好全盘接收,这样的回应让她心里更有了数。
送来的东西堆在一起,人参、燕窝、阿胶,每一样都是上品,另还有绫罗绸缎、首饰绢花、胭脂水粉,并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地晃得人眼花。
祝安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一时手忙脚乱。
“姑娘,这…这些东西都收着吗?”
“大姐姐的心意,自然是要收下。”
姜姒坐在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张脸与自己上辈子有几分相似,但又美出不止一星半点。其实姜姽说的没错,她就是生了两副面孔。一张是上辈子的脸,一张是现在的脸。
下巴处的疤痕极细,也不太明显,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如果用少许的脂粉一盖,更是半点痕迹也无。
她打开药膏,轻轻地抹上。
冰凉的药膏一点点渗透进肌肤,她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恍惚想起男人的指腹抚按在这里的感觉。
既然慕容梵说她不用出破,那这疤就不用留了。
这时隔壁传来一些动静,不用她吩咐,祝平立马出去查探情况。不多会儿的工夫,祝平就回来了。
“姑娘,四姑娘在发脾气,好像是因为柳云姐姐熨坏了一件裙子,说是要罚柳云姐姐两月的月钱。柳云姐姐还被罚了站,眼下正在屋檐下站着。”
柳云是姜姽原本身边的两个得用丫头之一,自柳风被送到庄子后,她身边能用的只剩柳云,后来补上的丫头婆子她一个也不敢信。
她如今连柳云都骂,可见是真的气极了。至于是因为坏了裙子生气,还是因为其它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祝安“呸”了一声,“她也有今天!”
这个她,指的是柳云。
三房初回京时,除了姜慎和顾氏自小长大京中,说得一口地道的京话外,其他人多少都带有一些京外的口音。
原主如此,祝平祝安也是如此。
下人们不敢嘲笑主子,对同为下人的祝平祝安可是一点也不客气。不光是柳云,还有之前被送去庄子的柳风,她们就没少笑话人。
祝平性子沉稳,话也少些,她们笑的也就少些。但祝安性子外放些,话又较多,没少被她们明里暗时的嘲笑。
姜姒有原主的记忆,自然是知道这一茬,道:“不用理会,等会若是见了,也别去落井下石。”
祝平和祝安齐齐应下。
屋子里炭火很足,暖意如春。
散了发,脱了衣,姜姒准备歇下。
闭上眼睛之时,她心里的疑惑再次浮现:这样的女主是如何排除万难与男主快乐地在一起的?
书里的男女主,真的配拥有幸福吗?
直到入睡前,她还在想这个问题。
迷迷糊糊,她像是又到了王府。
王府的石山上,慕容梵背面而立。
那么的凌然,那么的冷清,似那屹立在山之巅的雪岭云杉,在那高处不胜寒之地独自静默。明明是世间人,却仿佛隔绝在尘世之外,与芸芸众生格格不入。
他的身后,是恭敬而略显烦躁的慕容晟。慕容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神情间的烦躁之色越来越重。
姜姒心念一动,意识到了近前。
“小皇叔,您说我该怎么办?我已尽力在母妃面前说尽她的好话,她也和母妃碰过几次面,母妃对她还是无半分喜欢。她成日里与我置气,怀疑我搪塞她,以为我在母妃跟前未曾替她说好话……
……我实在是不懂了,那…姜五都不在了,她为何还是这般?昨日她居然口不择言,说我对姜五念念不忘。天地良心,我怎么可能会念着姜五,她简直是越发的不可理喻。小皇叔,您能不能帮我算算,我和她……”
慕容晟的声音渐小,但意思很明确。
他和女主在原主死后,又出现了危机。危机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来自门第之别,另一方面则还是因为原主。
姜姒真想啐他一脸,原主都死了,他们这对狗男女主居然还拿原主当由头,难道离了原主就不行了吗?
简直是可笑至极!
好半天,他没有得到慕容梵的回应,试探地开口,“小皇叔,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和她的姻缘为何如此不顺?”
“你和她无缘。”
慕容梵没有转身,声音空悠。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慕容晟的预料。
“怎么会无缘呢?我喜欢她,她也心悦于我,我们好不容易两情相悦,只要说服我母妃同意,我们便能在一起。小皇叔,您的意思是…我母妃和父王不会同意吗?”
“你们因私情而生罪孽,岂有结果?”
罪孽?
慕容晟茫然不解,“小皇叔,我…我没有做坏事啊?”
他不就是和姜四闹着别扭,哪里就是罪孽了?
慕容梵不再说什么,摆了摆手,“你自己好好想想,退下吧。”
“小皇叔!”
许管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得像个弥勒佛,“世子爷,您请回吧。”
慕容晟无法,只好告辞。
他一走,慕容梵转过身后,吩咐许管事。
“将我昨日抄的佛经拿去,在那位姜五姑娘坟前烧了。”
许管事称是,然后退下。
姜姒想替原主谢谢慕容梵,意识不由得靠近了些。
慕容梵忽地朝她看过来,平静如湖水的目光骤起波澜,晕开一道道层叠的涟漪,瞬间如同变化莫测的万花筒。万花筒不断地变幻着,瑰丽而诡异,仿佛幻化出无数双眼睛,似是要将她的灵魂穿透。
“啊!”
她从梦里惊醒,翻身坐起。
夜烛昏黄,一室如幻。
茫然四顾,一时不知梦里梦外。仔细思量着梦里的事,不由得有些猜测,难道这个梦就是原书的后续吗?
她彻底睡不着,披着衣裳趿鞋下地。一推开窗,凉意灌进来的同时,满天的繁星也映在了她的眼眸中。
蓦地,她目光一凝,然后欢喜炸开。
黑暗中,飘逸出尘的人慢慢现身,正是慕容梵。
头顶是漫天的繁星,有月相伴。
他一步步走近,似与星月同辉。
“为何未睡?”
“王爷,我梦见您了。”姜姒满眼信任地看着他,实话实说,“好像在梦里,你也能看见我似的。”
“因为梦见我,所以睡不着?”
算是吧。
姜姒点头,“王爷是来送药的吗?”
慕容梵看着她,没有回答。
许是背对着月光的缘故,她莫名觉得今天慕容梵的眼神不一样。原本平和的目光仿佛蒙着一层幽色,如深不可测的静潭。
当这静幽的眼神落在她脸上时,她的脑海中浮现中梦里的场景。再看眼前的人,恍惚觉得越看越不似人。
她下意识抬起下巴,拿侧脸对人。
“王爷,我有好好用药。”
月辉之下,莹白的小脸更胜冷玉。这般全然信任,毫不设防的姿态,好比是温室的花探出头来,招摇着邀请人前来采撷。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慕容梵的反应,心想着这位王爷莫不是还在生气吧?
若换成是她,或许也会觉得不舒服。毕竟自己好心好意送出去的药,别人不仅不用,反而还觉得不用更好,难免会以为自己的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
“王爷,我错了。”她垂着眸,认错的姿态和态度无比真诚,“我之前不应该那么想,经你点拨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抹药。您的药是天底下最好的药,不光抹在脸上冰凉凉的很舒服,闻着味道也是极好……”
忽然冷香气袭近,瞬间将她包裹。
她被慕容梵一只手提抱着出了窗户,而随着慕容梵的另一只手一挥,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刚好掉在她之前所在位置的地上。
一声闷响过后,她问,“王爷,方才那是什么东西?”
慕容梵提着她,纵身一跃进屋。
从里到外,再从外到地,不过都是转瞬的工夫。
借着烛光与月光,她震惊地发现,那地上的赫然是一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