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闻言,看向姜姒的目光越发怜爱。
她的玉哥儿,自然是最好的。
姜姒弯着眉眼,享受着长辈们的关爱和称赞。
今日来参加安哥儿满月宴的还有嫁出去的姜婳和姜姪,姜婳是外向人,瞧着不仅长相明丽,脾气性格也开朗活泛。
她听到谢氏夸姜姒,装作吃味的样子,“母亲,您现在眼里只有五妹妹了,怪不得您今天都没怎么看我,这我可不依!”
谢氏失笑,嗔她是促狭鬼。
而姜姪看上去要内向许多,被人问到或是被人看到时,除了小声回答几句,就是腼腆地笑一笑。
她和姜婳都嫁在京中,但她们的丈夫地位悬殊不小。姜婳所嫁的龚大人已是从四品的朝廷要员,而她的丈夫张仕同还在从七品的位置上。
自古以来夫家的地位身份决定着出嫁女回娘家时的脸面和底气,从她们的言谈举止便可窥见一斑。所以一屋子的欢声笑语里,顶数姜婳嗓门最大。
“四妹妹近些日子似是又沉稳了不少,瞧着话也少了许多。”
姜姽被点到名,解释说自己刚生了一场小病,近两日才好些。
姜婳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母亲如今有了五妹妹,你失了宠,所以才会郁郁寡欢。”
一句玩笑话,却是一语中的。
有人一笑置之,有人心知肚明。
如今姜嬗也出了月子,谢氏也不好再留。毕竟她是姜家的当家主母,一府的事还等着她去主持。
她与妯娌们一起走,姜姽和她一道。
姜嬗将姜姒留下,说是想再留两日,劳烦姜姒帮她带两天如姐儿,她紧赶着用两天时间来处理侯府堆积多日的大小事宜。
姜姒之前转告过慕容梵的话,说是那些药吃完之后不用再吃,以后慢慢调养身子即可,不拘是太医院的调养方子还是京里大夫的方子都行。所以她留下姜姒,并非是让姜姒帮她做什么,更不是帮她带孩子,而是想真正和姜姒相处两日。
这样的另眼相看多少会让有些人眼红,比如说姜婳。
“我看如今不仅是母亲眼里只有五妹妹,连大姐姐也只疼五妹妹了。”
“这都嫁人了,还是如此的喜欢排挤人。”姜嬗笑道:“五妹妹自小没有长在京中,她回家时我已出嫁,好不容易有相处的机会,我自然是要多疼一些。以前我疼你们还少了,这也要计较不成?”
“我与大姐说笑的,五妹妹瞧着就是个乖巧的,我心里也喜欢得紧。”姜婳看了一眼姜姒,“五妹妹,得了空记得来找二姐玩。”
姜姒乖巧应下。
姜嬗说留她两日,那就是两日。
两日后,她在姜嬗和如姐儿不舍的目光中告辞。
行至快出府时,迎面走来一位锦衣华服的瘦白男子,正是显国公府的方三公子方令能。只见他左右手各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各装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
看到姜姒后,他眼睛顿时一亮,面色也跟着红了起来。
“姜五姑娘,这么巧啊。”
姜姒停下来,见了礼。
显国公府是林杲的外家,眼看着年关将至,显国公疼爱外甥,也不讲究那些个娘亲舅大的虚名,主动给外甥送年礼。
而方令能,则自告奋勇揽了这份差事。
眼看着姜姒准备给自己让路,他踌躇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右手的笼子递给姜姒,“这是庄子里养的,我瞧着很是招姑娘孩子喜欢,便想着抓一只送给如姐儿玩。这另外一只,若是姜五姑娘不嫌弃的话,便留着玩吧。”
姜姒很是意外,下意识看向那笼子里的小兔子,颇有几分心动。
上辈子活得太过辛苦,也太过孤单。那时候她就想着,等日后赚够了钱,摆脱了所谓的家人,她就养一只宠物陪伴自己。
“姜五姑娘,这兔子很好养活的。”方令能怕她不收,忙不带喘气地说了一大堆如何养护兔子的事宜。
听起来还挺简单,她更加心动。
“姜五姑娘,要不然你摸摸它,若是喜欢的话就留下。”方令能又说。
她没能忍住内心的驱使,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到笼子里,一碰触到小兔子身上柔软的毛发,再对上小兔子红红的眼睛,瞬间被掳获。
方令能兴奋起来,有些语无伦次,“我从小就爱养这些小玩意儿,不论是猫狗还是兔子,我都能养得很好。你日后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帮你。”
说完,又觉得自己言语有些不妥当。
“我不是说…要私下见面,我就是觉得这小兔子和你挺像的,你肯定能养好。”
这一说完,更是觉得自己不会说话。
哪有男子当面将女子比做小兔子的,若真是胆小懦弱也就罢了。可他明明见过这位姜五姑娘沉着冷静的模样,绝非怯弱之人。
“姜五姑娘,我这人性子跳脱。我祖母常说我毫无半点心机城府,这辈子无缘官场仕途,当个富贵闲人最好。”
他的生母原是嫡母身边得脸的丫头,他又自小养在显国公府的老夫人膝下,虽说是个庶出,但无论是嫡母还是嫡兄都对他关爱有加。
姜姒听过他的一些事,在世人看来他最是无所事事没出息的一个人,然而在自己看来,不论是爱养小动物也好,爱养花花草草也好,喜欢广交朋友也罢,都是一个人热爱生活的表现。
“有富贵还清闲,最是人间难得,方三公子不必妄自菲薄。”
“真的吗?姜五姑娘,你真是这么想的。”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欢喜起来,同时又有些黯然。
那次相看,原本说好的是姜家的四姑娘,谁知他看中的是姜家的五姑娘。当天夜里母亲就回了话,谁知被姜家婉拒。
祖母和母亲说,这事不怪姜家,毕竟谁家的姑娘也不是路边的小玩意儿,由着人挑三拣四的选来选去。
上次大妹妹从侯府回去后,和他说了一些话。他听完之后大受大震撼,为自己的狭隘深感惭愧。
他觉得姜五姑娘有意思,竟然只想着娶回家中,却不知世间男女,亦是可以因为性情相投而成为朋友。
“姜五姑娘,我觉得我们可以是朋友……你看这小兔子,它好像很喜欢你。”
那只小兔子确实在看着姜姒。
姜姒听到朋友二字,便知必是方宁玉和他说了什么。
方家的兄妹,感情果然很好。嫡庶能相处得如此之融洽,说明显国公府的家风不错。若非客观原因,他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既然是朋友,倒是没什么好顾虑的。
姜姒看着那小兔子,越看越心动,但依然还在犹豫,毕竟世俗礼法摆在那里,不会因为他们几个人的思想改变而改变。
送她出来的田嬷嬷看出她的心思,道:“五姑娘,这是方家送给侯府的年礼,一般来说,世子夫人会从这些年礼中挑出一些,然后再送往姜家。奴婢瞧着你很喜欢这小兔子,何不当成是提前收了侯府的年礼?”
这番话打消了她所有的顾虑,她欢欢喜喜地接过了方令能递过来的笼子。
出了侯府,再上马车。
马车很快驶离,在寒风中前行。行到上阳街时,热闹的空气中飘杂着各种各样的香味,有菜香有茶香有脂粉香还有点心香。
点心的香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引得姜姒唇齿大动。
说起来她穿越至今,还没怎么好好体验京中的繁华。哪怕是上回在德品轩卖点心,不仅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且并没有尝过滋味。
这般想着,她交待了祝平两句。
祝平得了吩咐,让车夫停下来。刚一出马车,便是惊呼一声,“姑娘,下雪了!”
姜姒闻言,迫不及待掀开车厢窗口的帘子。一片片的雪花扬扬洒洒,如精灵一般漫天飞舞着。她下意识伸手出去,雪花落在掌心中,很快就化成了水。
路对面的茶铺二楼,沈溯正在喋喋不休。
“小舅,您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流景的家里那叫一个热闹,一场接着一场,一场比一场精彩。我跟您说,先前那华姑娘和自己的表哥男欢女爱的一出戏,我就觉得很是蹊跷。
更蹊跷的是连王太医那样医术高明的人都断定活不长的人,竟然没事人一样的活过来了,您说奇怪不奇怪?”
他说了半天,口都说干了,一连喝了两杯茶,却发现自家小舅一直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压根就没有搭理他。
“小舅,您看什么呢?”他走过去,“咦”了一声,“下雪了啊!”
突然他视线往下一移,一眼就看到对面的马车。
藏青色的帘子半掀着,露出一张芙蓉脸。月眉星眼灵动生辉,冰肌玉骨凝脂成霜,正半仰着迎视天空飘扬的雪花,如同那凌寒盛开的雪薇。
原来小舅在看姜家的五姑娘啊!
“这姜五姑娘,当真是艳绝……”
忽然之间,气氛不对。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闭嘴。
第39章
姜府所在的巷子口,姜烜正与人说着话。
他的一双眼睛,不时地往外看,当他看到有马车往这边而来时,忙对和自己说话的人道:“应是我妹妹的马车,你快些走,别被她看到。”
那人也不迟疑,赶紧退到别人看不见地方。
马车很快驶近,正是姜姒。
离得更近之后,姜姒听到车夫的声音,急忙掀开帘子,浅笑嫣嫣地看着他。
他惊喜地上前,夸张地埋怨,“玉哥儿,这些日子没见,二哥怎么瞧着你好似胖了些,你定然是在侯府玩得忘性,没有想过我们。”
一听到这个胖字,姜姒就把帘子放下了。
“二哥错了,二哥错了。”他拼命地道着歉,面上却是带着嘻嘻的笑意,“玉哥儿,我们从小大到没有分开过这么些天,二哥实在是太想你了。”
这倒是事实。
兄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无论京外还是京中,几乎从未分开过,这确实是他们第一次分开,且一别就是一个月。
姜姒这才重新掀开帘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往旁边一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方才我好像看见二哥和谁在说着话,人呢?”
姜烜挠了挠头,不自然地回道:“一个同僚,他回家去了。”
同僚啊。
那还真是。
姜姒心想,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人是慕容晟吧。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二哥和慕容晟之间还发生了一些事。
姜烜跳上马车,坐在车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