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石头?”姜姒问。
方宁玉“嗯”了一声,“我在石头缝里捡的它,它就叫石头。我三哥养的猫都是这么取名的,草丛里捡的,就叫绿草。枯井里救出来的,就叫废井。你不是也养了兔子,可有取名?”
不用说,姜姒养兔子的事,必是方令能说的。
“养了,我养了三只兔子,一只是你三哥给的,当时旁边刚好有一棵桂花树,我就叫它桂花。另外两只是捡的,我正好在喝银耳莲子羹,所以一个叫银耳,一个叫莲子。”
方宁玉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发亮。
“怪不得我三哥觉得你合眼缘,你们还挺像的。”
从取名随意这一点看,他们确实很像。
原本姜姒以为话说到这里,她又会旧事重提,没想到她不仅没再说起方令能,甚至也没问起选秀的事。
喂完猫之后,她们也吃了饭,然后各自洗漱一番后关门安置。
屋子里的炭火很足,用的都是上等的银霜炭。姜姒知道并非是所有秀女都有这样的待遇,自己不过是沾了方宁玉的光。
方宁玉靠在床头看书,许是看得太过忘我,眼神都没有给姜姒一个,似乎完全将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事彻底忽略。
姜姒倒也自在,早早就躺进了被子里。
外面寒风呼啸,屋子里暖和安静。她努力摒弃着心里的那些猜疑和纷杂,闭上眼睛慢慢进入梦乡。
……
天还没亮,她们齐齐被叫醒。
一番拾掇后,所有的秀女们聚齐。
有人议论起来,好像是少了一个人。很快又有人说明情况,说那位姑娘的床正对着窗户,昨晚上窗户没关,吹了一夜的寒风后直接起了高热,人已被送出祥秀苑。
“要说我李姑娘也是心大,这寒冬腊月的,再是贪凉快也不能开着窗睡啊。”
“与她同屋的人是谁,怎么没发现?”
“我…我和她同屋,我昨晚上睡得太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算是知道我也不敢问,我也不敢不同意……”说这话的是和李姑娘同住一屋的姑娘,看上去像是吓得不轻。
很明显,李姑娘身份更高。
但事实的真相如何,只有这位姑娘和李姑娘知道。
不管别人说什么,也不管有什么样的猜测,竞争的对手少了一个,对很多人而言终归是一件好事。
这件事如风中的落叶,很快飘零而去。
若想入贵人的眼,第一印象就是仪态。
所有的秀女们住进祥秀苑的第一节 课,便是礼仪。
教导礼仪的是一位看上去很严苛的嬷嬷,人称史嬷嬷。史嬷嬷说话不快,但掷地有声,走起路来更是一步不差,仪态板板正正。
她的眼神如刻尺,目光凌厉,看上去极其的不近人情。
“太后娘娘看得起奴婢,派奴婢来教导各位姑娘的礼仪。奴婢知道你们都是千金小姐,有人出身国公府,有人是将门之后。但进了这祥秀苑,你们就只是奴婢要教导的人,不管你们曾经是谁,到了这里都要听奴婢的,都听清楚了吗?”
秀女们异口同声,自然是都说听清楚了。
上课之前,史嬷嬷又说了一些规矩。
所有的课程都有考评,成绩分为上中下三等,每日结束之后会根据秀女们的表现打分。若集齐三次上等,便是获得了进宫面见贵人们的通行证。若集齐了三次下等,那就准备打包回府。
姜姒听到这个规矩,心中无比雀跃。
集齐三次下等分而已,这还不容易吗?
别说是礼仪,她相信自己接下来的所有课程都不行。区区三次下等分而已,对她而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但慕容梵会轻易让她离开吗?
“姜五姑娘,你听清楚了吗?”
突然被点到名,姜姒一脸懵。
“五妹妹,你怎么发起呆来?”姜姽看似在提醒,实则是坐实她走神。“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她“哦”了一声,道:“我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就好。”姜姽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换了地方不习惯,夜里没有睡好。”
“我睡得很好,一夜到天明。”
这时方宁玉来了一句,“我可以作证,她确实睡得很香。”
“……”
姜姽盯着姜姒气色不错的脸,满心的恼怒。
她没有睡好!
与她一室的钱姑娘不仅醒着的时候说话难听,三句话里就有两句话夹针带刺,夜里那张嘴也没停过,不是打呼噜就是磨牙齿,害得她一宿都没睡好。
“五妹妹既然睡好了,那是再好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再走神。”她看向史嬷嬷,“嬷嬷,你念在她初犯,千万不要生气。”
史嬷嬷皱着眉,眼神有些不悦。
“好了,下不为例。”
毕竟这次选秀同以往不同,入选的全是官家姑娘,哪怕她是太后面前的红人,也不会明面上为难这些秀女,何况姜姒再是庶子之女,那也是姜太傅的亲孙女。
姜太傅是太子和二皇子的老师,就凭这层关系,在很多人看来,有些事情可不好说。
所谓的礼仪课,最开始是站姿,接下来是走路的姿势,再然后是规范行礼等等。
站姿听起简单,却是最折磨人。试问谁能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一动不动地站半个时辰?不管别人是如何做到的,姜姒表示自己做不到。
她一松懈,史嬷嬷的竹尺就过来了,虽然不会重重责打,但也是哪里不对敲哪里,足够让人痛到一缩。
“嬷嬷,你是不知道,我自小体弱,我爹娘都怕我不好养活。我能活着长大都是不容易,这些个苦我真吃不下来。你能不能通融一二,准我歇一歇?”
有人“嗤”笑出声,“姜姑娘这话说的真有意思,你活着都不容易,看来确实吃不了这样的苦,那你还来做什么?”
她也不想来啊。
“这位姑娘说笑了,来与不来,是你我能决定的吗?”
“……”
史嬷嬷严肃的脸都快皱成一朵花,“你们俩,都去那边反省。”
“嬷嬷,我又没有出错,我也没说站不住,我凭什么……”
“女子当淑静,最忌多舌,你说你错在哪了?”
那姑娘很是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和史嬷嬷辩解。她狠狠地瞪了姜姒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一边站着。
既然是去一边站着,那就不在史嬷嬷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用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倒是可以放松一二。
姜姒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你是不是故意的?”那姑娘问她。
她点头,“我就是故意的啊。我都说我身体受不住,想歇一歇,你没听见吗?”
“你…你…你……”那姑娘气得说不出话来,“我真是被你害惨了,这么一来,今日的课程我必是要得个下等!”
下等啊。
那可太好了。
姜姒越发满意,弯起眉眼。
那姑娘见她这般表情,有些惊讶,“你…你,你不想进宫?”
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我听说你父亲是庶子,你又长成这般模样,难道不想争一争吗?”
“我方才不是说了,我自小体弱,我爹娘只盼我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其它的再无所求。”
那姑娘听到这话,脸上的怒气渐散,低下头去不知想什么。
这时,又有一人过来。
来人一袭红衣似火,长相明艳动人,从走路的姿势来看绝非一般的大家闺秀,看上去很是洒脱恣意。
先前那姑娘小声和姜姒咬耳朵,“她叫叶有梅,是叶大将军的女儿。”
又道:“我叫左元音。”
原来是户部左侍郎的女儿。
“我叫姜姒。”
两人说话时,叶有梅已到跟前,站在了姜姒的旁边。
如此一来,被罚站的有三人。
左元音问:“叶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耐烦学那些东西,所以我就来了。”叶有梅回答得十分坦荡,看向姜姒,“方才真是多谢你。”
“谢我什么?”姜姒莫名其妙。
叶有梅明丽一笑,“谢谢你开了先例,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脱身。站着那里动也不能动,还要屈着身体保持微笑,还不如打我一顿来得痛快。”
姜姒也笑起来,“我身体不好,挨打就算了,如果以后能不让我学这些,我愿意挨骂。”
一个愿意挨打,一个愿挨骂,听得左元音翻白眼。
左元音是嫡女,出身上也够,她可是卯足了劲要进宫的。如今和这两个没出息的人一起罚站,莫名觉得着急。
“我可被你害惨了。”她看着姜姒,轻哼一声。
这样的锅,姜姒可不背。
“左姑娘,我们要讲道理。我不想学那些东西是我的事,我想偷懒也是我自己的事,我可没有叫上你。再说我刚才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想笑话我,哪里会被罚站。”
“你…你还有理了?”
“我当然有理。”姜姒看着她,目光清澈无比,直把她看得越来越心虚。
好半天,她嘀咕一句,“算了,今天算我倒霉,以后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那边,众秀女们又换了一个姿势,但继续保持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