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有兵权,势必会成为太子和二皇子争取的对象。而所有的拉拢之中,以联姻最为有效和直接。
过了好一会儿,她提醒姜姒,“玉哥儿,你在贵人们面前可是露了脸的,就你这张脸…委实太打眼了些,难保没被人盯上,你也应该早做打算。”
“我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姜姒说。
方宁玉听到这话,眼神有些微妙。
那位贾公公,她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因着留了心,她便使人去打听,打听的结果是因病而出了宫,去向不明。
“玉哥儿,你…你知道有些事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但姜姒却听懂了。
姜姒心知方宁玉误会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是因为别人,我就是单纯的不想嫁人而已。”
“你们在说什么啊?”叶有梅是不够敏锐,却也能看出她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秘密,正打着自己听不懂的哑谜。
方宁玉道:“玉哥儿和你不一样,姜姽是福王的大妾,就冲这一点,她和太子二皇子的后院都无缘。”
她也用了大妾这两个字,顿时让叶有梅像找到了知己一般兴奋。
“这么说来,姜姽这个大妾当得还算是有点用处。”
说到姜姽,叶有梅还有话说。
“我听人说福王妃翻了老醋缸子,变着法儿为难她。她这一病不仅不能和福王圆房,还被福王妃给移到一处偏院。不过也有人说她嫌福王年纪大,故意装病不肯圆房。你们说,这两种说法哪个更可信?”
方宁玉和姜姒异口同声,“她故意的。”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叶有梅一拍巴掌,“我也是这么想的。之前不是有人传,说她中意的福王世子,费尽心机想成为福王府的世子夫人。后来她被指婚后,那慕容晟立马收拾东西出了京,应该就是为了躲她。”
几人猜得不错,姜姽就是自己装的病。
她对福王侧妃的身份还算满意,但她到底还是一个妙龄的女子,福王不仅年纪大,还是个跛子,她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所以为了避免和福王圆房,她一进王府就开始装病。
福王妃顺水推舟,名正言顺地让她搬到偏远的院子,美其名曰有助于她养身体。她吃了哑巴亏,险些咬碎了银牙。
正当她苦思冥想如何反击时,秦太后召见了她。
她被召见的第二日,回了姜家。
侧妃也是妾,妾室没有三朝回门一说,但她身份不一样。亲王府的侧妃不是一般的妾,所以她此次回姜家阵势不小,将亲王侧妃的排场摆了个十足十。
一应仪仗分外的齐全,轿辇华贵繁复,红罗绣花伞,青罗孔雀扇。银腰带侍卫开道,左右红吾杖各二,配嬷嬷一人,侍女两名。
她自己更是打扮隆重,浅红华服珠翠满头,从妆容到打扮无一彰显着自己的身份。到了姜家门外,她扶着那嬷嬷的手款款下了轿辇,微抬着下巴睥睨着。
姜府正门紧闭,只开着旁边的侧门。侧门外迎接她的是姜府的管事与一群下人,不见主子们的踪影。
“嬷嬷,你看这合规矩吗?”
那嬷嬷闻言,严肃认真地道:“亲王侧妃从二品,姜家上下理应出来恭迎。”
“嬷嬷原是太后娘娘身边得用的人,这些规矩懂的自然比旁人多些,那就由嬷嬷上前去替我传个话。”
“奴婢这就去。”那嬷嬷领了命,去向姜府的管事传话。
姜府的管事一听,立马进去禀报主子们。
姜家人聚齐于正厅之中,听到管事来报后全都不说话。姜良面有愧色,几乎不敢往谢氏那边看。
余氏和顾氏面面相觑,齐齐叹了一口气。
谢氏最先起身,“既然侧妃娘娘要按规矩行事,那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走吧,我们都出去迎一迎。”
一行人到了门外,准备恭迎姜姽入府。
姜姽却止步不前,又问那嬷嬷,“嬷嬷,我年纪小,有些规矩不太懂,他们来迎我,也不知这礼数上有没有差错?”
那嬷嬷看了一眼姜家众人,皱着眉道:“若有官身诰命,见侧妃可免礼。但若无诰命在身,见侧妃应行大礼。”
姜家三兄弟,姜良官阶从四品,姜卓从五品,五品以上官员的夫人能请封诰命,其下则无资格。所以姜家三妯娌中,唯有顾氏没有诰命在身。
顾氏上前一步,刚要行大礼,被姜姽一把托住。
“一家子骨肉,我又是小辈,岂能受三婶的大礼。三婶是我长辈,不行大礼情有可原,但……”姜姽的眼神看向姜姪和姜姒姜婵几人,“三姐姐也是长,若是不行大礼也说得过去,可是五妹妹…”
姜姒一听这话,便知姜姽这般做派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看自己卑躬屈膝嘛。
上辈子生活不易,低三下四是常有的事,姜姒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大礼就是叩首之礼,伏于地而极尽卑微。
她从姜姪身后出来,双手一拱准备跪下。
不料传来一声威严的大喝,“小五,不许跪!”
很快,姜太傅沉着一张脸现身。
那双精明的眼睛在看到姜姽之后,越发锐利了几分。
姜姽最怵的人就是他,他是姜家之主,也是整个姜家最具威信之人。他不仅是太子和二皇子的老师,也曾教导过当今陛下。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孙们,视线落在姜家兄弟几人身上,“身为朝廷官员,你们几个不好好当差,难道是想偷懒吗?”
姜良连忙解释,说自己昨晚得了消息,这才告了半天的假在家,当然姜卓和姜慎也是如此,他们也告了半天的假。
“又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告什么假?”姜太傅一瞪眼,吓得兄弟几人一个接一个地告辞,立马各奔各岗位。
兄弟几人一走,姜姽的威风被灭了一半。
“祖父,父亲和两位叔父也是疼我……”
“他们疼你,你更应该知道好歹。”姜太傅一指那些仪仗。“自陛下登基以来,以俭治国,事事从简。福王妃出门尚且不用这些东西,你倒好,恨不得一样都不落。若是传出去,世人不仅会说福王宠妾灭妻,还有指责我姜家教养不当!”
“祖父,您再是不喜欢孙女,也不能这么说孙女啊。孙女也是想着头一次回娘家,想给娘家人长点脸面……”
“我姜家的脸面,不是嫁出去的姑娘给的。”
“祖父!”
“你回娘家,若是为了亲人团聚,那我们自是欢迎。若你是为了耍你亲王侧妃的威风,那还请侧妃娘娘恕我们姜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这话从姜太傅口中说出来,不可谓不重。
姜姽白了脸,心中那叫一个恨。
当姜太傅慈声细语地对姜姒说“小五,你跟祖父来。”时,她再没有办法抑制自己内心的委屈和愤怒。
“祖父,在您心里是不是只有五妹妹一人?您处处维护她,事事向着她,便是曾祖母留下的那些东西,您也越过我们姐妹几人,而给了她!孙女不服,孙女相信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必然也不服!”
“我服,我服!”姜姪抢着说:“祖父,孙女没有半句怨言。您这么做,定然有您的道理,孙女绝无怨怼之心。”
谢氏也说:“父亲,这事嬗姐儿也知道,她觉得父亲您把那些东西给五丫头再是合适不过。”
“你们撒谎!”姜姽指着姜姪,“我不信你心服口服,你不就是觉得五妹妹帮过你,你不好意思与她争而已。那些东西每一件都价值千金,皆是常人难见之物,大姐姐为嫡长,我们皆是长,凭什么全给了她!”
她又指着姜姒,“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我母亲向你。我也不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讨了祖父的欢心。但你自己问自己,那些东西是你应得的吗?”
这次秦太后召见她,还问起了倾城,言语间似是有些惋惜。说倾国和倾城,原本都应该是皇家之物,理应在皇家人手中才是。
如今她是亲王侧妃,若东西在她手上,才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四姐姐不必以自己之心,去揣度别人。我不是四姐姐,四姐姐做的那些事我都做不来。我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推自己的姐妹下水,更不会往自己姐妹的汤里下毒,更不可能为了讨好男人而不顾自己姐妹的名节,也不可能为了给自己的姐夫当填房,而盼着自己的姐姐早死!”
众人闻言,无一不是倒吸凉气。
谢氏急忙问:“五丫头,她…她还想推你下水?”
“母亲,你别听她胡说!”姜姽喊起来,“落水的人是我,我才是被推下水的那一个!”
“四姐姐,人在做,天在看,你不想和方三公子相看,故意引我到水边,想算计我和方三公子。我反抗之时,你失足落了水。我念着你我是姐妹,哪怕是明知你有害我之心,依然努力顾全你的名节。”
“五丫头,这些事你怎么不早告诉大伯娘?”谢氏又气又心疼,原本很早的时候,这个庶女的心思就歪了。
顾氏更是心如刀割,有些事她也是今天才知道。
“玉哥儿,你应该告诉娘的。娘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想害你的人好过!”
余氏则紧紧搂着姜婵,小声地交待着什么。姜婵一脸的似懂非懂,有些惧怕地看着姜姽。
一家人就在府门外对峙着,气氛比天气更冰冷。
这时姜太傅厉喝一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他下了命令,所有人全退到了府里。
很快侧门关上,将姜姽和她的仪仗隔绝在外。
人群之后,柳姨娘失魂落魄。
姜姒见之,心下叹息。
那个女主啊,行事只想着自己,也不想想自己是图了痛快,也离开了姜家,但生养自己的姨娘还是姜家的妾室,仰仗着姜家的鼻息而活。
“小五,跟我来。”
听到姜太傅的声音,姜姒连忙跟上。
到了书房,姜太傅在一堆书里翻了又翻,终于翻出一本书来。
“小五啊,你虽然事事通透,但还是心太软了。”
“祖父……”
“世事如棋,你若不能掌控手里的每一颗棋子,终有一日会满盘皆输。”
这话姜姒懂,但深意不明白。
她不过一个普通的姑娘,只求亲人平安,哪里来的输赢,更不需要如操盘手一样操纵着棋盘,算计着人心。
姜太傅见她一脸懵懂,将那本书扔过来。
“今日天黑之前,把这本书背下来。”
“……”
书是棋谱,是名家之作。
她才翻了两页,那些拗口晦涩的用词让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