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是说到了姜姒的心坎里,只是她回京的计划中,并不会包括一个莫须有的人。
姜嬗也觉得这样最好,当下给姜姒支招,让她务必成亲之后说动那个莫须有,两人日后在京里生活,他们也能照顾得到。
谢氏又说:“这低嫁也不怕,我早就打算好了,我剩下来的那些嫁妆都给五丫头……”
“大嫂,这万万使不得!”顾氏连忙拒绝。
他们三房嫁女儿,哪里能要大房的东西,何况那些东西还是大嫂的嫁妆。
谢氏看了一眼姜姒,道:“三弟妹,你别急着不要。我是诚心诚意的给,嬗姐儿也在,这事她也是赞同的。”
“对啊,三婶娘,你可是不知道,若不是五妹妹,我月子里必定熬不过来。不光是我娘会添嫁妆,我也有所准备。我就不信我们陪着如山一样的嫁妆,那姓莫的还能不把五妹妹供着?”
眼看着顾氏又要拒绝,姜嬗直接放狠话,“三婶娘,我和我娘给的东西,你们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们,就是不把我们当一家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氏还能说什么。
虽说婚事准备仓促,但嫁妆实在是丰厚,比姜姽嫁人时不知多出多少。姜姒想了想,决定将一大部分留在姜家,说是自己日后再回来取,带走的只是一小部分。
饶是如此,还是引来了一些酸话。
说酸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姜婳。姜婳明里暗里的说谢氏心偏到了天上,又说姜嬗有了新妹妹忘了旧妹妹。
姜嬗可不惯着她,直接告诉她自己就是偏心。
她讪讪然,寻找同盟,“四妹妹,你听听大姐说的话,我听着都觉得心冷。”
大喜之事,哪怕是姜家人再不喜欢姜姽,也不可能把人拦在外面。
姜姽这次学乖了,没有摆自己王府侧妃的排场,但打扮得十分贵气耀眼,将姜家所有的姑娘都比了下去。她不是来贺喜的,而是来看笑话的。天知道当她听说姜姒要嫁一个江湖游侠时,笑得都快疯癫了。
她听到姜婳的话,下意识掐着掌心。
她的心早就冷了!
“四姐姐,这人比人,比不过,你也别比了。何况五妹妹也是可怜,自小被三叔三婶捧在掌心中养大,人人都以为她能找个不错的人家,谁能想到她最后竟得了这样一门亲事。”
“这亲事怎么了?”姜嬗皱着眉,凌厉的目光过去,“五妹妹的亲事再是不高,她嫁过去也是正头娘子。”
一句话,怼得姜姽说不出话来。
姜姽暗恨,抬了抬下巴。
她身边的嬷嬷心领神会,立马不虞地看向姜嬗,“世子夫人,我家侧妃娘娘可是从二品,若是奴婢记得不错的话,世子夫人您的诰命是从五品吧。”
大殷朝除皇族之外,女眷的诰命皆随夫,林杲在内阁当差,领从五品官职,故而姜嬗的诰命也是从五品。
一个从二品,一个从五品,自然是姜姽的品阶高。
姜嬗闻言,冷笑一声,“四妹妹,这里是姜家,你回姜家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姜家女。你若想摆王府侧妃的架子,那就别回姜家!”
“大姐姐,你何至于如何厌我!我不过是替五妹妹惋惜而已,三叔三婶何其疼爱她,祖父也对她另眼相看。如今她所嫁非良人,祖父该是多么的失望。”
姜姽说这话时,看的是姜姒,明明嘴上说着惋惜的话,那眼神里全都是幸灾乐祸。
姜姒自是知道她的心思,道:“四姐姐,你真的为我惋惜吗?我怎么觉得你在笑,你别笑了,你再笑下去,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
“……”
姜姪扯了扯姜姒的衣服,“五妹妹,你赶紧换上吉服吧。”
姜姒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因着亲事仓促,嫁衣也是紧赶慢赶出来的。但有谢氏和姜嬗操心,嫁衣的布料和款式都算得上乘。
姜姽也跟着站起来,故意展现着自己今日所着的衣裙。
她是从二品的亲王府侧妃,衣着自然是无比的华美,金丝绣花,堆锦叠纱,极尽奢丽张扬。因着容貌本就上等,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姐妹几人,顶数她最为耀眼。
许是为了和姜姒较着劲,她今日所穿的乃是银朱色,不仅与正红接近,其色还十分的鲜亮,俨然一副艳压群芳的架势。
单论长相,她与姜姒不分伯仲。一个淡雅些,一个娇美些,若是姜姒的嫁衣不够出彩,怕是很难压得住她。
她已经看到了那身嫁衣,一眼看出那嫁衣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自己的装扮相提并论。为此她无比期待着,期待着这样的日子里自己能夺走属于姜姒的光彩。
姜姒岂能看不出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准备去换上嫁衣。
这时余氏进来,身后跟着祝平和胡婆子。祝平和胡婆子的手上都捧着东西,几人都是一脸的兴奋。
“五丫头,莫家姑爷派的接亲人已经到了,莫姑爷还给你准备了嫁衣。”
屋内所有人都朝祝平和胡婆子的手上看去,好半天没人说话。
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响起姜嬗无比惊喜的声音,“这嫁衣…竟然是浮光流火!”
第57章
浮光流火四字一出,余氏的面上都是与有荣焉。
“嬗姐儿好见识。”她赞叹着,“我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等不入世的料子,实在是开了眼界。”
所谓浮光流火,原是前朝皇族最为推崇的衣料。产于一隐世山中之族,传说那隐族人有不传之技,不仅能以天光染布,还能引凤凰之火淬色。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但也能说明这种面料的精美与难得。这浮光是指此衣料之光泽璀璨,如天光润染。而流火则指其艳丽流金,似凤凰涅磐之金火。
祝平捧着嫁衣,在众人跟前晃了一圈。
而胡婆子紧随其后,也捧着一顶凤冠。这凤冠极尽珠光宝气,缀满宝石珍珠,但并没有逾制。
“莫姑爷,真是有心了。”余氏之前也对这门亲事不赞同,这会儿却是变了想法。暗想着那莫家姑爷能如此用心,可见也并非全然无可取之处。
姜嬗睨了姜姽一眼,故意问道:“四妹妹,你看五妹夫送给五妹妹的这凤冠嫁衣如何?”
这嫁衣凤冠一出,姜姽自知落了下风。
她不太甘愿地承认,“这嫁衣凤冠自是极好的,只是五妹夫混迹于市井之中,也没听说有什么家产,哪里来的银子置办这样的东西。”
莫说是普通人,便是如今的慕容氏皇族,也拿不出几匹浮光流火。
前朝后期,皇族越发的荒唐无度,为了逼迫隐族多产出浮光流火,无所不用其极地剥削压榨,以至很多隐族人劳累至死。
民间起义频发时,不少隐族之人趁乱避世,隐姓埋名不再制作浮光流火。后来慕容氏得了江山,本着以俭治国的作风,将浮光流火从进贡之物中剔除。
这些年除了早年的私藏,几乎难觅这种传奇色彩之物的踪影。皇家都难拿出几匹来,民间更是难见。一个江湖市井之徒居然拿出这样的好东西来,旁人质疑一二也是正常。
面对她的质疑,姜嬗自有话堵她。
“四妹妹这话有失偏颇,你又不知五妹夫底细,你怎知他无恒产?何况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未必没有结交一些能人。他既然拿得出这样的好东西,便足见他对五妹妹的看重。”
姜嬗说罢,笑着催促姜姒去换上新嫁衣。
姜姒从善如流,在祝平祝安和胡婆子几人的侍候下,换上了嫁衣,且戴上了凤冠。
嫁衣十分合身,仿佛是量身为她定制一般。
“这嫁衣尺寸刚好,五妹夫真是有心了。”姜嬗小声感慨着,暗道那个莫妹夫倒是个有心人,必然是暗中打探过五妹妹的身量,若不然准备的嫁衣也不会如此合适。
姜姒则是心有疑惑,主要也是因为这嫁衣实在是太过合身。
琉璃镜中,映出她此时的模样。玉色天成,娇美动人,其颜之幼,其眸之透,仿佛从未经历过世间的风雨。光泽夺目流金淬火的嫁衣,与宝珠交错璀璨生辉的凤冠,将她衬得越发的冰肌玉骨眉目如画,且贵气逼人。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嫁人。然而她所嫁非人,而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
“五妹妹,你这般模样,真真是叫人移不开眼。”
姜嬗站在她身后,由衷赞叹着。
她扶着姜嬗的手站起来,面向所有人。
刹那之间,仿佛浮光掠影,流火从天而降,衣艳人美宛如一幅令人见之便觉惊心动魄的极致画卷。
姜姪喃喃着:“五妹妹本就长得好看,如此一装扮,简直是天女下凡。”
姜婳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到底还顾着脸面,也附和了几句。然而面子顾了,心里的酸水也不能不倒一倒。
“如此看来,那位五妹夫还算是有点门路。只是到底出身太低了些,纵然是有些家产也配不上五妹妹。”
“二妹此言差矣。”姜嬗可听不得这样的话,如今在她心里,姜姒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堂妹,而是比她亲妹妹还亲的妹妹。
旁人说姜姒一个不好,她心里就是老大的不快。不管对方是不是也同为她的妹妹,她俨然已经区别对待。
“这般瞧着,五妹夫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他有真本事,再有我们姜家的举荐,日后未必没有一番作为。”
听到这样的维护,姜姒很是过意不去。
只是时至今日,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唯有顺着自己原本的计划进行下去,必要之时,或者是时机合适之时,做些顺水推舟之事。
她小声和姜嬗咬耳朵,“大姐姐,我应该很快会回来的。那个莫须有若不愿意来京城,我就同他和离!”
姜嬗闻言,含笑点头。
“是这个理。”
转过头,姜嬗问姜姽,“四妹妹,你看五妹妹这般打扮,如何?”
还能是如何,自然是极好的。
但是这样的话不可能从姜姽的口中说出来,在看到姜姒打扮好的那一瞬间,她满心都充斥着强烈的情绪。嫉妒、愤恨、还有浓浓的不甘。
无疑,她被姜姒完全比了下去。
不管是浮光流火的嫁衣,还是那缀满珠玉的凤冠,不仅没有削弱姜姒的容貌,反而是相得益彰。
“五妹妹这一头一身确实是不错,可惜了,这凤冠再好也比不过祖父给的那顶倾城。也不知我们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五妹妹有戴上那顶凤冠的一天?”
“那四姐姐可要记得活长一些。”
姜姒的话,含冰带雪,立马将气氛降至冰点。
她摸了一把凤冠上的珠翠,娇美一笑,“这凤冠我很喜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谁的凤冠上有这么多的宝石。”
这倒是实话。
哪怕没有逾制,这顶凤冠的用料和做工都是极其的难得,放眼雍京城也找不出几顶同样价值的出来。
这时谢氏和顾氏一同进来,两人在看到她时,齐齐愣在原地。
姜嬗抿着嘴笑,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