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私合营以后，要进行企业改组。

　　企业改组并不是都要并厂并店。

　　从最开始发起全行业公私合营以来，并厂并店的很不少。

　　有些工厂和商店并得对，应该并。有些不应该并的，其中数量最大的是手工业，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机器，门面不大，并起来很方便，就并了。

　　真合并了，反倒是出麻烦。

　　比如说城市里的剃头担子，在马路上、在工作场所、在家里给人剃头，对群众很方便。

　　公私合营、合作化以后，有些地方把剃头担子都合到理发铺子去了。

　　本来理发铺子就不多，再把剃头担子并掉，对群众特别是码头工人和郊区农民更不方便。

　　好在AY市还没有那么离谱，但是现在对于一些小的手工业，还是要尽快地整改。

　　许如意已经把其中一个手工铺子解散的计划报上去了，这些人可以自己在家做手工，完全没必要再因此而弄个铺子，可以自己做好后送到收购站或者是供销社都没有问题。

　　比如说他们自己做的手工鞋子，颜色、布料、尺码、手艺等等差距太大，而且还要单独为他们提供一间铺子，他们的收入又没有很高，上面还得再派下来一两名的管理者。

　　而且现在虽然是计划经济，但是对有些商品，如百货中的一部分，国家不再统购包销。好的，国家要；不好的，就不要。

　　不好的不要，就要跌价，或者就得按残疵品来处理，如此一来工厂就要亏本。

　　一亏本，工资都发不出，管理人员就要动脑筋，想办法提高质量，增加品种。总体而言，这是在刺激工厂，也是为了让他们拿出更好更丰富的产品来。

　　但是这要有步骤有计划分批地进行，否则要出大乱子。

　　所以，几年过去，大部分的地方已经开始重新整改，而AY市的大部分也都在努力改进，就比如说纺织三厂，他们的出疵布率已经大幅度降低，但不代表就没有其它问题了。

　　许如意也没想到，把她调到市里来，是让她处理这么棘手的问题，这属于是个汤手山芋了。

　　十一点，她跟副科那里说明情况，直接就去公私合营的那种惠民楼了。

　　惠民楼，在AY市也有些年头了，最早的那个创始人，早就已经入土为安了。

　　现在负责接手的，是孙辈了。

　　这惠民楼的经理是公家的，副经理和店小二都是以前店里头的伙计，现在公私合营了，他们也转换身份，拿工资，但干的活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不过可能是受到以前的影响，他们的服务态度会比普通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好很多。

　　许如意过来这里，主要也是因为经理和这里的厨师之间的矛盾太大，一直没有办法调和，上个月还闹到了局长那里。

　　许如意对于局长和科长的安排也是服气的。

　　这不好处理的项目，都落到她手里了。

　　许如意以前也是来过惠民楼的，许大朋自己就是厨子，所以没少带她过来吃饭，就是馋人家这里的一口卤味儿。

　　惠民楼最出名的，就是卤菜。

　　当然，这也是人家祖传的，老百姓来这里吃饭，也是冲着那一口，如果没了主家的那份儿手艺，这里还比不上其它的国营饭店呢。

　　许如意当然不是自己去的，她把高阳和张小静都叫上了。

　　孙小军和张小静也已经订婚了，现在只等着孙小军毕业工作，然后就可以结婚，许如意自打去年去了清和县之外，就没怎么跟张小静见过面，所以这才约着一起吃个饭。

　　高阳也在商业局工作，因为是财大毕业的，所以进的是财务审计科，不过高阳的工资可没有许如意高。

　　高阳现在才是四级办事员，还是年前才转正的。

　　现在三个老同学凑一起，气氛没一会儿就热闹起来了。

　　“张小静，我就等着喝你和孙小军的喜酒了。高阳，你怎么着呢？别留你一个在这儿单着呀！”

　　高阳现在的身形仍然是微胖的，毕竟家里条件好，自小没亏过嘴，所以想瘦下去也不容易。

　　况且，这年头也没人会想着减肥呀，毕竟高阳这样走出去，只要是不瞎的人，都会知道他家条件好，这有利于他找对象。

　　“不着急！我这还是得先以工作为主。对了我前几天给你的资料怎么样？有用吗？”

　　许如意要的也不是什么机密资料，而且业务科跟财务科这边也是时有接触的。

　　“嗯，顶大用了。谢谢老同学！”

　　高阳笑笑：“那今天中午我得吃肉，还得吃他家最贵的酱牛肉！”

　　许如意爽快：“没问题！先来一盘酱牛肉，再来一盘酱板肠，还有那个卤豆腐和其它素菜拼一盘！”

　　三个菜点出来，服务员那边飞快地算着帐。

　　“得嘞！劳驾您，这得要一斤肉票和半斤菜票！”

　　许如意把票和钱都给了，服务员立马就往后厨走，市里头这么阔气的主顾可不多。

　　三人都是要了汽水儿，这里的服务员态度可比普通的国营饭店好太多了，还顺带着给上了一壶热茶。

　　许如意又喊服务员给看着炒一道青菜上来。

　　三个人四道菜，妥了！

　　许如意也是挺怀念他家的酱牛肉的，其实许如意没少吃酱牛肉，有时候家里头不方便天天做肉菜，就会从商城里下单那种可以凉吃的酱牛肉或者是口水鸡什么的。

　　但总觉得那个味道没有眼前这个好。

　　许如意可不单纯是为了吃饭，时不时还拿个小本本记上。

　　高阳知道她在关注着惠民楼的情况，所以没多问，但张小静不知道呀。

　　“你这是记什么呢？”

　　“唉，这不是这里的经理和副经理常有矛盾嘛，听说前几天还把厨子，也就是原本的东家给气走了。我过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小静伏身，压低声音：“这还用问呐？不就是那个经理仗着自己是领导，就管三管四的，其实他根本就不懂，可偏要指手划脚，我听说他非得让厨师用他指定的香料，厨师不干，这才气走了。”

第371章 吃的好了

　　许如意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张小静小声道：“我带的一个学生，正好就是牛师傅家的孩子。”

　　年师傅，就是这里的厨师，也是惠民楼曾经的东家。

　　“这里的经理是去年派下来的，听说以前跟牛师傅合作的那位经理原本就不错，也没有瞎指挥过，而且基本上就是互不干涉，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去年那位经理被人举报了，之后就把这位给派下来了。”

　　许如意皱眉，她就说嘛，惠民楼改成公私合营也有十年了，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敢情根由在这儿呢！

　　“这事儿我一会儿还得再问问，咱们先吃，一会儿你们还得上班呢。”

　　一个小时之后，这里就只剩下许如意一个人了。

　　“服务员！”

　　一位约莫三十大几，快四十岁的男同志过来了：“来了！您有什么事？”

　　“麻烦你把牛师傅叫出来，就说我找他有事儿。”

　　服务员一愣：“哟，同志是这菜的味道不行吗？”

　　许如意笑笑：“那倒是没有。我是有事情想跟牛师傅请教，我是商业局的办事员，有些事来找牛师傅和王经理询问的。”

　　服务员一听，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凑近一步：“那要不您到厨房去说话？放心，现在里头不热。”

　　许如意看看周围，角落里还有一桌呢，行吧，别影响别人吃饭。

　　这么点小事，其实原本不应该闹这么大的，说到底，还是那位经理自以为背后有靠山，所以丝毫不怕。

　　再说了，现在惠民楼是公私合营，大家都是挣的死工资，也就是牛师傅每年都会有一笔分红，经理看着眼气，可是又没办法，这不就想着给搞点事嘛。

　　说白了，就是眼瞅着别人赚钱，他心里头不舒服，就想着给人家捣乱，让对方也挣不到钱。

　　不过，许如意再深入了解过之后，就知道那个经理的小心思并非只有这么多了。

　　因为她听牛师傅说有几次是经理单独拿了肉来请他卤的。

　　好歹也是个领导，牛师傅不好拒绝，干脆就给卤了。

　　但是最后这些肉到底是真地被他送亲戚家去了，还是拿去黑市上卖了，谁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许如意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件事情上报了。

　　很明显，经理跟牛师傅之间的矛盾已经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而且她通过一些走方得知，经理这明显就是看上牛师傅的方子了，这一点从牛师傅这里已经得到证实，几次下料时，经理都有偷窥的嫌疑。

　　本来就是公私合营，经理的做法显然是越界了。

　　站在许如意的立场来看，明显就是经理起了别的心思，而且像是惠民楼这样的老店，改组成公私合营，人东家本来就不乐意了，但是经理还想着再起幺蛾子，那就是不地道了。

　　下午，许如意没急着回单位，特意拎着东西去了一趟钢铁厂。

　　许如意把车子停好，把车筐里的一个小篮子拿出来，上面还特意盖了一层布。

　　路上遇到不少人，没少打招呼。

　　这个点儿了，许大朋正在屋里坐着休息呢，也就是他犯懒，要不然就可以直接回家歇着，到做晚饭前一个小时再回来就成。

　　“闺女，你咋来了？”

　　“爸，这是我同学弄的兔子，里面还有一块排骨，您看着今天晚上能早点儿回家炖上吗？”

　　许大朋接过来一瞧，嚯！

　　这兔子还挺肥，排骨也不少。

　　“行，我一会儿就先回去炖上，让你三嫂在家看着火，晚上咱们下班回家就能直接吃了。”

　　“那行。对了，晚上我得盛出一碗来，答应了给高阳送一碗的。”

　　“知道了，到时候先给你留出来。”

　　许如意故意提高阳一嘴，就是想着这谎撒的不那么假。

　　一只兔子再加上一大块的排骨一起炖，可想而知，今天晚上这周遭的邻居们又要骂人了。

　　许如意把惠民楼的事跟科长那里做了汇报，又把自己掌握的一些证据摆出来，现在这样，那个经理显然是不能再留在惠民楼了，能不能还保留一份工作都不好说。

　　科长也没想到惠民楼打去年开始就矛盾不断，还让他们商业局跟着在市领导面前挨批，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

　　都是那个不长脑子的经理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