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许如意才刚刚吃完一个烫乎乎的火烧,门外就有人喊了。
许大朋晌午喝了两碗酒,不算多,所以没睡,这会儿正跟着许老憨一起守着炉子剥花生吃呢。
虽然已经开春了,但是今天阴天,还是怪冷的。
外面的人只是象征性地喊了一嗓子,没等主家有什么反应,自己就进来了。
看到来人,许大朋的脸色不太好。
在西屋里抱着茶缸子嘬了两口热水的许如意,给许立春使了个眼色后,就先一步到堂屋了。
“爸,咱啥时候回去啊?明天还得上课呢。”
“哦,那行,你先陪你奶奶说说话,一会儿咱们就走。”
客人刚进门,许大朋再不待见来人,也不好直接就走。
来的人叫许二牛,是许大朋生父许大胆儿的二儿子,比许大朋大好几岁呢。
“是二牛来了,快坐吧。晌午没喝多呀?”
许老憨先开口问了,许二牛自己找了个小矮墩子坐下,顺手就抓了一把花生,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儿。
“就那点儿酒,一人也就轮到两碗,醉个啥呀!”
许大朋没说话,低头剥花生。
许二牛又跟许老憨客套了两句之后,这才把话题转到许大朋身上。
“我说老七呀,你说说你这难得回来一趟,咋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这话就不中听了。
许老憨手一哆嗦,刚剥的花生险些就掉地上了。
“二牛哥这是说的啥话?我这不在家呢嘛!再说了,你也别管我叫老七,我在家里头行二呢。”
按兄弟论,许大朋上头就一个哥哥,还早早没了。
至于姐姐,这边儿都是姐妹们单论的,不跟兄弟们一起排序。
许二牛有几分无赖样:“行了,我也就是叫顺口了。不叫老七就不叫,以后就管你叫大朋。”
许大朋这回没接茬,他知道这回说改,下回再见,他指定还会故意再喊他老七。
许刘氏和苗兰花也一起到堂屋了,两人看都没看许二牛一眼,直接进了东里间。
不到一分钟,许刘氏就喊了一嗓子。
“大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可别耽误了正事。”
“知道了,娘。”
许大朋也不乐意再待下去了,还没怎么着呢,许二牛让他给侄子安排工作,真以为他是大领导呢!
“二牛哥,你说的事我是办不成的,你要是有旁的门路,倒是可以使使劲,我就是一个厨子,实在没那么大的本事。”
许二牛原本也没指望找一回就能成,毕竟是工作的事情,那肯定得多费费心的。
“大朋,我也不是说非得让你给办成,我就是想着你帮忙问问,而且我听说你跟好些领导关系都不错,你能把立冬给弄进去,再把你侄儿弄进去应该也不难吧?”
许大朋脸上的笑都要端不住了:“立冬也只是个学徒工,到现在还没出师呢。”
“我知道呀,我们不求正式工,弄个临时工也行呀!”
许大朋一噎,这叫什么事儿!
真以为大厂子里头的临时工是说有就能有的?
以前苗兰花当临时工的时候,还时常没活干,不得不在家里头糊火柴盒呢。
现在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让自己给弄份临时工过来,想啥呢!
许如意还以为这回没事了,结果还没出屋呢,就听到一道尖利的嗓子在院儿里嚎了起来。
“这个不孝的东西哦!那城里的工作也是咱们这些土包子能肖想的!我都说多少回了,别总想这样的好事,就是不听!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眼里头可瞧不见你!这回好了,让人给撅回来了吧!”
这声音刚起了个头儿,人就直接进屋了。
可想而知,刚刚这个小老太太就在门外面偷听呢。
这是知道许大朋不答应给弄工作了,所以才会开始阴阳怪气了。
许刘氏面色不好,咬牙道:“嫂子这话我咋听不懂了,这是在说我家大朋呢?你这是觉得我家小河死的早,欺负我家大朋没个兄弟帮衬,故意来这里拿刀子捅我心呢!”
过来闹事儿的,正是许大朋的生母刘穗子。
许如意最讨厌的就是这位了,贪心不说,关键是还自私得要命,为了一块钱就能背叛亲人的人,你还能指望着她有多少良心?
“弟妹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咋就没个兄弟了,大朋是过继到你们家了不假,但他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也没指着他孝敬我,可亲兄弟之间不能生分了吧?”
过继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亲生父母那边藕断丝连的。
偏偏刘穗子像是不知道这一点似的,只翻来覆去说自己是亲娘这一件事。
许如意可见不得有人这样欺负奶奶,上来就开怼。
“你谁呀?跑到我家来欺负我奶奶,你是觉得我们平时不在村子里住,就能随便欺负人了?”
第7章 撒泼
许如意突然站出来维护许刘氏,倒让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毕竟许如意回村子少,而且她就算是回来了,也不像男孩子那样满山跑,所以她压根儿就不认识刘穗子。
所以,没人能说许如意在故意顶撞长辈。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许如意是在暑假里回来,然后才正经认识这位‘亲奶奶’的。
许立春长大了,自然是知道他们长辈之间的这些恩怨的。
“如意,这位是二牛叔的娘,论辈份,咱们得叫一声堂奶奶。”
许立春故意在堂奶奶这三个字上咬了重音,刘穗子的眼神就不太好了。
许如意明白大哥的用意,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来是堂奶奶呀,那您跟我奶奶是平辈,你凭啥到我家来骂我奶奶?这许家村里头还有没有规矩了?我去问问村长叔。”
许如意做势就要出去找村长,许二牛连忙大步一跨就把小姑娘的胳膊给拽住了。
“找啥村长呀!那个如意呀,你是不知道,你爹和我。”
话没说完,就被许老憨给打断了。
“二牛,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
许二牛身子一僵,当着人家养父养母的面儿,的确是不好直接说出来,这确实有点儿过分了。
许二牛好歹是个男人,还知道要脸,可刘穗子就不管这些人了。
她就是一村妇,会的手段也就那么些,但凡是不能如她的意,那就是闹!
许如意一个闪身,胳膊从许二牛手里头自由了。
她退了一步,就站在门后边,没说话,也没再动。
刘穗子就开始嚎了。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呀!生下来好好的儿子说不认我就不认我呀!还有没有天理呀!”
许如意皱眉,再一看爸妈的脸色都不好,这刘穗子还真是个难缠的主儿!
“行了,你也别嚎了,每回只要我们大朋回来,你就要闹这么一出,你不嫌累,我们看戏的都嫌累得慌!”
许刘氏说话直接,那是一点儿面子没给刘穗子留。
许二牛耷拉着脑袋,也知道他娘这做派没脸面。
许如意给大哥使了个眼色,趁人没注意,就往外跑了。
许如意是知道村长家的。
村长的爹,就是他们许氏一族的族长。
现在上头一直说不兴宗族这个了,但是私底下,尤其是在乡下,这宗族的势力还是相当大的。
一般而言,没人愿意得罪族长或者是族老。
村长家这会儿也都在屋子里烤火呢,无非就是在聊一些闲话,现在地里也没啥活,所以都闲着呢。
“叔,村长叔!”
许如意这一路上跑地飞快,刚进院子,村长两口子就从屋里出来了。
毕竟许如意喊的嗓门儿又高又亮,而且听着还很急,村长哪里还能坐得住?
“这是大朋家的闺女?咋了?”
许如意双手扶住膝盖,呼哧带喘地,小脸儿因为跑了一路而绯红。
“叔,二牛叔和他娘在我家撒泼呢,非要让我爸给介绍工作,我爸就是一食堂里干活的,哪有那个本事呀!这不是,现在他们娘儿俩在我家闹呢,还净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咋还说我爸是二牛亲兄弟了啥的,我看我爷奶的脸都白了!”
村长一听,就知道不好。
后面紧跟着出来的村长他爹,也就是族长,一听这话脸都黑了。
“胡闹!走,过去看看。这许大胆儿是怎么管家的,啥都敢往出说!”
既然是从小就被人抱走了,没吃过刘穗子一口奶,那就不应该再来歪缠着人家。
当年说好的事儿,而且许老憨当年也给了钱的,现在还闹这个,想干啥?
他们气冲冲地到了许老憨家,没进院呢,就听见刘穗子在屋里嚎了。
这会儿院里院外都来了不少亲戚们,就是看热闹呢。
族长脸一沉,打发自己的小孙子。
“去,把许大胆儿和许大牛都给我叫来。”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