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昨天就定好的。
原本苗兰花不打算去的,这年头一大家子人去人家吃饭,这得吃多少粮食呀。
可是许老憨说该去,不过还是让许立春拎上了几斤粮食。
许刘氏想着都不容易,所以就让苗兰花拿上一块腊肉,还把半截香肠也拿上了。
这等于是添两个肉菜呢。
族长这两个月总算是没有再自虐,虽说还是吃的少,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也是因为知道弄来了粮食,这才敢多吃几口,要不然,他是真打算自己饿死,省得再拖累孩子们的。
村长媳妇郭素芬比苗兰花大,因为常年在地里劳作,皮肤比较黑,而且头发也白了好多,和苗兰花站一块儿,瞧着能差出十岁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苗兰花被郭素芬给拉到里屋说话,堂屋里则是留了几个男人在那里吹牛。
“如意,你去看看需要啥帮忙的不?”
“哦。”
许如意刚要动,就被郭素芬给叫住了。
“不用,我那两个儿媳妇也能干着呢,就让她们忙活就成。弟妹快坐,如意,你也过来坐,炕上暖和。”
许如意也没推辞,脱鞋就上炕了。
其实郭素芬是有点事想请她们帮忙给参详参详,许如意虽然年纪小,但是人家有本事呀。
“兰花,我也不说虚的了,就我家柱子,你觉得咋样?”
苗兰花那指定是一水儿的夸。
从许柱子的长相到性格,那是夸了个遍。
许如意边听边点头,偶尔还会低头笑笑。
“柱子这孩子实诚,而且干活勤快,我听说在队上基本上都是拿满工分的,这么能干的小伙子可不好找。”
郭素芬的眼中闪着一抹得意,嘴上却说着几分嫌弃的话:“这孩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这小子之前相看了个姑娘,我瞧着是不错的,就是咱们隔壁村子的,不过柱子不太乐意。你说说这孩子是咋想的呀?人家姑娘长的不差,而且听说是个勤快的姑娘,特别能干。”
苗兰花劝她:“嫂子,柱子的事你着啥急?万一这工作成了,那以后找个县里头的姑娘也不是没可能呀。”
郭素芬却叹气:“这不是还没影的事儿嘛!再说了,就算是成了工人,那也不一定非得工人才好。咱们乡下的姑娘吃苦耐劳,而且也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苗兰花听话听音,明显这是有几分不对劲的。
若是换了其它当妈的,那指定是愿意让儿子娶个城里姑娘,这样既体面又得意。
怎么到郭素芬这里,竟是反过来了?
“嫂子,是有啥我不知道的?”
郭素芬也没瞒她:“咱们村子里头,许小山他姐嫁到县里去了,你是知道的吧?”
苗兰花点头,这个都好几年前的事了。
“除了她,还有许大牛家的儿子先前找关系在公社里弄了份工作,啧啧,这才几天没下地呀,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娶了个镇上的姑娘,就觉得自己出身富贵了,回来一趟都是拿鼻孔瞧人。连瞅见他亲爹亲娘都觉得高人一等呢。”
许如意挑眉,熟悉的名字!
许大牛,正是许大胆的大儿子,也是之前来她家闹事的那个许二牛的亲哥哥。
当然,从生物学意义上来讲,也是许大朋的亲哥哥。
许大牛的儿子竟然在公社里当工人?
“嫂子,许大牛家的儿子,你说的是他家老大吧?我记得好像是叫许有田?他岁数可不小了。前年还是啥时候来着,不是都带着儿子回来过年的吗?”
“对,年纪是不小了。沾了他家老丈人家的光,帮着在公社的木材厂当了个工人,一个月能有二十八块钱,可把他们给了不得喽!”
苗兰花笑笑,这个许有田当工人的时间其实也没多长,那是娶了他师傅家的女儿之后,这才给想法子转成正式工了。
“他们两口子都是工人?”
郭素芬一脸嫌弃:“镇上的工作是那么好找的?他媳妇现在只是个临时工,听说还是去年刚换的。你说说这许有田一边觉得自己吃商品粮了,有钱了,不乐意搭理这些穷亲戚了,可是等粮食不够吃了,又回来跟爹娘哭穷,这种儿子,生了有啥用?”
苗兰花听得嘴角直抽,厂子里既然是有工资有供应粮,那应该就不至于过得太差。
即便是吃不饱,可是也不至于说是吃不上饭。
怎么还回来跟家里头要粮食了?
“年前许有田领着媳妇孩子回来了一趟,结果家里头那好一顿闹腾呀。那许有田事事都听媳妇的,许大牛说让他们拿钱来换粮,可是许有田媳妇不同意,连闹带骂的,你是没瞧见,跟个泼妇似的!”
苗兰花笑道:“二娘家的那些嫂子们可都不是吃素的,能由着一个小辈这么闹腾?”
郭素芬轻嗤:“那一家子人,也不知道咋想的,认准了许有田有出息,以后能给家里头带来好处,所以他结婚后,一大家子人都供着他们两口子,也不知道二伯那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许如意扑哧一笑:“他们是想着许有田以后有机会拉拔一下家里人吧?”
一说这个,郭素芬眼底的嫌弃就更重了。
“还拉拔?不把这个家给拖垮就不错了!”
第117章 上门了
郭素芬继续跟苗兰花吐槽哪家的媳妇不孝顺,哪家的婆婆又太不当人了等等。
话里话外,没少说谁家的女人撒泼耍横,俨然忘记了她把苗兰花叫进来诉苦的初衷。
对于乡下很多女人喜欢撒泼,许如意并没有觉得特别反感,当然,前提是不要闹到她家跟前来。
这么多年,她也算是见识过的,唯一让她觉得厌恶的,就是刘穗子,她用的那些手段,不过就是想着从许大朋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而已。
又不是真的心疼儿子,偏偏还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子的老母亲形象。
这种人已经不是撒泼耍赖了,那是完全不要脸的!
对于偶尔的一些女人不得已哭闹,许如意其实能理解,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在乡下有,市里也一样有,就连京市,她也曾见到过有妇女坐在地上哭嚎,这并不是一件很稀罕的事。
所以撒泼耍滚这一套,许有田媳妇会用,她是一点不奇怪。
这个时代对于女人而言是很残忍的,尤其是在乡下,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女人们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是一个独立的人的方法。
她们没有别的办法为自己争取利益,所以,就只能一代接一代地延续了这样的方法。
许如意不觉得她们很丢人,相反,她很同情这样的女人。
若是能体面地活着,谁会愿意天天这样被人骂泼妇呢?
当然,她不同情刘穗子。
甚至还很厌恶这个女人。
终于,绕了一圈,郭素芬似乎是才想起来自己找苗兰花要说的正事,话题硬生生地拐回来了。
“我听说许有田两口子把主意打到你家如意身上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快的,把许小娟在县里工作的事情给传出去了,我听这意思,是想着找你家如意来帮忙呢。”
苗兰花一听就吓一跳:“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我家如意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小娟姐能留在轴承厂工作,那是因为她自己有本事,那切菜的活干的好,大师傅也能相中,顶多就是如意给了她这个一个信儿,人家自己把握住了,咋就成我们如意的功劳了?”
许如意正坐在那儿剥花生呢,一听这话,立马表态:“就是,当初刚一去,人家大师傅就让我姑姑切土豆丝,结果一瞧比他徒弟切的还好呢,又细又匀实,所以人家当场就看上这手艺了。”
郭素芬点头:“小娟那打小儿跟着六叔干活,有这手艺不稀罕。要不说呢,一门手艺吃遍天下。这也算是赶上了。”
苗兰花点头:“可不嘛!早些年那是没赶上好时候。如今稳当了,姐能有份稳定的工作,家里头的日子也能松快些。”
郭素芬瞅瞅外头,又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许有田媳妇盯上你家立春了。上回就说她有个堂妹,初中毕业,想着嫁给你家立春呢。”
苗兰花一听这个就来气:“我看她是吃饱了撑的!我家立春的婚事,还轮得到她惦记了?”
“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提醒你一句,以后别让立春一个人回来。”
都是过来人,苗兰花一听就明白了。
“行,嫂子这话我记着了。以后我家俩小子,谁也不能单独回来。不过有田媳妇这又是犯的什么大病?”
“还不就是盯上你们家条件好了?”
这灾年闹的,多少人家吃不上饭,可是许家村,哦,外人现在叫红旗大队,这里的日子却是过得还行,虽说仍然吃不饱,但是至少没饿死人,这就足以让多少人羡慕了。
尤其是知道许立春人家大学毕业当了干部,这自然就是一个金疙瘩了。
初一下午,许二牛两口子就上门了。
不仅是他们,还有许有田两口子在后面跟着,美其名曰:拜年!顺便再认认脸。
许有田自打在镇上工作后,就很少回来,所以许立春都看了半天才能认出来,更不用说许立冬和许如意了,压根儿没有什么印象。
许二牛进屋后,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儿,守着炉子一坐,伸手烤火的同时,没忘了多瞟两眼这方桌上摆着的东西。
方桌是几年前许大朋托木匠给新打的,那张旧的实在是不能用了,上面摆着一些许大朋带回来的东西,想着都是自家人,所以就在这里放着,谁成想许二牛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进屋了!
许如意眼珠子一转,反正她还是个孩子呢,她做什么都有理。
她起身喊道:“三哥,赶紧把东西收一收,回头还得给二哥寄过去呢。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二哥在部队里能不能吃上肉。”
许立冬立马跟上,两人三两下就把东西都打包好,拎到许刘氏屋里了。
许二牛低头,虽然不舍,但也没办法。
许二牛媳妇那眼珠子就跟黏在了那包袱上似的,半天没能移开眼。
许有田咳嗽了一声,对着许大朋就喊:“七叔,有两年没见了吧?去年你们回来过年了吗?”
许大朋面色一沉:“我在这个家里头行二,你这七叔是从哪儿论的?”
许有田被噎了一下子,讪讪道:“叔,您别生气,是我不会说话。”
“大年初一的,你们要是过来拜年的,那我欢迎,要是谈别的,还是省省吧。现在粮食都不多,有那力气,还是省着些的好。”
许有田又被怼了一句,自然是心情不好。
许二牛接上话了:“大朋说的是,现在粮食紧缺,家家都吃不饱。不过我瞧着六叔家吃的还不错呀,今天早上是吃的白面饺子吧?也就是你们家了,别人哪有这福气。”
许立春使眼色,把弟弟妹妹都叫走了。
许老憨中午喝了点儿,这会儿在里屋睡觉呢,许刘氏慢悠悠地走出来:“是呀,也就是我们家大朋有本事,所以我们老两口能勉强吃口饭。咋的,二牛是觉得我们不该有饭吃?”
许二牛讨好道:“哪能呢!这不是听说小娟现在都是县里头的工人了,我们过来看看,要说婶子也是藏得严,这么大的好事儿,咋不往外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