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明月在此前的最大野心,也不过是想背着皇上多赚点私房,再顺便收卖和培养一些真正忠于她的人手,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而已。
毕竟她很清楚,在绝对的权力之下,此一时彼一时,各种变故都有可能在未来随时出现,她当然要提前做些布局,好在关键时刻用来自保。
如今看来,可能是因她的表现,在皇上那里获得的评价超乎预料的高,才会出现这样令人意外的安排。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皇上看来,他对结发二十年的妻子,有着足够的了解,确定她是一位有魄力,还有勇有谋,却又深受礼规影响,对权力没什么野心,以夫为天的女子。
所以他坚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皇后才是唯一能让他安心交付后背的人。
他御驾亲征西北,除了需要一个能让他放心的人,帮他坐镇前朝、代理朝政,这个人还需负责在后方为他做好后勤保障。
皇后能在无数眼线的盯稍下,将之前在御林卫训练卫训练的那批人悄然送走,然后彻底消失在人海。
还能瞒着朝野上下的无数眼睛,安排好数千人规模的海上作战队的后勤保障,足以表明她有为他安排好后勤的能力。
夫妻商定好,或者说是皇上单方面做出决定,通知过柳明月后,她就开启需要凌晨起床,去屏风后听政,下朝后,又旁观皇上接见大臣,学习如何批阅奏折的生活。
即便是在随后的过年封印期间,皇上也抓紧时间忙着给她介绍那些关键位置上的大臣,以及各地封疆大吏的信息,以及他对那些人的态度,遇上某类事件的处理原则等。
因关系重大,影响也很大,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连太子都没发现,看到皇上与皇后常在私下相处,只留何忠在跟前侍候,还以为他们又在探讨如何背着前朝悄悄赚钱的事。
直到上元节过后,皇上突然当朝宣布,他计划要巡视西北边防,顿时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还没等群臣从这个消息中的反应过来,皇上又在随后宣布,在他巡视边防期间,由皇后临朝代理朝政。
接连两记重拳,将朝臣们砸得晕头转向,有大臣赶紧出声劝谏。
“启奏陛下,西北方向此刻正处天寒地冻之际,您实在不易在此时前往,皇后虽素有贤名,但她毕竟是后宫妇人,由她代理朝政,恐难服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京城距离西北路途遥远,皇上想要达成化被动为主动的目的,肯定要尽早出发,才能赶得上,晚了只能仓促应战,那样的结果,当然不是他想要的。
“自前昌国公和威武将军战亡后,朕对西北防务一直放心不下,还是亲自去看一趟,这心里才踏实,诸位不必再劝。”
皇上的目光扫过朝堂上的一些重臣,随后便接着道。
“尔等皆是朕的肱骨之臣,朕相信,有尔等在京中全心辅助皇后理政,朕将无后顾之忧。”
听得出皇上这是主意已定,如今公开此事,不过是通知一下他们而已,他们只能放弃劝阻皇上的西北之行,将重点放在另一件事情上。
“陛下为边关防务,决定前往西北,臣等固然不便阻挠,但是由皇后代理朝政一事,还请皇上三思,臣以为,太子已近弱冠之龄,由他监政,比让皇后临朝,更加名正言顺。”
正因这事太过名正言顺,他才担心交到太子手上的权利,不便收回来,皇后就不同了,只需看这些大臣的反感和抗议,就知道,只有交给皇后,才能更方便他顺利收回来。
所以皇上语气坚定得回道,“太子年少,经历的事情也少,所思所想难免太过片面,难以担此重任,朕与皇后结发二十载,对她知之甚深,相信她定能不负朕的期望,在朕离京期间,与众卿一起打理好朝政。”
要知道,他自己满打满算,也才当了不到六年的皇帝,还不敢说已在朝野上下树立起绝对的权威。
若朝堂上的这些人精觉得太子年少天真,好掌控,起了让太子取而代之的心,等到他回来后,这朝堂上还能有他的位置吗?
至于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他们母子会不会联起手来夺他的权的事,皇上从没担心过。
因为他很清楚皇后是个既守礼规,还很重视百姓民生的贤后。
在明知太子能力不足的情况下,皇后不仅不会帮太子夺权,还会主动压着太子,让他多在基层增长见识和历练,而不是让他小小年龄就承担重任,从而误人误己。
这也正是皇上最认可皇后的地方,过去的她太宠溺孩子,结果将两个孩子都娇宠得有些不懂事,让他很看不惯。
从最近这两三年的情况看,皇后显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二公主已出嫁,又离得远,也就不说了,她后来对太子的管教态度和方式,皇上都有看在眼里,十分支持。
除了一些还没看清形势,坚持认为女子不该抛头露面,更不该涉政的人外,那些精明的,哪怕嘴上也在劝,心中却都清楚,皇上这是下定决心了。
这分明是宁愿将皇后一介女流推到前朝,也不愿给他们这些人留下可趁之机。
是的,真正精明的极少数人,都已看出来,皇上坚持要让皇后临朝,看似防着太子,实则是防着他们这些大*臣。
至于一直低调得深居后宫,没听说她有过任何涉前朝言行的皇后,早在某些大臣心中挂了号。
她在遭到前朝各种弹劾时,什么都不需要做,自有皇上替她挡下,还在事后将主导弹劾她的人,给清理掉大半。
如今更是悄无声息的拿到代理朝政权,皇上现在是毫不掩饰的当众表态,他对皇后,比对亲生儿子更信重。
这么有心机有手段,善于拢络人心,还能做到不显山不露水,很能隐忍的女子,谁敢小觑?
下朝后,有些不甘心,或是想要借机彰显自己的人,都围在崔立言和新任右丞相何晋英的周围。
“崔公,对于皇后将要代理朝政一事,您怎能不说话呢?”
“崔公、何公,您二位一定要代吾等出面劝谏皇上才行,太子临朝观政,已有两年多,已熟知朝堂政务,让他代理朝政,也比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后强啊。”
“是啊,让太子代理朝政,也比皇后强。”
崔丞相对众人拱手道,“陛下会做出这个决定,自有陛下的考量,某等身为臣子,遵旨行事,忠于职守,不负陛下所托,方是为臣之道。”
崔丞相素以精明狡滑著称,但他身居高位,又将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众人无言以对,只好将目光都投向何晋英这位新丞相。
何晋英是位在儒林颇负盛名的人物,近三十年前的状元出身,在前朝末期为官数载,因仗义直言而遭贬谪,愤而辞官归隐,在士林享有崇高声望。
皇上请他出山,还许以高位,为的是能尽快平息清除林致远等人,所引起的朝局动荡,效果也确实很喜人。
眼看崔丞相不惧遭人垢病,已敷衍了过去,压力都被转移到自己身上,何丞相也拱拱手道。
“诸位,依老夫之见,不管陛下是让皇后,还是太子代理朝政,都不过是他们一家人的事儿,正如崔公所言,咱们做臣子,有什么想法,劝劝也就是了,实在没资格替陛下拿主意,干涉陛下的家事。”
话音落下,察觉到崔丞相看向他的眼神,何丞相风度翩翩的向其拱手示意,就告辞离开。
仿若无意间的眼神交汇之际,都能看出彼此的心思。
崔立言知道何晋英打着既不想出头,又不愿让皇后代理朝政一事成真,便串掇在场这些人出头的主意。
何晋英知道崔立言已看出他的心思,但他不在乎。
毕竟他的这番话,说得滴水漏,听起来与崔立言的话,表达的似乎是同一个意思,不管这件事情的后续如何发展,都牵连不到他身上。
有那心思灵巧的,在听到何丞相的话后,顿觉恍然大悟,涉及到皇帝、皇后、太子,看上去确实像是人家的家事,可是皇帝无家事。
他们这些大臣不方便干涉皇帝的家事,宗室皇族成员有资格过问吧。
哪个家族的人,愿意看到外姓的媳妇代夫执掌大权?
当那些人开始考虑,要找哪位有份量的宗室成员出面,才有可能说动皇上改变主意时,才发现一个经常被人忽视的现实。
原来当今登基后,只对过逝的长辈加以隆重的追封,至于那些还活着的徐氏族人,总共只有少得可怜的数人获封,获封的还是空有虚名的爵位,品级也较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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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第41章
兆头
别的开国皇帝基本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给至亲、堂亲,乃至族亲封上一堆亲王、郡王,直接让宗室变得人满为患。
可是他们这位大安开国皇帝,除了给与他一同打天下的族弟,封了个平国公之位外,对其余一大群亲兄弟姐妹、堂亲和表亲,只从中挑了几个,给赐个伯位,或是一等、二等将军之类的虚名。
也就是说,如今正经能称得上宗室成员的,除了平国公一家外,也就存在感不高的大皇子一家和二皇子一家,以及出嫁的大公主、二公主。
皇上亲族中的长辈与至亲兄弟,都有还在世的,就是那些人还都老老实实的被摁在老家呢。
初时考虑到前几位先进京称帝者,皆大封亲族,结果转头就被后来者按名单给族灭的情况,众人还以为当今是担心自己徐氏一族也会步了后尘,就没有坚持奏请此事。
如今大安开国立朝已经进入第六年,各方面的局势都已平稳下来,皇上都敢离京去巡视边防了,足以见得他对自身掌控朝廷的信心,可他依然没有任何大封宗室打算。
那些想要请宗室出面的人,最终能找的只有两位成年皇子和思远伯。
从皇上对亲族的封赏态度上,不难看出,平国公这个族弟,可能是最能在皇上面说得上话的人,可他不在京中,被皇上派去东边驻守边疆去了。
而思远伯,则是皇上还活着的长辈中,受封爵位最高,唯一在京,还担着有名无实的宗正之名的人。
等到那些人找到思远伯,众人才发现,皇上的这位叔父,即便成了皇亲贵族,依旧朴实本分得让人难以相信。
得知众人的来意,思远伯徐二柱毫不犹豫的拒绝。
“那是皇上和皇后的家事,皇上要出远门,让他媳妇帮忙当家管事,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咱们这些外人有啥好说道的,你们这些大人,管得也太多了。”
要知道,在他家,他这个当家的不出远门,也是由他媳妇当家,所以在徐二柱看来,这压根都不算事,他有什么好反对的。
“徐伯爷,您要知道,皇上乃是一国之主,他让皇后帮忙当家,跟普通人家让妇人当家,它不是一回事,皇帝的家事也是国事,让皇后管事,啊不,理政,乃是有背礼规之举。”
思远伯却不以为然的回道,“你们这些大人,就是想得太多,要是凡事都得按那什么圣贤书上写得来,像咱这样大字不识的,干脆都死了算了,那还叫过日子吗?俺侄媳,咳,皇后是个大方明事理的贤惠人儿,扒家得很,有她替皇上看家,咱都放心得很。”
被接入京中封了伯爷后,思远伯两口子都没少受那些礼规折腾,现在是听到这些就头大。
连人家吃饭、说话、走路、穿衣等等,都要从头管到脚的所谓圣贤之道,在他们看来,完全都是难为人,只是他们也不敢明着反对,说那些不好。
“徐伯爷,放任皇后临朝,相当于是让牝鸡司晨,对咱们徐氏宗室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思远伯诚恳请教,“咱只听说过公鸡、母鸡,还没听说过个这个壁鸡是啥,咱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说那句话的人立刻来了劲头,“那牝鸡司晨的意思,是让母鸡代公鸡打鸣。”
思远伯随即回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样不挺好,有母鸡帮忙打鸣,省得还要专门喂公鸡吃闲粮,可惜这世上就没这样的好事,而且这跟咱徐氏宗室也没啥关系啊。”
眼看这思远伯就跟脑子有问题似的,根本就说不通,令前来找他的几位大人都深感失策,继续纠缠下去,他们说不定会反被对方那理所应当的思路给影响到,只得悻悻告辞。
看着他们的大儿子客气得将几位大人送出去,一直躲在隔避偷听的思远伯夫人这才现身。
“徐老二,你今天的这个表现不错,就得这样回那些人,人家四娃能当上皇帝,不比这天下人都厉害得多,他做的决定,哪里轮得到咱去说三道四,这些个黑心肝,有好事不想着咱,有孬事,就想到要找咱了,你可得给我离他们远些。”
徐二柱赶紧回道,“你放心,咱这心里都明白着呢,肯定不能让他们给糊弄了,何况他们还想让咱去说侄媳妇拐话,当年要不是有她关照咱这些老家人,老徐家指不定能活下几个呢。”
自家知道自家事,徐二柱夫妻都是看着皇上长大的长辈,知道皇上的成长经历。
他们这些老家人在皇上打天下时没出力,皇上媳妇反倒在老家遭灾时,派人给他们送了一大批粮食,让他们顺利渡过那个灾年,不用去逃荒,还令当地官吏多照顾他们。
思远伯夫人满意的点头,“就是,做人就得讲良心,他们都不知道四……皇上为啥让咱当皇亲国戚,不搭理其他人,还不是因为咱当年讲良心,给他们奶孙搭过手,活该那些个没良心的,啥也捞不着,不过他们能活下来,不被人欺负,已经算是很沾光了。”
在思远伯府无功而返的一行人,在与其他人汇合后,一边忙着对外宣传这个消息,想要激起百姓的反对,一边派人分别前往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
还有些人,分别低调的进了某些权臣府邸,去汇报思远伯对此事的态度。
从二品的参知政事常会成,就是权臣之一,听到心腹汇报的信息,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本来太子在朝中越来越活跃,开始负责处办一些事务,就让常家感到如鲠在喉,如今皇上又决定让皇后临朝代理朝政,更无异于是戳他们常家的肺管子。
要知道五皇子仅比太子小一岁,现在还只能在弘文馆上学,即便有他帮忙在皇上面前旁敲侧击的争取,也没能让五皇子获得上朝观政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