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在下朝后,将自己的这些心些体会讲出来时,皇上直接朗声大笑起来,笑完才安抚道。
“皇后不必太过拘谨,毕竟是初次面对这种场合,会有如此反应,实属正常,多去几次,适应了就好。”
柳明月故作好奇得问道,“臣妾好奇的是,不知皇上初次上朝时,有何体会?”
面对这个问题,皇上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凝,他之所以觉得好笑,正因皇后说得那些,与他当年初次上朝时的感受如出一辙。
所以他才会在听到另一个人,也深刻体会到了他当时的紧张、拘谨和自我怀疑时,感到很好笑,不止是笑现在的皇后,也是在笑那时的自己。
当然,这个真相,他就不想让皇后知道了。
“朕当年当然不会像皇后这般,毕竟朕可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朝堂上的这点人算什么?”
事实上当皇帝和当将军,完全是两码事,当将军需要的是令出则行,他手下的将士会毫不犹豫的英勇执行他下达的军令。
当皇帝却需和一群人斗智,其中大半都是这天下最聪明、最有学问的那一小撮人,而他却是个没进过书院门的大老粗,这其中的压力之大,旁人很难理解。
不过皇后现在显然已经体会到了,才会感受到与当年的他一样的压力,进而生出一样的心理反应。
柳明月却已大概猜到皇上在高兴什么,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感慨道。
“陛下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太不容易了,依臣妾看,那些个大人,简直是人均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说个话都拐弯抹角的,让人看着都累。”
皇上对此深以为然,“皇后说得甚是,朕这些年,硬是被这些人给磨得脾气都好了许多,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想到自己即将暂时摆脱朝堂上的那些极其考验耐心的人与事,皇上突然对西北之行格外期待起来,类似那种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放风的心态。
【作者有话说】
43
第43章
承诺
太子这两天的情绪一直有些失落,柳明月有看在眼里,但她一直没有主动问,直到对方实在忍不下去后,主动开口。
“母后,儿臣当然不反对父皇的决定,也不认为您身为女子,不该代理朝政,儿臣有些在意的是,是不是父皇认为儿臣不堪重用,才会选择您?”
这话绝对不是两三年前的太子会说的话,毕竟他在当年深受儒学思想影响,认为女子该遵守三纳五常,认可男尊女卑的当下社会观念。
柳明月来后,一直利用时人重‘孝悌’这一点,不动声色的对其施加影响,试图改变他曾经的一些观念。
如今看来,她的改造效果是有的,要是搁她初来的那一年,遇上这件事,太子绝对会跳得比谁都高,都用不着别人在他耳边窜掇。
而太子会问出这种话,对此事感到难以释怀,则表明,她的改造效果虽有效却不彻底,在他的心中,依旧还存在根深蒂固的男本位思想。
“境文,你要明白一件事,我是你父皇的原配正妻,与你父皇结发二十载,为他生儿育女,陪他从微末之时,走到现在尊荣加身,我对你父皇的心意始终如一,哪怕他有过很多其他女人,可是对他而言,那些女人都无法与我这个妻子相提并论,因为只有我们夫妻,才是彼此能以后背相托付的人。”
虽然柳明月自己都不相信的这番话,她更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好坏,往往取决于双方的利益方向,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这段话说得情真意切。
毕竟除了最后面的那句话,以原主的所作所为,绝对说得起前面的那些话,太子显然还有没反应过来,没能领会到她话中的深意。
在这个除了会被大肆宣扬的孝悌之情外,其他情绪表达往往都很含蓄的时代,他肯定没听说过夫妻之情比父子、母子之情更加深厚的观念。
“可是……儿臣记得之前……”
太子说得有些磕吧,显然是因顾忌到会触及她的痛点,柳明月直接接过话道。
“之前是母后自己没想明白,才会活得患得患失,一边跟自己较劲,一边想跟你父皇较劲,试图证明自己是最守礼规、最贤良的妻子与皇后,你父皇娶我是对的,后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心态转变了,不再执着于那些,只专注做好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事实已经充分证明,我与你父皇之间的夫妻情义,不是吗?”
听到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太子才放下对自家母后身上所发生的那些明显变化的疑惑。
“母后能想开就好,现在这样挺好的。”
徐境文虽然算不上多聪明,但他也不笨,当然知道自从柳明月到来后,所做的那些改变,给他带去的那些好处,使得他这个太子的地位得到显著提升,变得日益稳固。
柳明月听到这话,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和自得,反倒感到有些心酸复杂。
这具身体的内芯换成她以后,固然能为这个便宜儿子带来好处,可她十分确定,自己绝对算不上是位好母亲,只有原主才会真心实意,不掺任何杂质的爱着她的一双儿女。
可原主悄然消失,被她这个外来者取代,原主的丈夫和儿女,都丝毫没有察觉到。
真不知她是该庆幸自己将原主人设维持得好,还是同情原主这一生活得太可悲,她用真心对待的那些人,都只知索取,不知回报,不会想到她也需要关心与爱护。
“你与锦秋是少年夫妻,你们两个的姻缘起点,比我与你父皇当年更纯粹,母后希望你们也能如此,时刻不忘原配结发之义,相互信任,携手面对一切风波。”
近期才圆房的太子闻言,红着脸低头应下。
“母后放心,儿臣与太子妃,一定也会好好的。”
柳明月满意的点头,少年人心性不定,她不确定这句承诺的有效期是多久*,但她希望能尽量久些。
“所以说,你父皇会选择让我代理朝政,既不是因为觉得你年龄小,难堪大任,更不是外人所揣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单纯是因为,你父皇更了解我,知道我能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里,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帮他守好大后方,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太子终于放下盘桓在心中的那些自我怀疑与担忧,轻松愉悦的离开。
柳明月则觉得像是完成一场重要的答辩,总算能松一口气,终于将某个现实而又残酷的问题给忽悠过去了。
正值十六七岁的青少年,正处身心发育的成长关键期,很容易受到心理打击或刺激,从而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她即便是‘后’妈,那好歹也算是妈,多少要对这个少年的成长负些责任。
就算迟早都得让他面对他的父亲不容别人染指其皇权,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行的现实,也不应该是现在。
不知道真相,让他活得简单些,还能让他的父亲对少些忌惮与防备之心,知道真相,他只有伤心颓丧和奋起相争两个选择。
前者会让他的父皇对他失望,后者,除非老天战在他这边,让他父皇出点状况,要不然,他将毫无胜算。
亲自接触政务和前朝后,柳明月才发现,即便她出于专业经验,从不敢小看这个时代中的任何人,尤其是能成为开国之帝的原主丈夫,然而事实上,他们远比她所以为的还要更厉害。
毕竟她本来只是一个小镇做题家出身的普通博士而已,从不曾接触过国家的上层领导,还是沾导师的光,才见过那么几位地方领导而已。
这样的她,即便已经当了近三年的皇后,依旧没能生出王霸之气和野心,如今却被皇上给推到前朝,着实让她深感压力山大。
至于说拒绝,她本人也觉得,皇上坚持要亲自去西北整军备战,能留在后方坐镇,掌控大局的那个人,必须是她。
因为是这件事牵连过大,换成其他任何人,包括太子在内,都有可能给这个新生的朝廷政权带来动荡。
而她这个外来者,是站在绝对客观的角度,真心期待大安能发展得越来越好,无欲则刚,所以她能以绝对公正无私的心态,尽量周全的妥善处置那些政务。
柳明月相信,在这个时代,肯定也存在那种为国家与民族大义,愿意舍身取义的人,只是至少从目前来讲,她还没发现身边有这样的能人。
但凡是人,基本都少不了会有私心偏向,为家族、为子孙、为亲朋故旧等等,只有她不会。
因为她看似有娘家亲族,有儿女丈夫,可她不会偏向任何人,不会试图利用权力为连她自己在内的任何人与势力谋私。
在接下来的观政学习过程中,柳明月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了她的这一面,丝毫没有辜负皇上对她的判断,却让发现这一点的大臣都深感震惊和难以相信。
毕竟在他们的固有印象中,总觉得女子容易感情用事,常因心软而优柔寡断,或是因耳根子软而偏听偏信,可是他们在皇后身上,丝毫没有发现这类迹象。
因为要赶时间,皇上从公开他要离京去西北的消息,到正式离开,中间没有间隔多长时间。
负责为皇上出行做准备工作的各方,可谓是日夜忙碌,才终于赶在规定期限内,也就是正月底,顺利让皇上如期启程。
由于是以去巡防边境的名义前往西北,也就不用像正式的御驾亲征般,需提前设祭坛,由皇上亲自祭拜过天地先祖,祈求天地神灵与祖宗保佑后再出发。
柳明月带着百官将皇上送到京城的大门口,徐庆业神情凝重的再次强调道。
“皇后,朕将这皇宫内外,都托付于你了!”
虽对出发的这一天期待已久,但是真到离开之际,徐庆业的心情显然没那么轻松。
柳明月的心情也很沉重,郑重其事的看着对方,语气坚定的回道。
“臣妾定将不负陛下所托,唯愿能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候在此地迎接陛下平安归来。”
没有说带有恭维性质的凯旋,只有最朴素的平安,这是柳明月最真实的想法,在她的心目中,输赢都没有皇上的平安重要。
无关私情,皆因她认为,这个国家需要徐庆业,需要徐庆业平安归来。
“朕一定不会辜负皇后的期望。”
徐庆业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能领会到皇后的这份心意,心中触动不已,再次肯定,果然只有他的妻子,才是唯一一个无论在何时,都只关心他的平安健康的人。
又嘱咐过太子和几位皇子几句后,徐庆业才登上御撵,在随将将士和宫人内侍的前后簇拥下,浩浩荡荡的离开。
柳明月则随即带人登上城门楼,直到遥望出行队伍彻底消失的视野中,才在身边人的劝说的下回宫。
身为一个将要代皇上理政的皇后,她肯定要在人前允分展现自己与皇上之间的夫妻情深,才能在接下来,更好的运用皇上赋予她的政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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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第44章
欺新
内侍大总管随皇上一起去西北,柳明月已主动请皇上将十二监的总领高长庚调过来,在接下来为她提供辅助。
高长庚虽然不像何忠那样,是皇上的近侍大太监,但是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并不在何忠之下。
皇后主动申请将他调过来,固然有着想通过高长庚之手,调用皇上手中的一些资源的目的,另一个目的,当然是为了让皇上能够更加放心。
毕竟这样一来,皇上完全可以通过高长庚,对她做的一切了如指掌。
人心易变,哪怕皇上目前对她很信任,也不吝在外表现出这一点。
但是柳明月从不会低估上位者的掌控欲,她不希望因这次的代理朝政,让皇上对她心生忌惮,让她前功尽弃,当然要尽量提前消除或避免一切可能会出现的隐患。
回到宫中后,柳明月就直接去了御书房,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奏折被送到这里,当天没有及时处理完,就需堆积到次日,它只会持续增加,不存在减少的可能。
柳明月也是亲身经历过后,才知道在她所知道的历史上,有皇上被累死,真不是假的。
当然,皇上若想让自己过得轻松些,也能不顾后果和隐患,设法将工作推出去,例如将大半工作都转交给大臣,或是心腹太监。
无论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做不出来这种事,再怎么辛苦,也只能由他们自己来。
早朝很想像柳明月在后世的电视中看到的那样,每天都是皇上高坐上首,听下方几十上百位大臣在那奏事、议事,乃至吵架。
在大安,除了一月三次的大朝议,是在京五品,乃至某些特殊位置的七、八品都需上朝外,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小朝会。
而且这个小朝会,不仅对官员的品阶和职位要求相对较高,还是排着队候在殿外,一个个或三五个的相继进去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