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谢大哥也的确太忙了一点,学习占去了太多的精力,以至于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适婚年龄之后,显得就像是刚开始接触谢双瑶带来的那些文化时一样,有些无措。在他的规划中,他是想结婚的,只是不是现在,随着妹妹的描述,他也意识到对婚姻不闻不问的传统态度可能会损害他自己的权益。但谢大哥现在进入一个两难阶段,他希望自己能和女孩们产生一定的交往,这种需求——在谢双瑶的解说下,似乎是被逐渐建立起来了,而不是被视作邪念,转眼间就压制下去,但谢大哥同时也希望这种交往不会损害自己和女方的名声,也不会阻碍他的工作,当然更不会阻碍谢双瑶对买活军的统治。
他该怎么做?这个度实在难以把握,而且对谢大哥来说,他在男女交往中要面临的风险也是很大的,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金龟婿,会吸引很多女娘的垂涎,至少现在彬山中没有人不希望和谢家结亲。
如果他稍微有不慎的举动,在这个旧的规矩刚被谢双瑶否定,新的规矩还没建立起来的时间点,或许会被迫娶进一个心机深沉的妻子,这可能是所有单身王老五最深的恐惧,男人总觉得自己的一生英名会因为女人所引发的性.欲而毁于一旦。如果有个女郎常来找他,但他对她无意,可女郎家人又认定了他应该负责该怎么办?如果他相中的女郎没相中他,会影响到她后续的求偶吗?她的家里人不会迫着她答应吧?
谢双瑶和大哥刚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真切地意识到这里头的种种内情,这些年来,彬山内部的婚姻比较少见,因为此地的女眷本来就很少,彬山的居民以北方流民和大乱后本地土著的残留为主,北方流民走了一千多里路来到彬山,期间条件最恶劣的一段时间,有吃人现象,想也不要想,这种情况下先死的一定是女人,不分年龄,最开始还有些女流民苟延残喘,用皮肉生意换口粮,可当人饿到极限的时候,是没有性.欲的,而且虽然流民不知道原因,但他们知道女人(因为脂肪含量高的缘故)比男人好吃。
能保着自家女眷来到彬山落脚的流民,都是流民中的强者了,但流民的男女比例也是八比二,至于本地土著,本来就以矿工为主,更是男人的世界。活下来的女眷几乎都是有家人庇护的,十年来彬山成亲的人家非常少,这在此时也是司空见惯的。只有两个寡妇找了人家,婚俗上也是非常传统,都是家人做主,自己没什么意见,举办过婚礼后就和以前一样过着日子。
还有些女眷是从云县和临城县的乡下嫁过来的,也多是寡妇身份,结婚时买活军还没拿下这两个县城,也都是按旧婚俗来办的。甚至拿下云县之后,那些曾经的风尘女子,经鉴别没有患上不宜婚配疾病的,也都有了很好的归宿。这是个女人非常稀少的时期,底层男性根本没得选,谢大哥的烦恼非常的凡尔赛:想嫁他的女娘是这么的多,以至于他还要考量回绝女性的问题了!
但他的烦恼也给谢双瑶提了个醒,庄素今年十九,朱玉玉十八,马脸小吴十六,和她们同龄的还有一批女眷,再往下女娘的数目更多。买活军的日子后来就过得好了,而且女性也能读书做官,本地的父母能活着到达彬山,说明夫妻感情好,身体条件好,而且家底也不错,后来又被教授了一定的节育和育儿常识,生出的多是计划内的孩子,彬山现在没有溺婴的习惯,婴儿成活率也比外头高,可以达到三个孩子里活两个的程度。活下来的孩子里,男女比例大致相当,也就是说大约十二年后,会有一批千人左右的买活军少年少女进入婚配市场,也就是说,谢双瑶如果希望到时候能有一系列全新的婚配习俗等着他们去学习,那差不多现在就得开始布局了。
照搬现代的婚恋习俗当然是不可行的,安全期并不是真的彻底安全,南方并不适合养羊,买活军也没有余力养这种产出投入比较低的牲畜,也就没有羊肠,这年代已经有杨梅疮了,土产青霉素也还没发明,在安全.套诞生之前,大多国家都提倡禁欲式的道德风尚都是有道理的,活跃的、无防护的性.生活必然会带来疾病和计划外的生育,引起社会的动荡,而谢双瑶也知道,这些问题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女性。
谢双瑶还要依靠着这些有数的女性去巩固自己的统治,推广自己的思想,她就像是个严厉的老祖母一样,不希望这些女孩被外头花言巧语的小子们蒙骗,耽误了本可为她卖命的宝贵时光——但她又需要女性为她生育后代,产生更多的百姓。她发现自己的思想和后世的中国家长如出一辙,她希望自己的活死人们从小学到大学都对异性极为反感,绝没有丝毫谈恋爱的需要,然后大学一毕业忽然间在一年内结婚生子,然后在五年内生个两胎三胎什么的,一旦完成了生育任务,便从此再也没有丝毫性.欲,也就没了出轨的风险,不必给社会增添额外的治理成本,安安稳稳地把小家庭运转到老,开始一个新的循环。
如果人真的有ABO系统就好了!发.情.期配配种,用气味来分辨合适的伴侣,跳开所有交往环节,那该多么适合管理者偷懒啊!但谢双瑶显然没有穿越到ABO世界,所以她只能一边巡视云县,一边思量谢大哥引发的难题,从云县回临城县后不久,她一边有条不紊地分派着攻占许县之后的一些扫尾工作,一边召集了麾下一些女娘前来开座谈会,这是她很喜欢的一种形式,尤其是她要探索和思考一些新问题的时候,女郎会给予她一些新鲜的视角,也让她更明了这股新兴政治势力的需要。
值得一提的是,金逢春和于小月因为积极发展家人进步,并且临城县现在拿下了‘新占之地’的帽子,本地女娘也算是自己人了,也得以被列入受邀者的行列,作为临县女娘的代表,可以从‘刚纳入统治下不久’的女娘角度,发表她们的见解,为谢双瑶提供更多的参考。
第49章 军拿下许县
买活军居然如此轻易地就拿下了许县!
金逢春这几天都有些魂不守舍, 虽然本职工作还是照样完成,但其余时间都沉浸在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撼之中,她有些无法相信, 甚至感觉世界因此而显得虚假荒谬——买活军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拿下许县了呢?!
“当真一个人都没死吗?”
因为大家都有事做, 而且战场自然很险恶的缘故,金家人并没有直接地见证买活军战斗的场面,只能辗转地从马百户的儿子口中得知消息, 自然金县尉也宴请了马百户,想要探知更多战场的细节。马百户倒也没份参与,但他把私盐头子刘老大引荐给谢六姐, 而刘老大虽然也没上城头, 但从他的角度讲出来的故事,比买活军那些胖大兵士口中干巴巴的‘就去走了一趟就拿下来了, 和拿下你们临县差不多’,自然要丰满多了。
虽然也并没有很波折就是了, 这场大家都期待已久的大战可谓是虎头蛇尾, 双方刚集结大军……然后就没了, 买活军兵临城下,压根就没打, 第二日便拿下了许县。顺利得令临城县的民众们都感到强烈的不真实。
——听说, 许县方面压根就没组织起什么有效的抵抗, 连城门都只是暂时关闭了大约半日, 便被大胆的民众裹挟着打开了, 唯独让人悬心的是张地主一家,他们家的表现大出金逢春意料, 原本在金逢春的分析中, 刘老大投诚以后, 张地主应该是临城县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了,收拢庄丁矿丁协助守城,这是他们肯定要做的事,而且能集中起来的人数也不比买活军差多少,不说苦战,他们至少能给买活军造成一些麻烦,又或者是延缓一下买活军的作战时间。
金逢春当然知道,就战斗力来说,买活军一个打三个庄丁佃户是不成问题的,但守城战也不全靠个人的武力。最近这半年来,因为她开始识字,而且买活军若要往外扩张,免不得用兵的缘故,金逢春很关注战争方面的知识,不但自己找典籍来看(很少,几乎没有找到),而且还向见识过战争的老人打听。她大略地知道传统的守城战是怎么打的,也建筑起了自己的想象——
守城战能否守住,主要是这么几个方面决定的:城墙、补给、民心。一座城墙完备的城镇,可以防范许多危险。比如一般的流民军队,他们没有攻城器械,也没有使用、制造这些器械的知识,所以太平的时候流民军最多只能滋扰地方,想要打下大城市并不现实。他们能攻占的小城,城墙往往形同虚设,已然是半废弃状态,可以攀缘而入,真正的天下雄城并非农民军轻易能够妄想的。
但,打不下来,不代表不可以围城,一座城市的补给总是有限的,孤城被围,三个月以上就要出事,想要强行守住,或者就要开始吃人了。还好城里的百姓往往没有经历过战争,不太能意识到这一点,多数是在补给快耗尽的时候才迟钝地慌乱起来,但这之后慌乱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金逢春的父母经历过战争,大哥也经历过,金逢春从他们的叙述中很早就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个体的生命和意志在战争面前都无关紧要,完全只能随波逐流,就赌运气而已。
当然了,在守城战中,守城的一方也不可能总是龟缩在城墙之后,如果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便可以依托城墙外出骚扰、打击攻城方,战争其实也是一门精细的技术活。于家二郎对军事有着天然的兴趣,按他所说,战争其实从双方出兵就已经开始了,确认本地将要被攻打的话,守城方可以坚壁清野、在水井中下毒、抢收稻子、掘断道路,并且灵活地利用地势来阻断敌人,譬如筑坝、引水等等,除此之外,当然还有粮草的筹备与运输。如果这些都能执行到位,那守城方相对攻城方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就以许县来说,许县是三省通衢之处,和买活军相连的是城南,其余三个方向都有官道,这种城很难围,邻县邻省都会发兵来援,至少粮草不愁,只要他们能守住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后续处于劣势的毫无疑问是买活军。而且临城县和外界沟通的渠道,就从前来说,主要是源于许县,那么许县的官僚守城的信心就会比较足,因为他们知道买活军的粮草供给也不多,临城县打许县天然就不会那么好打……如果不是买活军来打,又或者如果天下不是这么不太平,许县的县令又不是那么糊涂的话。
买活军要来打许县,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任何人来临城县生活一段时间,只要有基本的智力都会有这样的感悟,这根本就不是聚义江湖、占山为王的草头军,以《水浒》为自己的追求目标,最终还是会被招安。买活军的体制一看就知道是为了统治大地方准备的,只有很大的地盘才要求完备的制度。金逢春不相信许县县令对此没有自己的判断,但他居然还坐视买活军把路修到了城关边上,这其实已说明了大敏朝在许县的统治有多么的破碎和虚弱。有了这条路,买活军根本就不用担心补给问题,而且许县的铁器还多是买活军卖去的,金逢春不知道买活军有没有做过实验,但他们卖出的铁器多数凿不破水泥路,也就是说这些路修起来就很难破坏了。
这些路——多数是许县本地人配合着修起来的,冬季农闲,去做活有饭吃,有筹子赚,而且许县的商户极力鼓舞百姓去做活,有了水泥路运货会更方便。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毕竟百姓只想着吃饱喝足,而商人只想着赚钱。但许县县令是该有一些大局观的,他居然连这点都想不到,只是坐视着买活军修路,从那一刻起,金逢春就完全放弃去留心县令了,本身既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本地实际的统治者应当是乡绅家族,许县县令最好的结果无非是留在买活军治下,和于县令一样拼命上课而已。
在那之后,她认为许县保卫战的主持者应该是张地主,而且也预想到了他的权力和武力都来自于哪里,又会有怎样的抵抗。金逢春认为张地主是无法执行坚壁清野战术的,可能也没有那么多毒药来污染水井——甚至他根本就不会动污染水井这个念头,只有不事生产的官兵能轻易地毁坏水井,但凡是在本地做活的百姓,就舍不得毁掉这些得来不易的水源。
她知道自己是很聪明的,也得到了六姐的认可,俨然便自认是金家最聪明的人了,金逢春知道自己现在还在蛰伏期,她真正大放光彩的时日,应当在吴兴被攻占之后,但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小小自满的,不说自比武侯吧,她也觉得自己是这个时世罕见的明白人了,对战事的发展至少有些基本的明鉴。而且这些明鉴也是得到朋友们认可的,他们都觉得买活军会在许县遭受到一些抵抗,如果六姐不展示神迹的话,很可能要死上一二十个人的。
但事态的发展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金逢春甚至感到羞赧——买活军侵占临城县是够容易的了,但那不是因为马百户早丧胆了吗,怎么……怎么侵占许县也就比临城县多费了那么一点儿功夫?
买活军是头一天清早出发,午后到的许县,当日扎营做饭,谢六姐都还在临城县没动身呢,当晚,被召集入城的张地主庄丁便自发地打开城门,邀请买活军入城,按刘老大的说法,他们本来还打算等张地主的人现出疲态之后,在城内作乱,撩拨民心呼应买活军……谁能想得到张地主多年来的庄丁都合起来造他的反,张地主连一夜都没有撑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反绑起来,扭送到了买活军营中……
不是,就……这也太……太……
金逢春一开始都觉得这听着太假了,她完全不知道买活军是怎么达成这种效果的,甚至有种整个世界都被震动的感觉——难道多年的老佃户、老庄丁对地主的忠心不该是无法撼动的吗?当然也有那种鱼肉乡里的恶霸人家,但不论怎么说,如果一个地主身边竟没有一些忠心的佃户的话,他是很难维持收入的。
金逢春接触过很多地主,他父母也熟知其中的套路,地主在争买田地的时候或许会露出狰狞的面目,但一等田地到手了,便又会对佃户宽仁起来。适当地减减租,在佃户活不下去的时候给他们放些低利息的印子钱……几年下来,再冷的心都被暖过来了,而这些佃户多数都是很认死理的,多的他们也都不知道,只知道在这险恶的世道里,能有田种,有这么一个靠谱的主家就很不错了,为主家卖命,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若是这种佃户的关系持续了两代以上,那彼此的关系就更紧密了,因为能娶到媳妇留下子息的佃户,必然是受到重用的,不被喜爱的佃户根本没可能娶妻。这种佃二代被选拔为庄丁的可能性很大,他们对主家的忠心几乎是牢不可破。一个在本地经营了几代人的地主家庭,往往就拥有不少忠心的庄丁,平时也会操练武艺,在本地说话亦很有份量,他们的家族中会有人进县衙为吏,也会有人尝试从商,往往是从粮油铺子做起,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有开粮铺的底气,比起县令,他们更像是本地真正的统治者。
金家自己就是吴兴的大户,而且地位很稳固,这种权势很大程度是建立在佃户对地主无条件的服从上的,金逢春有生以来都毫不怀疑好佃户对好地主的忠心,直到许县就这样轻易地陷落在好佃户手里,她才逐渐迟缓地、恐慌地意识到,原来佃户的忠心并非是毫无条件的,哪怕地主已经做得很宽厚了——张地主在她看来,对手下的佃户并不是多么苛刻——但佃户只要一有机会,一了解到买活军这里的佃租更轻,依然会毫不犹豫地背弃原本的东家,向买活军靠拢。
这些佃户甚至还自发地杀掉了几个对张地主异常忠心的庄丁!
只要家里多少有些地,不能不为佃户们在买活军的影响下发生的变化而战栗,金逢春私下多次推演买活军的手段,她仿佛走向另一个极端,现在瞧着买活军的随便一个什么举措都仿佛用意深远:修路除了做生意、运兵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便是吸纳周围村庄里的农户过来做活,还有临城县里到处都在招工,许县连最偏僻的山村都有人来揽活干……在当时,还有人担心临城县的虚实被许县的人探听了过去,但现在来看,这些农户从临城县这里得到的信息更多!
买活军有高产的稻种,有教人种地的先生,而且更重要的是,听说只有新占之地的稻子才是配给制——和买活军在临城县的政策一样,先把所有粮草拿走,再按每亩三百斤发还,只要摆脱了新占之地的帽子,比如临城县明年,那便是只收走二百斤,余下的全都归农户自行支配!
新稻种,亩产六百斤算是稳稳的,这还是侍弄得不太精心的产量,倘若精细起去做,一亩地亩产六百五十斤……那自己便能落下四百五十斤!这还只是一亩地!
什么识字班,什么好布店,什么蜂窝煤,什么套种菜蔬,这都是虚的!最能打动人的就是这实实在在的数字,六百斤一亩,租子只有一半!过个两三年,等许县不再是新占之地,那便只有三分之一的租子!
一半的租子,算是行情价,但亩产高了一倍,便等若是没有租子。而且这些信息并不是彬山那些外地人宣扬的,而是来做工的老百姓从当地的老乡口中反复验证的事,徐姓在本地是大姓,两县里很多人都有个姓徐的亲戚,都是在本地至少一百多年的人家了。既然他们口中都是这么说,许县的百姓们便也深信不疑,金逢春后来才知道,很多许县的农户都在商议着要不要迁移到临城县来——临城县原来有一百多个小村落,兵祸之后,凋敝非常,而且很多村落的幸存者不敢再分散居住,便都聚集到了条件相对好些的村子里,如今只有十个村子,但规模都比原来的大。原本的耕地还能照顾得到六成,但也有四成耕地因为距离太远,逐渐被抛荒,许县的农户之前就在商议着要不要逃到这些村子里,他们有些胆大地还向买活军打听县衙对荒地的政策。
张地主有没有料到呢?买活军这样的政策,足以让最愚忠的佃户也生出自己的心思。金逢春想他大概是没想到的,便是想到了也无能为力,张地主不可能不让佃户在农闲时出去做工,这等若是强制他们不去挣钱买衣服买肉,庄子内部就要先乱起来。而一旦允许农户外出做活,信息的交换和农户的动摇便根本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了。
这是一条任何地主都无力抵抗和扭转,又毒又辣的阳谋,也是针对地主的绝户计!任何一个地主,怎么可能和买活军抗衡?金逢春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呼吸都要乱了:许县这样的情况,在江南算是很不错的了罢,其余州县能有什么不同么?她想不出,除非省城,否则其余州县手中能战敢战的兵,也不会比许县多更多!而且,而且便是能战敢战,又能和买活军的那些兵士相比么?!
这也就意味着,买活军不断地复制这种做法,便可轻而易举地吃下福建道、江西道甚至是浙江道的诸多州县,本地的乡绅人家抵挡不了,那就真的指望不上什么兵了!而一向是不可撼动的乡绅人家,非但抵挡不了,反而在买活军的策略下显得如此脆弱,几乎是不用买活军如何使力,便会自己翻倒在自以为稳固的基础中!
她算是非常投入在买活军里的女娘了,但不知为何,金逢春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依然情不自禁地害怕起来,她甚至藏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了,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好像这世界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让她恐惧的正是她捉不准其中的规律,也就失掉了对自身的掌控,她所熟悉的一切,似乎都会在这股洪流中翻天覆地,而她能选择——尽管她并非不情愿——只有接受。
许县就这样被拿了下来,又过了几天,因为临城县的人也被叫去参与接管许县,他们得到了更多更详细的消息,原来导致佃户作乱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张地主的决定:张地主的庄子将不会用买活军的稻种,而正是这一点让佃户们纷纷自发地产生了献城的念头,经由佃户里常去临城县做活的张二哥牵头,十几个佃户便成了百多个,庄丁中也有很多人立场不坚定,一听说张地主居然不用六姐的稻种,当即倒戈,便酿成了那日黑夜献城的大变!
张地主不愿用买活军的稻种——这一点是金逢春能理解的,因为买活军的稻种需要每年育种,否则会发生‘性状倒退’,也就是说,所有引种新稻的区域,便如同落入了六姐的指掌中一般。许县上下对是否引种新稻定然也是众说纷纭,但她也逐渐越来越理解农户们的心思,一旦他们知道了这种新稻,那么谁让他们无法引种,谁就是他们的敌人。死生大仇,犹然可赎,新稻不得种,不可恕也!
盐枭刘老大畏惧买活军的威武,农民佃户们垂涎买活军的稻种佃租,吏目们背后的家族急于和买活军做生意,少数几个科举官员软弱无力……这样内部千疮百孔的许县,该如何抵抗买活军的锋锐?张地主其实已意识到事不可为,已经暗地里送走了大儿子一家,但刘老大身为盐枭也自有本领,既然已经狠心入伙,便要找准机会立功,毕竟被他埋伏对了,将这房人拿了下来,张家其余丁口也没能逃出许县,尽数成擒。
张家就这么败了,悄无声息,谢六姐去许县走了一遭,杀了许多人,又开了个‘诉苦大会’,便暂时又回临城县办公,金逢春这些临城县的百姓们摘掉了‘新占之地’的帽子,也都十分欢欣鼓舞,他们很积极地打听接下来的招工信息,第一期高级班夏天就要开完了,按条例来说,会有全新的招生考试,就金逢春所知,不少儿郎都摩拳擦掌,预备考入买活军中去打磨打磨自己的武艺。
金逢春还在当她的老师,但她并不准备永远当下去,她的目标是军岗中的文职,也要受训,但平日里的工作内容适合发挥她的长处,她自认自己脑子还算灵活,在庶务后勤上是有一手的,也有相当的兴趣。金县尉对她的盘算予以默许——君不见萧何在刘邦手下都能善终呢?历来能管粮草后勤的,虽无赫赫之功,但却无不是君王的腹心人,日后也较容易有善终。
买活军拿下了许县……这件事必然又给临城县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改变,而还会有些影响在省府泛起荡漾,在金逢春的见证下,许许多多新式的机器,许许多多的青头贼从云县,从彬山往许县去了,也有一些彬山的买活军女娘在临城县歇了歇脚,又动身启程去了,听马百户说,有些最勇敢的女娘甚至还要走出买活军的势力范围,跟着私盐贩子‘去各地看看’,这让她钦佩赞叹之余也有了一丝神往,或许有一天,她也有这样的胆量……眼下她知道自己是没有的。
更多的影响,会在后续慢慢浮现,金逢春知道自己需要的只是时间,但临城县的百姓们,尤其是向她这样有志于上进的百姓们,已感受到了不同。买活军对他们更加亲热了,他们被视为是完全消化了的领土,在许县征服战前后的表现也足以让六姐满意,并没有人借机作乱,反而个个忠心耿耿。有一些原本封闭的职位,悄然间已对他们打开了限制。
便比如金逢春,今晚竟接到了茶话会的通知,听说是六姐常开的,她有时会叫女娘,有时会叫别的男丁,按行业来,按性别来皆有,但就葛爱娣所说的,“我听云县的小红说,她最常叫的还是我们这些有点本事的女娘。”
她们三人是在路口碰到的,于小月来叫金逢春,她们两人又在葛爱娣租屋的那个巷口遇到了她,便共用起了一盏新灯笼——买活军能烧造透明度很高的玻璃,因此这灯笼也比从前更明亮了,但这些已无法让她们赞叹,这些临城县的女娘已见识过了电灯,便知道一切都不如仙灯那般的明亮,而哪怕是京城,也没有‘仙画’中的天宫美景。金县尉便是在看过仙画后彻底不再反对引兵去吴兴,金逢春还见到过父亲偷偷给六姐的生祠上香,并且不再评论那些传六姐是梨山老母再世的谣言。
“今晚我们县就这三个人么?”于小月问,她和葛爱娣说话的语气很微妙,客气中有一丝生疏,但又透着想要笼络的刻意亲近。这两个官家小姐看着葛爱娣这个前村妇的眼神是有些好奇的,早在月余以前,葛爱娣连站在她们身前的资格都没有,但现在一切已截然不同。
“我帮着写了请柬,还有王太太、徐三嫂,生药铺的董莲妹。”葛爱娣又说了几个人名,“临城县就十个,其余都是彬山和云县来的。”
十个女娘已不算少了,能被六姐看入眼的,自然是有本事的女娘,她们都在心中暗暗地记着这些名字,计算着在一些有限的岗位上,谁能和自己竞争,其实竞争关系未必存在,但这是人很本能的反应,一旦起了心,便很怕有人来抢,不过这思绪在看到了窗户里映着的人头时又很快打消了:彬山和云县的女娘们显然已都到了,她们正和谢双瑶聊天,一看就知道,她们和谢双瑶很熟悉,关系也都很好。
三个女娘彼此看了几眼,仿佛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金逢春抿嘴笑了笑正要说话,身后脚步轻快,是王太太赶了上来,“你们走得倒快!”
其实王太太和金逢春不过是点头之交,但此时站在院子里,这几个临县女娘不论出身来历,距离似乎在瞬间就被拉得很近,她们彼此亦是交换着会意的眼光,此时此刻,她们并不只代表着她们自己,也代表了临城县所有有志上进的女娘。金逢春并不仇视外地人,但她知道只有临城县的女娘才会为临城县的女娘要好处。这一刻不论彼此的脾性是否投合,又是不是介怀对方的出身,她们便是天然的紧密同盟。
但茶话会的氛围的确比金逢春想得要更轻松,几乎是才进屋子,谢双瑶就热情地招呼她们,“快坐快坐,就等着你呢,王太太。”
她把王太太一把按在了中间的椅子上,“你们吃呀,喝呀,别客气——今晚的议题你实在很有发言权,王太太,我们准备来讨论一下当代理想的夫妻关系,这无论如何非得由你第一个发言不可。”
夫妻关系!金逢春的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但同时又不可遏制地被桌面上的东西吸引,她们在谈的话题——还有这吃的喝的,她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实在是不够用了!
第50章 不婚的潮流
买活军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虽然用词不同, 带有特定的时代痕迹,但只要和他们打久了交道,或迟或早心里都会有这样的明悟。买活军教育百姓, 是因为活死人懂得读书懂得道理,才能更好地为六姐做活,买活军让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太太小姐们出来做事, 是因为大家都是六姐的活死人,都要给六姐做事, 不想做事那就只有买活,没钱买活又不想做事,那……你对六姐就没有用了。
在买活军治下, 这是一个很不祥的征兆, 无用的活死人可能会被处死,也可能会被‘送入彬山为奴’, 临城县去年就送走了几十人,都是没有病又不愿意为买活军做事的人。即便是病人, 只要不是起不来床,照旧要为六姐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活死人心中很快就建立起了这样的认识:买活军心中没有宽仁孝悌, 只有六姐的利益。
买活军自己也不避讳这一点,他们的作风和眼下的王师形成了鲜明对比——王师主帅满口的仁义道德, 但百姓避兵如避贼。买活军满口言利,但所做的事大多都对百姓有好处, 便是最出格的那些条例, 到最后也总有一批人从中受惠。
这也让反对者很难从他们的体系中找到漏洞, 批评他们是乡野村夫——他们本来就是, 批评他们不知教化, 心无王道——人家本来就是反贼,人们很快发觉,买活军的体系非常圆融自洽,反对者从中找到的最大的破绽,还是大年夜谢六姐让买活军唱的那首歌,“从来就没有神仙皇帝”……这个人反贼当出瘾头了,反皇帝是可以预见的,但居然还要求别人唱歌反自己。
不让缠足是这样,赎买田地也是这样,买活军每做一件事,必定都是对他们有利的,虽然他们的态度倒很开放,并不禁止对自己政策的批评,但在这样健全的思想体系下,反对者却发现很难找到恰当的论点来说服身边的人。譬如剃头,从古至今,披发左衽那都是蛮族的象征,光头的是和尚,青头的是刚还俗的和尚,要求所有男女都剃头这成何体统!礼法人伦岂不是都要败坏了去?
但哪怕是私下,那些有学问的老先生也驳不倒买活军的道理:头发要藏虱子,虱子是害虫,会散播多种疾病,消灭虱子对所有人都是有益的,而保留头发则完全没有什么好处。保留头发就要保留虱子,剃光头至少有虱子的人会因此受惠。
至于礼法人伦,很显然,在六姐看来,身上还养着虱子的人是不配讲究这些的。这些老先生身上多少都有虱子,所以他们也只能在这一步讪然地放弃争辩,继续去刮腋毛——是的,一般人头上有虱子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头上有虱子的人,身上的体毛处多少都会有,而且腋毛和胯毛多数是不能篦的。
让少女们来畅想自己心中的美满婚姻,便是又一桩非常有实用主义色彩的决策,金逢春现在逐渐能理解谢双瑶行动背后的逻辑了,当然,她受了十四年的闺秀教育,所以此时本能地羞红了脸,油然滋生出了强烈的罪恶感,因为身为女娘,议论并向往自己未来的婚姻,是非常轻浮非常不道德的行为,但另一面她又能理解谢双瑶这么问的用意——彬山和云县应该已有一批女娘到结婚年龄了,这些女娘也出来工作,也为谢双瑶创造价值,也是她最坚定的拥护者,谢双瑶照顾她们的需求就是在维护自身的统治。买活军一向遵行一个准则,跟着买活军干的人,总是能得到最多的好处,谢双瑶是不会让这些拥戴她的女娘吃亏的。
金逢春能不能接受旧式的婚姻呢?说实话,最近她不像是买活军没来之前那样频繁地想着自己的婚事了,因为买活军来了,这又变成了几年后的事情,没那样急迫,而且金逢春隐隐也觉得,或许她到了二十二岁也不会立刻结婚——这当然是一种极其大逆不道的念头,但她有一种感觉,她绝不是厅里唯一一个有这种想法的女娘。
彬山和云县的女娘要比她更直白得多,也更坦率,更健谈,她们的风度在外人来看和淑女两字自然相去甚远,甚至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但她们其实并不性急,对王太太结结巴巴的叙述听得很仔细,看得出来,这是她们中许多人头回接触到‘外面’的家庭生活。
“平时出去工作么?如果不出去,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呢?家里的事情都是谁在做主?”
她们多数更关心婚后的相处,而非是婚前的相识,这是让王太太很松了一口气的,她刚才面色通红,尽量婉转地表示了自己和王举人在定亲前已彼此熟识,虽然交谈次数不多,但通过一道推演习题,笔谈了数月之久。也因为有这么一段故事在,二人志趣相投,婚后方才情投意合,她的确对王举人这个丈夫很满意。虽然王太太的变化也很大,但显然在这种事上还有些过往教育的余痕难以跨越。
一旦话题来到婚后,她就没那样羞涩了,而且尽力回答得很详尽,看得出来,王太太也很聪慧,能充分领悟到谢双瑶的用意,并且积极配合——这种积极性恐怕就是她脱颖而出,被邀来茶话会的原因。
“平时自然是不出门去做事的,因为族中是书香门第,门风较为严谨的关系,即便是家用艰难的人家,女眷也多是在家中织布,很少有人去缫丝作坊、绣房里做活。像是我们家境况稍好一些,便不用夜以继日的在织布机上忙活,但也不得闲。平日早起,要去问候婆母,之后回房用早饭,用完早饭,如果没有应酬,便要回房去做绣活了,家下丈夫子女身上的针线,总要打点妥当,还有长辈处也要有心意不时奉上,像我们家,因为大嫂早早去了,大伯不愿续娶,留下一个小侄儿,自然是我们几房共同照管,那边还要留心他身上的衣裳。”王太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光绣活便已经不轻了,丫鬟是做不完的,需要各房的太太也带着做一点。”
正所谓十里不同风,哪怕买活军来了以后,她们接收了海量的新知识,诸暨那里的民生风俗还是让金逢春耳目一新,王太太的门第是要比金家高一点的,因为王举人的功名是自家考来的,还有考进士的机会,但他们家的日子听起来比金家清苦些,金家多数都是到成衣铺子里去买,或者请绣娘上门,哪怕是这些年民生凋敝,金太太也是横针不动竖线不拈,最多只是给金逢春做做小衣裳。
——这恐怕是因为浙江一带文墨风流,进士辈出,书香门第也没有那样值钱的缘故,金逢春心里这样想着,王太太紧跟着就说了出来,“虽然我们老家家家户户都闻织机之声,也一向是出名的富庶,但浙江道和福建道一样,山重水复,耕田利薄,只有从商是最赚钱的。但商为贱业,再者风险也大,此处的书香人家或以耕读为业,或有世代为幕的,我们家就以耕读为主,家风简朴,便是用度宽绰,也不愿事事加以外求,总是节流为上。”
不少女娘脸上顿时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王太太也不无为婆母辩解的意思,忙道,“其实婆母并无苛待之意,反而多加宽容,譬如我能随相公到此,也是婆母首肯。一般人家的女眷出嫁后,也就是一年回娘家探望两次而已,平日往来过多,都要遭到婆母的非议。我家则无此限制,平时相公闲来在内院与我一起钻研算学,婆母也从不多嘴。”
云县小红的眼睛便瞪大了,“难道婆婆连房内事都管的吗?”
王太太含蓄地笑了,“倒不是说钻研算学有错,但许多规矩更板正的人家,老爷少爷们成年之后,白日里在内闺多加逗留,也是要招来教训的。如此便仿佛是沉溺于妇人温柔之乡,耽误了外出的正事。”
屋内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彬山来的一个勇武女娘——她虽是女娘,但却和男丁一样都留着青头,身上肌肉虬劲,自有一番英雄气概——不屑地道,“这都什么臭鱼烂虾的规矩!除了显摆长辈的威风,还有什么用!”
王太太并不否认这些规矩的确让人不适,她尽量详尽地回答女娘们的问题,“除了绣活以外有甚么娱乐?做算学题就是娱乐……偶尔也听戏,因为在本地三亲六戚很多,每月总有三五场酒,随婆婆出去赴宴便可松散个半日,听听戏,和姐妹妯娌们闲话片刻,便是娱乐了。家风正的人家,除了过年以外,平日在家是不许饮酒赌博的,出门赴宴也不敢多饮,唯有婆婆能有偶尔抹牌打马吊的资格,我们在旁帮着看看牌已经是难得的放松了。”
“纳妾的人家颇多,不过书香门第倒不常见,多个姨娘便是多一份使费,像我们家,也便是大伯因为无意续娶,由婆婆做主抬举了一个姨娘,但容色也颇为平常,只是善于育儿罢了。不过即便不纳妾,也不出去吃那种荤酒……染指家下的丫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众女交头接耳,有人问,“家务事都是谁做主呢?”
这自然是婆婆了,“外务一开始则是老太爷,我们夫妻能做主的只有屋里的一些小事,但若要人事任免——”这是个买活军内部的新词儿。“那也还要老太太做主。这是由于老太爷还在的缘故,老太爷过世之后,如果兄弟分家,那就自己能做自己的主,我们没有分家,因此还是老太太做主——老太太还年轻呢,不过五十岁不到,精明强干,家中都是她在管事。若是分了家,也不会轻松到哪儿去,除了接手家务之外,还要时不时去给老太太问安,一日里应当也是忙忙碌碌的,少有空闲的时光。”
又是一阵低声议论,还有人问,“若没有分家,那些在外做活的女娘,她们的所得要交公吗?”
“这自然是要的,”王太太忙说,“没有分家,收入便都是归公,这一点不分男女,都由婆婆拿在手里,再往下分配。”
平心而论,王太太的日子在此时绝算不上辛苦了,至少她不必做饭洗衣,这四个字在大敏朝代表的工作量半点儿不轻。这是个做什么都不方便的年代,体力活比想得多多了。只是没事时候绣绣花而已,还有余裕发展个人的爱好——平民百姓哪有什么爱好呀?从早到晚,不都得为自己的生活奔波?
若在从前,王太太过的是让人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她也不是没有盼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嘛,家婆手中握有最宝贵的权力便是财产权,儿子媳妇所有的收入都将由她来支配。但如今她的叙述,显然不能令买活军的女娘们满意,她们对于熬上许多年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劳动所得毫无兴趣,云县小红皱了皱鼻子,开始问些负面的问题了。“听说富贵人家是有和离这么一说的,若是日子过不下去,该怎么和离呢?”
她这么问,是因为如今的底层人家,很多婚姻连婚书都没有,不论是共妻、典妻、租妻,又或是另娶另嫁,都没有任何文书,完全由邻里长辈居中做保作证,当然也就没有和离一说了,小红出身底层,但现在有了身份,自然便关心起了有身份人家的习俗。王太太回答道,“和离很少,但也不是没有,只是多数不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和离。”
那是因为什么呢?“许多时候是因为两家发生了争执,要断这门亲,妻家抢在夫家休妻之前上门和离,又或是女家势大,男家衰微,娘家兄弟上门强令和离,将女方另嫁等等。”
“因为两人实在不喜欢对方而和离的很少就是了。”小红总结。
王太太点头称是,厅内顿时骂声一片,而她似乎已预料到许多女娘的反应,并不吃惊。谢双瑶趴在讲台上认真地听着,不时招呼女娘们吃喝,“吃呀,吃呀,尝尝这巧克力,一人只有两块呢!”
这茶话会是私人聚会性质更强一些的密会,气氛终究比会议要随意放松,金逢春知道自己猜得不错,这是只有谢双瑶看好的近人才会被邀请参与的私宴,她们因此得了一些明显是仙宫体己的供给,瓜子花生是随便吃的,一人还有一盒白生生闪亮亮,说不出是什么材质,上头印着怪字,令人目眩神迷的东西——谢双瑶说是喝的,而且不禁止她们带回家去,金逢春当即就没有动。而另发了两个小小的薄片,是她口中说的巧克力,金逢春也不准备现在品味,她更多的心思已不自觉被谈话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