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姿和班地安不知道有哪个洋番真正地得到了买地本土的职位——衙门的书吏不算,那也是工作,他们在谈论的是那种直接能接触到权力的位置,一县的父母官,实权部门的主官……这样的位置,一个洋番都没有,不论是一代还是二代,他们所能达到最高的地步,大概也就是德札尔格先生离开前的位置:建筑大师,在羊城港留下了自己设计的街区,这姑且多少也算是牵扯到了一些间接的权力吧。
除此之外,哪怕是红圈学者,他们也只是在设定好的区域里工作而已,华丽姿不知道,这是否是六姐的提防,又或者是自然发展的结果,但现实是明摆着的,买地已经崛起数十年了,第一代洋番——不论白人也好,黑人也好,南洋的矮人也好,已经归化了二十年以上,但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人在仕途上有什么发展,甚至很难看到不同肤色的吏目。
买活军的衙门,似乎很倾向于把他们分配到血缘地去,进行当地的开发,这也是白番在买地感到困窘的原因,比起黑番和南洋土番,他们的老家并不在买活军治下,所以他们也就少了这部分的机会。
对于第一代移民来说,他们或许也没有进入衙门的想法,但是,华丽姿和班地安,他们虽然不是在买地出生的,但自幼就接受了买地的教育,在他们心底,他们就是活死人,没有第二重身份——不像是他们的长辈,还把欧罗巴当做自己的故乡,他们对欧罗巴剩下的,只有朦胧的回忆,和一些含糊的情感,要说欧罗巴是他们的根,他们是不会认可的。
但是,在买地所感受到的种种限制,又阻碍了他们彻底成为六姐麾下狂热的活死人,如果这种限制是面对所有人,那倒又还好了,可当他们成为被限制的对象,看着远不如他们优秀的别人,享受着各种丰富的选择,自己却被困在了有限的天地时,那种酸楚的滋味——
哈绿萝说,她是无牵无挂的女孩,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她没有家人,也没有祖国,那种孤独飘荡,毫无归属的感觉,想起来就让人鼻头一酸,而这种失落,甚至能让眼前的五光十色也变得黯淡:这座城市是辉煌的、伟大的,诚然如此,哪怕只能领受一点小小的好处,也尽够享福的了,可它却不属于华丽姿。
至少,不属于现在的华丽姿,哪怕这并不公平,她也必须付出比汉人多无数倍的努力,承受过难以想象的艰险,才能打碎头顶那透明的桎梏,彻底地进入无限的选择里,真正地在这座城市中扎下根来。
食物再香,这不属于她,咖啡再醇厚,这也不属于她,美食带来的刺激,在这样的情绪下似乎也减弱了许多,华丽姿舀起一勺米饭,含进嘴里,却没有咀嚼的兴致,她出神地望着班地安,那张阴郁而平凡的面庞,以及他身后那高高的格栅窗户所折射出的华美而温暖的夜色,她的视野似乎都呈现出了无穷的模糊霞光。
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她似乎也完全了解了班地安的决心由来——他想要真正地去拥有些什么,链接些什么。这种强烈的想望,和他那出人头地的冲动混合在了一起,使他轻易地做了这个抉择,甚至无法理解华丽姿的犹豫:
如果她也只是个平庸的人,本来就和权力绝缘,那倒没有什么了,她可以在自己所能达到的阶层中,努力而快活的度日,察觉不到丝毫限制,可正因为班地安认可了她的才华,又知道她的身世,所以才预估了她对权力的渴望。
他们不但要真正地去打破和拥有,而且,终其一生,或许也都要逃避曾经因失去权势而任人摆布的,可悲可叹的感觉——这或许才是班地安最害怕,最害怕的情绪,所以,他才对军事如此的着迷,甚至可以说是到了狂热的地步……
所有贵族洋番,或许都有相似之处,他们可以轻易地互相了解,哪怕来自不同的祖国,但仍旧共享着许多相似的东西。华丽姿低下头划拉着盘子,把深褐色的酱汁和米饭机械地拌在一起,慢慢地吞下口中已经失去味道的米饭。
“这种时刻,”她说,“就是考验本质的时候了,是不是?你的本质是什么,你就会选择什么——不管天赋如何,天赋只是一方面,本质是另一方面,平庸的人,渴望平庸,真正杰出的人,则会欣然拥抱磨难。他们深信,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
班地安顺畅地接了下半句,华丽姿不由微微惊愕,班地安说,“怎么——我的汉语也学得很好的。”
“完全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甚至可能不会写很多汉字呢。”
“我的才能。”班地安正经地说,“不仅仅只在理科方面。”
“优秀的人总是事事优秀。”华丽姿顺口捧了他一句,不知为什么,他们沉默了片刻,又都笑了起来。好像这片刻的轻松,缓解了气氛的凝重,让对话重新回到了安全的区域。
“吃饭吧,不要浪费食物。”班地安主张,“它是很昂贵的。”
的确,华丽姿有一两个月没有吃到肉了,她家里主要是吃些海鲜为主,还有就是永远不变的鸡蛋。即使偶尔买肉,味道也不算好。咖啡屋的鸡肉,是很有滋味的,而且肉质相当滑嫩,对她来说是难得的享受。
一只四分之一带鸡腿的小鸡,咸滋滋的,带有咖喱调和的香气,以及椰浆的芬芳,在丰厚油脂的衬托下,越吃越香,她也越吃越专心,几乎要把恼人的心事一扫而空了。吃到最后,甚至拿调羹刮着盘底,还把剩下的咖喱,用面包沾着吃掉了,这才满足地往后一倒,慢慢地喝着清新冰凉的薄荷水。
“如果我答应了,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班地安吃得没她那么着急,依旧在对付最后一点面条,不过,他也不是拿着刀叉在那里舞舞扎扎的摆弄,而是用筷子挑着面条往嘴里送,听到华丽姿的问话,他放下筷子也喝了口水,“因为你是你父亲的女儿?”
“虎父无犬女?”
华丽姿失笑地‘呵’了一声,“我还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夙愿,去想所有人证明,我是华伦斯坦合格的后裔?”
她话里的嘲讽是很明显的,“我不相信虎父无犬女——在这点上,我倒是深信道统的说法,血统根本就不值一提,多少贵族的后代就是不折不扣的恶棍……我父亲对我的选择没有什么促进,要说的话,甚至反而是反作用力。”
“不,如果我答应的话,只是因为……”
她盯着空荡荡的饭盘,出神地说,“只是因为咖喱鸡饭是如此的昂贵而又美味——我当然可以天天吃,如果我能做好通译的话,这对我来说也不算昂贵。”
“我也可以通过婚姻来得到这些,你看,我可以寻找一个对我感兴趣的,收入丰厚的男人……这是世道给女性的好处,是不是,这世上女人很少,愿意做主妇的,聪明的女人更少,所以我们在择偶中就有了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这始终是个选择。”
“但是……”
华丽姿举起手,不容置疑地往下落去,“但是我不想从饭里尝到老男人的臭味,我宁可尝到自己的血,生活对我们来说从来都不容易,不愿意流血的人,就得忍受委屈,忍受老男人的揩油,忍受行会的排挤、轻视和议论,忍受一切——你说得对,班地安,能有流血的机会,对我们来说已经非常宝贵。”
她注视着班地安的眼神,认真地说,“我宁可死在西征的路上,在那一时间后悔我的鲁莽——天知道,也许我会死得很快呢,压根就没有一点儿感觉。可如果我留下来了——”
班地安的眼睛里真正出现了笑意,他低声跟着华丽姿说完:“如果你留下来了——余生的每一天,你都会后悔自己的怯懦,但你却永远不会再得到一个像这样的机会了。”
“我却永远再没有机会了。世道对我们洋番来说,就是如此,机会——机会是这么的宝贵,错过了就不再回来。”
华丽姿也笑了起来,她有些无奈地说,“如果还有更多选择的话,我还会不会这样冒险——我们永远也不知道答案了,是不是?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拥有过这么多选择。”
“但如果我们做得足够好,或许有一天,我们的后代能有我们享受不到的东西。”
班地安也把盘子刮光了,他向着华丽姿伸出手来,“所以,这算是成了?”
“成了。”
华丽姿和班地安浅浅地握了握手,“搭档,以后我们得互相关照。”
“理所当然,搭档。”班地安这一次终于展现出了一点眼力劲儿。“快九点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可以自己回。”华丽姿并不客气,“我倒是想拜托你另一件事——明天吧,明天我需要再去码头,完成我的口译工作。我想请你陪同我,必要时,帮我做一件事。”
“当然可以,搭档,从现在开始,到西征结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告诉我,让我做什么事?”
“如果那个阿伦佐船长还吃我的豆腐,工作结束后,我想考验考验你的身手——我希望你配合我一起,把他扔到海里去。”
华丽姿说,她愉快地合起手掌,心情说不出的轻松,好像,有一种经年的忧郁和压抑,随着她的决定,突兀地离开了她的心灵,她现在简直快活得忍不住要咯咯直笑了。
“别这样看我,这是你说的,搭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呢,这时候小小地挥霍一下自己的人格信用,在港口稍微作威作福一番,我想应该无伤大雅吧!”
班地安明显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很快点了点头,很显然,他也认为这样的小投资是值得付出的,如果他们成功了,一艘小小的商船压根不在话下,而如果他们失败,也活不到被报复的那天了。
“好吧,好吧。”他站起身子,“只要你记得这个人情——那我们走吧,你一个人回家请注意安全——合作愉快,搭档。希望我们能成功见到欧罗巴的太阳。”
“合作愉快,搭档。即使见不到,也希望我们死得迅速些。”
华丽姿和班地安平分了账单,她今天的口译酬劳立刻花了一大半,但她已经丝毫不去在乎这些了,她从咖啡屋出来,和搭档作别,眼睛弯着,笑成了猫咪模样,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似乎已经完全属于这座城市,而这座城市假以时日也将完全属于自己——她就这样迈着轻盈的脚步,愉快地,转着圈儿一般地,融入到了宝华街的不夜盛景中去了。
第1224章 浅水暗行
“哎哎, 你们听说了没有——好像咱们有一艘船在果阿出事了!”
才刚一大早,劲爆的消息就流传出来了,小赵走进办公室的脚步都明显比平时要快得多,他一边说话, 一边端起搪瓷水杯去打热水, 又打开油纸包, 一阵香气顿时扑鼻传来, 办公室内好几个年轻人都抗议起来,“怎么又吃糯米鸡!”
“赵康,我看你下半个月是不过了?这都几天了,早餐也顿顿开荤?这一顿早饭就吃个三十块钱,你牛啊!”
“我不是说了吗, 这都三年没出摊了,还当老大爷怎么着没了呢!结果上周, 我从布市街外过的时候——”
“又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结果骑车过去一看, 还是大爷, 是吧,最近鸡也好买些了, 配菜的价钱, 那些煤炭什么的, 也降下来了, 刚开始出摊,准备换了个地方, 到布市街做有钱人的生意……你都说第五遍了!”
“就是啊, 小赵, 你也太唠叨了, 难怪主编总是叫你精简文字,说‘文章不是唠家常,叫你亲民写大白话,不是叫你倒腾车轱辘’——哎,说起来,不是还打算用这个素材,写一篇反映羊城港物价下降的文章吗?选题过了没有,做得怎么样了?”
“主编毙了,说咱们的百姓可买不起三十块钱的糯米鸡,叫我选别的菜,什么绉纱馄饨、泡泡馄饨之类的。可这些不好吃啊!”
赵康颇为委屈地告着状,众人也都被逗乐了,“该!主编说得对,是该注意点影响,咱们的报纸是发往全国各地的,这要别人看了,还真以为羊城港的日子多富裕呢。这三十文的糯米鸡也可以随便吃了!”
“那肉多啊,还有香菇呢——还有干贝!虾干咸鱼鲞,火腿丝,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大荤啊,不然能这么香吗!”
赵康负气地折腾起粽叶来了,“香死你们!哼!”
“住手,住手!”
大家果然承受不住那股子油润的香气,联合讨伐起赵康来了,“滚!要吃就快吃完!噎不死你——你说这老大爷也怪啊,为什么总是早上来卖,我看小赵吃这么香,昨天下班也绕去布市街,他却是已经卖完了,说是每天不过午这就已经售罄,也真有这么多人早上买来吃的?”
“多着呢,不然他干嘛在布市街那里摆摊呢?那边都是小服装厂,上新款的时候,还不是三班倒的干活?下了大夜班,买一份糯米鸡回去,大家分着吃,也算是开过荤了,且还能顶饱,三个人分这就不贵了,你看着份量——”
赵康晃了一下手里比拳头还大的粽叶包,“当点心,三个人分着吃一份也足够了。这些女工下了大夜正是最疲累的时候,而且收入又多,一天能拿个五六十文都是少的,那等做手工细活的高级工,一天一百文也是有的,花十文钱在吃饭上,不算多吧?”
“布市街那里,常年都围着些上等吃食,就是因此了,我们好吃货平时都爱去那,比学生街吃得要好多!”
“价钱也贵!”
“那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学生街的菜色也却是,一味的就是咸辣,盐和不要钱似的!炒好了,拿荷叶一份份裹在那里,倒也是走得快的。”
“那是人家拿回去配饭的,就是要咸,一口菜配一碗饭就是最好,大学生还好,那些备考大学的穷学生,穷得恨不得睡在大马路上,一块钱都是算计着花,吃食上自然是越少吃菜越好了。”
“啧啧啧啧,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读书有时还真不如做工!”
大家饶有兴致地议论起了城里各处盛产美食的所在来了,学生街是这群编辑所不取的,而布市街的地位,也得到了大家的肯定。“这糯米鸡也罢了,往年新果子下来,就去布市街,都在街道两边摆着篓子卖!什么晚橙,频婆果、香梨、荔枝、龙眼,最上好的货色都在布市街的早市,价格虽然高,但偶然买来待客是真有面子。”
“至于说银行路、国宾馆那一块,那些什么咖啡厅、大餐馆,水泥小楼里的,就不是我们可以轻易涉足的,滋味倒是稀奇——偶尔进去咖啡馆,尝尝异国的味道吧,那一顿饭能吃掉两三天的工钱,我看咱们编辑部除了赵康之外,也没人常去那里厮混。”
“这可说岔了,”赵康正吃着糯米鸡呢,无法为自己辩白,眼睛都瞪大了,伸着脖子咽了一口料,这才含糊道,“我是穷吃穷喝的不假,可咱们编辑部有得是有钱子弟,赚的都是些零花钱罢了,三不五时去打打牙祭那是家常便饭!比如说——小吴,上回我是不是还在咖啡屋看到你了?”
“我那是跟着长辈去的——叫我自己去,我也舍不得。”
秀气的小吴,显然不愿多谈此事,她抿嘴一笑,很自然地拉开了话题,“赵哥,你刚才进门说的什么果阿的事情来着?这不是远外疆的消息么,也不归咱们报纸管,这听着就像是密级消息,怎么就传到你耳朵里了?”
“哦哦,果阿!”
“果阿在哪啊?”
编辑部的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关心起了赵康带来的所谓轰动消息,“是身毒港口?还是弗朗机人的地方,咱们的船出了什么事了?被土番给袭击了?这倒也是常事了。”
“是啊,之前庄驸马写的袋鼠地游记,看得可是让人惊心动魄呢,世上竟有这么凶狠的生番……”
毕竟是以市井民生消息为主的附加版,虽然背靠了《买活周报》这么个巨无霸,但办公室都不在一块,编辑们也以年轻人为主,编辑部的气氛往往是过于活泼的,跑题也是家常便饭,话题刚要靠近果阿,就又滑开去了:
对于大多数羊城港的百姓来说,他们认知中最详细的外域,那肯定是南洋,次一等就是黄金地和袋鼠地,非洲因为是黑人的故乡,因而认知度也比较高些,果阿这种身毒地方,甚至还不如欧罗巴呢,能知道在哪儿,都算不错了。
至于说船只在当地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也不是很关心,这船只出海,发生事故也是家常便饭,有些船只因为搁浅,被困在某处一两年的都有,这无名船只,大概也是一般——他们完全没有怀疑是身毒方面袭击了买地的船只,毕竟,这是多年来闻所未闻的事情。
买活军,连折服鞑靼边患,可都用不上出动大军,就光靠六姐单人而已,颁布一个什么《通航条例》,便已经叫万国海疆清靖了,这样的赫赫威势,多年来只有更甚的,甚至对很多年轻人来说,他们都认为没有必要维持军队了——倘若不是如今兵丁转业,也是一个很好的上升渠道,军队的作用也不再是单纯的作战,而是加入到了日常治理之中,对很多百姓来说,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能动用军队呢!
?如此煌煌天威之国,纵然也不是十全十美,生活中也有许多瑕疵,但也不是果阿这种身毒小地可以轻易冒犯的,至于那弗朗机人,不是早就被买活军打得大败亏输了么?因此,大家都认为赵康带来的消息,不是那么真实,大概有添油加醋的地方。
“说什么被扣押……给弗朗机人吃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扣押吧!这吕宋的事情,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么?我阿爹当年可是帮着建起京观的,多少次都说起了那时候的情景,要不是看你在吃早饭,我就说给你听了。”
赵康耸肩道,“我倒无所谓——你说么!我听着,我还能一边吃饭一边看人掏公厕呢——”
“哕!”
“别说了别说了!”
他自个没事,别人反倒是都被说恶心了,编辑部里,乱成一锅粥,只有小吴很专注地听着果阿的事情,还在把话题拉回正轨,“赵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听港区的人说的?”
“是呀!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果阿是开放港口,弗朗基商船来来去去,忽然扣押了一艘咱们的援助非洲的远洋船,船就在那,总有人看到的,这不是昨天有一艘弗朗基船靠岸,消息今天就传出来了。”
赵康也有些困惑,“真要说起来,这事儿要是真的,其实衙门早该知道,我们也该在报纸上看到了。至少这里得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差吧?”
他说的,自然是传音法螺带来的传递速度的差异了,小吴也微微点了点头,“是这个理,除非消息被定了很高的密级,外人根本一点也不知道……”
“那是,据说定了密级的消息,除非解禁,否则哪怕就在咱们眼皮底下发生,咱们也确认不了!大家的嘴都紧着呢!”
大家顿时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许多号称是高密级,但却广为人知的消息来了,什么禅位了的敏朝皇帝,其实就住在港区养病,和前信王的住处相距不远,要看见有人拄着拐杖走路,没准就是他。什么据说袋鼠地要修铁路,未来前景极佳——
只有小吴,对于这些消息完全无动于衷,而是微微有些优越感地撇了撇嘴角:真正的高密级消息,的确是哪怕就发生在眼前,众人也一概不知,就比如说,婶祖母上回家宴透露的那个消息,卫拉特西征之事,已经有鼻子有眼,甚至求到了中枢人事局来帮着码盘——再合上今日的消息,很难不让人对果阿的变故品出别的滋味来。
卫拉特,早不西征晚不西征,突然这会儿就动念西征了?果阿的弗朗机人,真有能力困住买地的船只?这些事综合考量下来,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买地大概要动欧罗巴了……
虽然不知道万里之外的欧罗巴,会以怎样的形式被影响,而自己又可以如何利用这个消息,婉转地谋取些利益,但分析出这个隐秘的倾向,还是让小吴内心颇有几分激动,明知道自己不能多说什么,但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更想倾诉。
这番思绪,在脑中兜兜转转,让她一个上午都有点心不在焉,校对稿件的效率极为低下,主编进办公室时,还没做好第一版的终校,这也让她对主编的身影很有些心虚,一见到她来,便立刻缩了缩脖子,“主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