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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_分节阅读_第86节
小说作者:御井烹香   小说类别:穿越小说   内容大小:6.14 MB   上传时间:2024-12-17 19:12:59

  “肥料足够——有牛呢!”要不说牛一身是宝?庄家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但单靠人是不够的,牛是造粪大户,而且也是堆肥的好料材,泉村这里去年买的牛多,今年肥料也宽绰,才能规划了土豆、玉米套种,不然就只能种土豆,肥力是不够种玉米的。“玉米长得可好了,金主任您刚才来可看见了?蹭蹭地往上冒个子。”

  “是瞧见了,”金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又让技术员和他们多交流种地的疑难,阿霞迫不及待地挤了过去,一旁还有几个托大的汉子,并不急着过去排队,而是在一旁问金主任,“主任,前日我听刘家村的人说,报纸上讲,要去出兵收服泉州了,可是真的?”

  “你们的报纸还没送到吗?是有这么一回事,这会儿可能都出港口了。”

  “已经走了?”问话的朱二爹诧异地抬高了嗓门,“那什么时候来征军粮呢?金主任,俺们这里要征多少军粮啊?”

  这里说的征军粮,并不是一年的夏秋两季正税,而是朝廷的军队在出动以前,必然会派人来谈的一个数字,要从村民自己的口粮里省出来给他们——如果附近村子的数字都不能让军爷们满意,那他们在出兵以前就会自己来抢,在剿匪以前,先把周围的村子烧杀掳掠一遍。所以对天下百姓来说,妄动刀兵都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在战争胜利以前,他们就要承受战争带来的代价,而倘若战争失败了,那么溃兵归营时这样的代价还要再付一次。

  金主任知道朱二爹的意思,她笑着说,“不征军粮啊,朱二叔,我们这里军粮管够的,买活军什么时候抢过咱们老百姓呢?”

  一听说出兵,身边的人的确紧张了起来,都开始思考村子里应该上缴的数字,但金主任这么一说,人们反而感觉很过意不去了,纷纷地说着,“这怎么能行呢!”

  “我们多少也出一点——是情愿的,怎么能一点不出呢?”

  “这税本就少了,官府还出兵,哪来的钱啊!我们都出一点吧。这都是为了长远——如果官府支持不下去了,难道我们还要回到从前的老日子里吗?”

  “那可不行!那帮老吏目还不得把咱们骨头缝都榨出油来了。”

  刚才还对谢六姐争夺龙气这样的迷信故事津津乐道的汉子们,忽然间又很懂得事理了,围着金主任纷纷地说了起来,而这个道理是很能被大家认可的,那就是在买活军治下,虽然也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但他们是可以吃得饱饭、存得下粮的,那么买活军就要比外头的官府好得多得多了。他们愿意为了支持这样的官府而献上自己家的一部分存粮。

  “真不用!”金主任没有办法,只能抬高了语调,她有些啼笑皆非地说,“你们觉得交得少了,那是因为没了地租,官府得的是一点不少,我们买活军缺什么不缺钱,不缺粮食,你们啊,把心放肚子里,好好的养牛、种地,比什么都强。你们的牛生了小牛,你们上交的粮食,那都是有大用的!”

  “有什么大用?”人们便不由得好奇了起来,“这土豆收成了,马上就要运到前线去做军粮?”

  “不是,是我们收服了鸡笼岛,鸡笼岛上的地那可是好得很,若有牛,两三年就是好地,你们的小牛可以卖去鸡笼岛——至于上缴的粮食,可以接济泉州那里的灾民,泉州那里今年一滴雨没有下,这土豆的吃口虽然没有米饭好,但灾民们有得吃就不错了,还管那么多呢?”

  一听说土豆原来还有这个用处,大家的兴头倒是都起来了,并且对从未去过的泉州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粮食是本来就要交的,但得知自己上交的粮食原来是去赈济了泉州的灾民,大家就觉得这粮食交得也很乐意,而且对泉州的老乡有了一种关切,仿佛彼此间产生了什么联系。

  “哦!可惜了!早知道如此,其实应该冬天打泉州,打下来之后,立刻改种土豆,倒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真不收军粮吗?我们愿意捐献一些。”还有人纠缠着金主任献媚,“献军粮可加政审分不能?”

  “真不收。”金主任反复地回答着,“看顾好你们的牛,多配种,多生小牛,倒是或许能加分的,泉州那些灾民都要被接到鸡笼岛去种地,他们很需要牛。”

  很快,午后这段最热的时间也过了,大家赶忙去河边轮班车水,灌溉仅存的一些稻田,又还要担水去浇玉米,土豆倒是快收成了,每亩的用水量不算太大,人工可以顾得过来。金主任在田间走来走去,时不时撩开玉米叶观察玉米的长势,她带来的技术员也非常上心,满田里蹿来蹿去,若是看到了什么不合意的地方,那是要把人叫过来数落的。

  按灾年来说,今年根本就不算是辛苦的,往年若旱,那是真的内外交煎,嘴角一连串的大燎泡,每天没日没夜地只是盘算着庄稼要用的那些水,今年么,下午把田浇一浇,到向晚时分也就回家了,家里饭已经做好了,大儿媳妇挺着大肚子,端了三碗稠稠的粥进来,老婆子跟在后头,端了一盘切开的咸鸭蛋,一盘炒雪里红,又洗了三根黄瓜,一人一根,大家坐下来吃饭——朱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忙过了春耕就都进吴兴县去找活做了,要到收土豆的时候才回来。大儿媳妇这是快生了,便索性在家养胎。

  “算着也该给他们写信了。”

  三个年轻人安顿下来之后,便给家里写信说明了地址,而且村里也会统计一下出去做活的人都在什么单位,这样安排收成时可以统一捎鸡毛快信,这笔钱由村里出,算来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土豆就能收成了,也是可以写信了。

  席间,家里人便商量着收成后对于土豆的安排,大儿媳妇说,“报纸上有几期介绍了怎么晒土豆干,磨土豆粉——能做粉条,还能做许多别的吃的,只是这东西吃了烧心,今年的稻谷不要卖了,得搭配着吃。”

  “只说了红薯烧心,土豆也烧心吗?怪道也只是灾年吃。”

  “也是听人这么一说的。”实际上,买活军治下的百姓从未将土豆完全当做主食来吃,因此对于其中的一些讲究也并不清楚。

  “家里还存了多少麦子,多少谷子?”朱二爹问。

  “麦子都磨成粉了,大概还有个四五百斤的,谷子还存了四千斤在那里,本来去年想等今年新谷下来了卖去一些的,谁知道今年不种稻了,说来也是。”老伴哎了一声,“我们粮仓都满了,这土豆能收多少斤,还有玉米呢,该怎么放呢?”

  “土豆要不都卖了算了,留个几百斤自己吃。玉米该怎么做还得看报纸,我们是不知道的。”

  大儿媳妇是去年嫁进来的——看中的就是泉村女娘也分田,她娘家远,本来不赞成她远嫁,但大儿媳妇性格很泼辣,和儿子在城里做工时相识,便很快结婚了,没要太多彩礼,也没有嫁妆,签的是很平等的婚书,在朱家吃的喝的一点不少占,很能抬起头做人,她说话是很大声的,“所以说,报纸还是自己定的好,有合适的文章立刻便能做成剪报……”

  朱二爹不做声,三口两口扒完了碗里的粥,把自己的咸蛋黄挑出来放回盘子里,咸蛋白放进粥里配,由老伴把咸蛋黄夹给儿媳妇,起身道,“我去粮仓看看。”

  粮仓里果然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半埋在底下,用稻草扎泥封口的十来个大陶瓮,还见缝插针地在上头摆了几个大木桶,这里头装的都是谷子,至于面粉,这东西精贵,专门用袋子装好了,塞在‘猫气死’里,吊在半空中,可谓是天上地下都摆满了粮食——没有办法,朱二爹当时造房子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能储藏这么多粮食。

  买活军来的这几年,头一年还罢了,虽然减免了租子,自己得的多了,但还是卖了很多谷子买家什,自从有了进城做工这个事情,那就又不一样了,农户们都很倾向于用筹子,存谷子——这些年来饥馑的记忆,让储存粮食成为了所有人的本能,而若是要往外支取,哪怕是卖钱去,心里也是很舍不得的。

  几只猫都在稻草窝上打盹,见到他来了,都咪咪地叫着来献媚,朱二爹用脚撩了下它们的下巴,沉吟片刻,下了些狠心,拿过钩子来,推了推猫气死,从陶瓮摇摆的幅度和手感,找到储粮最多的几个陶瓮,用铁撑子放下来,来回扛了几趟,扛了两百多斤的面粉撂到了库房外面。

  老伴和儿媳妇听到动静,出来看时都很吃惊,“怎么了,可是有人来借粮?”

  “不是。”朱二爹说,“有别的用处,我推车去。”

  老伴便让儿媳妇收拾碗筷,帮着他推上独轮小车,“去哪儿?”

  “去村口老钟家做光饼。”

  老钟家这几年自己打了一个炉子,重拾手艺开始贴光饼,尤其是每年农闲时很受到外出务工人群的欢迎,若自己出面,老钟家只收些饼子做工钱,这样赶路时心里便不慌了。他们家也正吃饭,看到朱二爹来了有些诧异,“怎么这时候来贴光饼?”

  朱二爹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虽然不征军粮,但我想着,往日里,那些王八般的兵要出去打仗,我们还饿着肚子从自己的口粮里抠些出去,给他们吃。”

  “买活军没来以前,可想得到天下有这么和气的军爷?可想得到县里的吏目除了每年催粮催科,发民夫服役,还时时地到村里来教人种田?”

  “可有夫子进村来教啊里读书认字?”

  “这次去泉州,也不是去杀人,去做什么的——泉州那里受灾啦!今年的夏粮秋粮怎么交呢?还没有打下来呢,官府便安排好了他们的口粮,他们的牛……”

  朱家虽不说多么宽裕,朱二爹也并不是买活军来了以后,扶摇直上的人家,他们家本就是农民,现在也依旧是农民,不过托买活军的福娶了个媳妇,但他还是说道,“如今官府虽连粮也不收了,但这也是该出的。我做得了光饼,送到县里托邮局寄往泉州去,我也为军爷尽我一份心力。我夜里便睡得着觉了。”

  老伴便没有反对了,也点头喃喃地说,“该的,该的”,钟老大也站起来说,“应该的,那这饼子我不收工钱,我们一起揉面。”

  朱二爹怎好让他白做?正要说话时,外头传来声音,“钟叔可在家?”

  大门一响,吱呀一声,阿霞肩上搭着一袋面粉走了进来,额前的小肉瘤随步伐乱颤,“我来托你打些光饼——”

  她看到朱二爹,讶异地止住了话头,又往旁一让,对身后说道,“今夜肯定做不完了——我前头还有人那!”

  朱二爹探头一看——中午在树荫底下说话的那几家人,倒来了一半,钟家的小院里,挤挤挨挨,连人带面粉,都快塞不下了!

第180章 军士们吃光饼

  “吃饭了、吃饭了!”

  强烈的太阳直射在甲板上, 不一会儿,船丁的衣服上便坠满了盐霜,汗水从额上滋生出来, 顺着眉毛往下, 缀进了睫毛里, 黏糊糊的也饱含了盐分,但所幸的是, 虽然在出汗,体感却不是很热,因为迎面吹来的风还是强劲的,吹动着船帆往泉州方向开去, 甲板上操帆手不断地走动着, 拉着缆绳, 调节着帆向, 他们现在是受侧风,因此要不断地根据风向来调整帆的转向。

  “换班吃饭了!”

  从甲板上方传来了让人心情愉悦的锣声,白面光饼那实实在在的粮食香气也传了出来,让这些当班的水手们一下有了指望,操舵手扶着舵杆,直起腰眺望着下头,吼了一声, “吃快些,吃快些,肏攮的, 老子饿得很了!”

  说着, 他从怀里掏出了早饭时兜在怀里的一块光饼, 把最后一角塞入嘴里, 用唾液濡湿着一点点抿化了咽下去,又手搭凉棚眺望着天色,“今日天好,晚间可到泉州港外了!”

  “喂,朝廷的水师出来了没有?!”

  “哪敢出来啊!”

  几个马上就能吃饭的船丁彼此扯着嗓子聊天,“怕不是只敢在港口外和我们打——要不干脆逃到羊城去算了!我们这几百艘大船,他们如何打?”

  “六姐都来了!就不怕六姐的天威?”

  确实,虽然买活军的兵丁们,到现在并未有什么大的战事,最多的训练就是深入山林去剿匪——这些海军在上船以前,也是日日去山区里清扫山寨,这种小规模的拼杀是杀得熟的,但他们对于这一战的胜利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尤其是那些曾在云县见识过六姐的神器的老兵丁,更是逢人夸耀——这是六姐第一次‘御驾亲征’,还能输得了吗?该赌的是泉州水师究竟要坚持多久才会‘反正’,又或者羊城港水师会不会北上来参战才对。

  “哦!又有人担水来了!”

  这一次云县、长溪县两处出征,大大小小的船只出动几乎近千,有运补给的沙船,征战的鸟船,运后勤、医务的福船,在海面上帆影点点,极是威风,因为有沙船的关系,距离海岸线很近,每日也停泊下来一两个时辰,让小舢板来回海滩,补充一些食水。朱二爹和阿霞的光饼并非唯一,沿岸的百姓极其踊跃,有些甚至是自发地献上咸鱼、甜水,并不肯要买活军的钱,满口里都是‘买活军终于来打俺们了,俺们一定好好做活,好好买活’这样的话。

  除了这些尚未纳入版图,却又非常焦切地想要得到买活军良种的百姓们,报纸刊发之后,从买活军治下各地,也不断有百姓自发地用自家还舍不得吃的纯白面贴了光饼,晒了挂面,割了自家最油最肥的咸肉,送到邮局,愿意倒贴邮资送到前线,献做军粮,今年旱情还不是很严重的衢县、江县,更是有许多人送来了新鲜的大米,作为他们的心意,就连还不算是买活军地盘的丰饶县,那处的白莲教堂口都送来了厚礼,并且传递着他们的迫切态度——买活军居然都去打泉州了,那么他们什么时候来打丰饶县呢?丰饶县今年也有旱情,可也想要买活军的土豆种子呀!

  从船上透过千里眼远远看去,还能见到百姓们挑着担子,如同蚂蚁般结了一队,慢慢地往前方的港湾走去。船丁们又看了一会儿,几个壮汉便抹着嘴从船舱里钻出来了。“交班了,交班了,快去吃饭吧!”

  甲板上的十几个船丁立刻便摘下腰上悬挂的工作日志,拿起炭笔开始写了,“航速三节,风向东偏南,风力中等……”

  写完了以后,他签上自己的名字和交班时间,移交了工作日志,这才一起钻进舱内,食堂里上一拨人已经吃完了,餐桌上干干净净,脏碗盘都叠在食堂一角,一排排横平竖直,每一叠的碗都是一样数量。厨子们拿着筐来让他们拿饼子,“今日吃的是泉村父老们送来的好光饼!”

  “多谢泉村的乡亲们!”舱内顿时响起了汉子们的喊声,又有个精壮的汉子惊喜地叫了起来,“是我们泉村的光饼啊!这定是钟大叔打的,果然这味儿熟悉!”

  其余同袍便对他刮目相看了起来,“原来是你小子的老家!”

  “那可偏了你了!”

  被夸奖的水手不知为何也有了几分得意,把胸膛挺得更高了,身旁有人叫道,“喂,炊事,郝嬢嬢辣椒酱可还有吗!”

  “有的!等我盛了来!”

  船上为了方便,用的多是木制餐具,几个大木碗里装着的酱料都还半满,只有红油辣椒酱的碗是空的,军士们倒不知道这个酱在外头要卖多少钱,反正买活军也不是按这个价钱买的,郝嬢嬢听说买活军要出兵,便和诸掌柜合议,把厂子里三天的产能都献给买活军,数百斤的酱料,分文不取,买活军又问她们定了几千斤,郝嬢嬢分文不取,诸掌柜代表张家铺子,一斤只加十文的辛苦钱,开发给工人们。

  和其余几种腐乳酱、虾酱、豆酱比,红油酱就一点好,油大,好吃,有辣椒在,又不容易腻味。一人两个光饼,在火上烘热了,涂着辣椒酱大嚼,又有一大坨韭菜炒蛋,足有壮汉拳头大小,蛋多菜少,光饼不够随你添,兵丁们都吃得伸脖子打嗝,又灌海带汤喝。“痛快!”

  “朝廷水师,能有我们买活军吃得好吗?”不免有人就得意地夸耀了起来。

  “他们哪咽得下去 ,他们吃的是好酒好菜?是百姓的血肉!”

  许多兵丁都静默了下来,他们多数都经历过,或者听家里的长辈谈论过从前的兵祸,对于朝廷的兵,他们是切齿痛恨的,但当时他们都还太小,面对着手持利刃的成年男子,只有将生死交于他人决定。如果不是买活军……如果不是谢六姐……或许他们中许多人,是活不到现在的,也练不出这么一身的腱子肉,更谈不上能以优胜者的态度,高高在上地嘲笑着那些破衣烂衫,像匪更多于像兵的水手。

  如果不是买活军,或许他们也会变成那样的王八羔子,他们……也没有办法,他们要出兵,要卖命,没有饭吃,不去抢又该怎么办呢?从这些妖魔鬼怪的刀下苟且活了下来,但倘若没有六姐,或许他们就是下一个恶魔。

  “泉州那一带还是富庶的,”不知是谁便用冷静的口吻分析了起来,“应该不必去劫掠地方,光靠富户进献,也能凑足军粮了。”

  只要泉州的百姓没有因为买活军的进犯而受了兵灾,食堂的气氛便松快多了,有谁说了一句,“打下来对谁都是好事,你们可知道,沙船里有一艘装的全是土豆良种,赶紧打下来,赶紧补种土豆,今年就还不算是完全绝收。”

  终究都是一帮大小伙子,也渴望着建功立业,一旦想起买活军出兵的理由,心里便更加理直气壮了,“是了,他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真上了战场可别想这些。”

  “那是自然,你们的皮甲可上油了?要小心,海上湿气太重,皮甲也容易发霉。”

  众人多数都能吃三到四个光饼,要就大量的咸酱,因为在海上盐分的流失很厉害,如果不吃得咸,人就没有力气。吃到第四个时,多数人的速度已慢了下来,只看着那个甲板水手吃饼,“郝六,你已吃了几个了?你这力气不掌舵真可惜了!”

  擦洗甲板其实也是要力气的活,郝六哥伸手比了个数字,含含糊糊地道,“第六个,吃完这个不吃了。”

  “真是个好吃鬼!”

  郝六哥是新兵,刚入伍不过两个多月,还是‘赊分’进来的,但他对操舟很有天赋,说是在码头做苦力时常见人拉帆掌舵,虽然在海上还不敢叫他真正上手,但平日里郝六哥做事勤快,为人机灵,很受到老大哥们的喜爱,若说战技拼杀,那也是力大无穷,而且脑子非常灵活,像是个天生的厮杀好手。因此入伍时间虽然不长,却被排在了‘跳帮’的班里操练,很受到船长的看重。只他有一点,肚量实在是太大,众人并不知道他是郝君书的儿子,都笑道,“你合该姓郝,什么时候和郝嬢嬢认个干亲,这辣酱一天吃十斤都由得你!”

  彼此取笑了一番,吃过饭回底舱通铺休息了一会,下头实在是太过闷热,众人又约着到甲板上找阴凉地儿乘凉吹风,在晚班前再休息一会儿。郝六哥上甲板时,扬手和邻船打了个招呼,众人顿时就都兴奋起来了。

  “哦!”和他最熟悉的操帆手便笑道,“你个外乡人,如何在女船上也有老相识?可是你的相好?”

  “不是,是东江的一个妹子,和我曾同事。”郝六哥简单地回答,“她们东江女娘力气大,水性好,好几个都特招去在女船上做事。”

  所谓的女船,在船队中数量并不多,不过是七八艘——夏日出兵,男女同船实在是太过不便,此前买活军就考虑过这一点,夏日操练时都将男女分开,此时这里船上很多水手只围着兜裆布,而女船那面,穿着上下短打的女娘也为数不少,不过船距不近,这边的男丁也不会特意去眺望——除了刚才交汇时短暂的靠近,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对于女子上船,而且是以兵丁的形式上船,一开始很多投奔来的老水手是不以为然的,在水上讨生活的女子虽然倒也不少——羊城港的疍民便是有男有女,福建道这里,闽南一代也有很多疍民,半匪半渔,这些女子的舟技还是不错的,不过那也多是小船,大的兵船,真要说的话,只有一种携带女人的方式,那就是船伎。

  不过,买活军这里,一向是我行我素,他们也不相信什么女子力气不够大,不能掌舵的客观分析,至于女人带阴气会沉船的迷信说法,就更不信了。这几艘女船出兵以来也一直开得很好,半点不比别的船慢,现在只等着一场战争来验证她们是不是和男兵一样能打,甚至连谢六姐都住在一艘女船上——

  ‘滋——’,后方不远处,又响起了熟悉的噪音,一道水雾蓬然而起,一个身穿橙色马甲的身影傲然而过,众人一下都欢呼了起来。

  “六姐!”

  “六姐又出来兜风了!”

  “好仙器!这叫什么来着?——仙摩托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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