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诚与否的关心,薛皎能分辨出来,好友是心疼她。
她拉着童霜回了自己房间,门关上,两人可以好好说说话。
“珍儿……就是我女儿,我是自愿带她回来的,我必须带她回来。”薛皎先回答了童霜的问题,“珍儿是我的宝贝,我爱她。”
童霜吸了吸鼻子,她有点泪失禁体质,平时嘻嘻哈哈,但也比较容易泪崩。
既然皎皎这么说,她也不多问,摸了摸自己口袋,一脸绝望:“我没给我干女儿,带红包。”
薛皎想起来,当初她们说好的,以后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最好能像薛皎爸妈和顾冬阳爸妈一样,还能住对门。
谁要是生了孩子,另外两个就是孩子的干妈。
薛皎笑着说:“没关系,以后补。”
“好吧,正好我过年压岁钱还有好多,给我干女儿发红包。”童霜说着,也笑了起来,不用多言的默契,让她们找到了曾经相处的亲密。
五年时光漫长,将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分离。
但感情不会因为光阴而褪色,只会被时光冲刷后,留下最纯澈的本质。
[想起我闺中时的手帕交了,可惜,随夫家远离家乡,曾经的手帕交都断了联系。]
[求一如意郎:没有这样的朋友,自小只有堂表姐妹当玩伴。]
[早起上学堂:天女娘娘和她的好友是在学堂认识的,她们是同学,又能成为朋友,这叫志同道合,我在学堂也有关系好的同学,希望以后也能成为至交好友。]
[再看一集:白娘子和小青也是这般,一见如故,亲如姐妹。]
[白娘子:正是如此。]
[小青:姐姐贴贴。]
[白素贞:你贴哪个姐姐?]
……
薛皎跟童霜两人靠在一块儿,乱七八糟说起这些年的事,多数是童霜说,薛皎听,她不主动提,童霜绝口不问。
“卫老师带完我们那一届就退休了,好在身体还行,我每年放假了,都去看看她……”
“回学校读书?好好好,终于轮到我给别人塞卷子了,你等着我,我得整理整理。”
“我和贝贝……我们考得还行吧……”
当年她们三个里面,成绩最好的就是邓玉琲,童霜跟薛皎成绩差不多,两人经常班级排名挨着,邓玉琲则常年保持班级前三,年级前五十。
薛皎失踪那一年是高三,知道朋友们惦记着她,她很高兴,但也担心会不会影响她们的心态,影响她们的高考。
“贝贝说,要是你回来读书,我们可以把笔记借你,帮你学习帮你赶进度。”
“贝贝还说,如果我们高考考差了,可能会有人安慰我们,是因为朋友失踪,受影响了,受打击了,可那又不是你愿意的,怎么能让你背这个锅,我们得努力学,好好考。”
所以,她们是一直都盼着警察能把薛皎找回来,从不敢懈怠。
“贝贝说得对。”薛皎笑着感叹,幸好她的朋友们,都过得很好。
童霜去了西边的政法大学,以她当初的成绩,能考进去,后来成绩必然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现在在读研究生,本来大四准备考回来,宁远的政法体系都太难考了,卷得要死,而且工作催人老,我还是再读几年书吧。”童霜说。
邓玉琲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师范大学,这个薛皎不意外,她成绩本来就好。
“对了,给你看贝贝。”
童霜坐起来,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薛皎看,里面的邓玉琲在一个很破旧简陋的教室里,水泥地面,墙漆斑驳,桌椅都是最原始的木头的,还坑坑洼洼。
透过窗户,能看到层层树影,像是整个房子都被高大的树林包裹着。
下一张外景图,看的更清楚了,邓玉琲微笑着站在山间。
“贝贝她……”
“她去支教了。”童霜说:“毕业就去了,今年过年有个学生家里房子塌了,还有弟弟妹妹,她和另外一个支教老师都留下了,带着孩子们在学校过年。”
照片里的邓玉琲笑容浅淡却眼神坚定,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山间,风吹起她的头发,她像一棵被移栽过去的小白杨,顽强地扎下根。
薛皎恍惚间想起,少年时期,她们也曾并肩坐在一块讨论过梦想。
“不想再读书了!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快给我上吐了,我要上班!我要当白领,偶像剧里那样的!”
这是童霜喊的,然后大学毕业,她又考了研究生。
“我也在学校待够了,以后可能先不上班,到处玩玩吧,这两年为了学习,都没怎么出去旅游,到时候要不要一起?”
这是邓玉琲说的,她家庭条件很好,家境富裕的独生女,要不是父母不放心,原本高中就该出国留学。
提起邓玉琲,童霜又有了很多话要讲。
“皎皎你知道吗?贝贝那里条件可差了,信号也不好,给她打电话发消息,经常延迟、掉线……你想不想跟她说话?我打个电话吧。”
她说着就行动起来,薛皎瞬间又有点紧张,可惜电话拨出去,收到提示音“暂时无法接通”。
“又没信号。”童霜已经习惯了,“咱们等等,回头再联系她。”
“贝贝跟我说,她的学生们都很乖很努力……”
童霜翻出照片:“这个小姑娘,小时候妈妈生病过世了,她爸爸打工摔断了腿,她要留在家里照顾爸爸,照顾弟弟,贝贝说她和另一个老师去家里找了好几次,她也不肯去学校。”
“现在呢?”薛皎下意识追问。
“当然是去读书啦。”童霜说:“贝贝她们费了好大力气帮她家里解决问题,这个小姑娘期末考试,语文考了班里第一呢。”
“还有这个孩子,这个男孩,家里七个孩子你敢信?他爸有疯病,他妈身体也不好,加上一个老爷爷,一家十口人,就两张床……”
“这个孩子,小时候被爸爸打聋了一只耳朵,听力不行,很自卑不敢说,贝贝给她补课,她奶奶抓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杀了给贝贝炖汤,贝贝说,那汤她根本喝不下去,一边喝一边偷偷掉眼泪,原本她的学生,隔三差五可以吃一个鸡蛋的,她把鸡吃了,学生的鸡蛋没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天人的国家读书是免费的吗?]
[也没说这些孩子读书收费,那不是自己家里有问题,读不了。]
[家里七个孩子怎么了?多好啊,多子多福。]
[多子多福,那怎么那么多孩子,家里还穷?]
[天幕高考状元:原来天人读完大学,还能继续考,继续读书啊。]
[国考是啥意思?跟咱们的科举考试一样吗?]
[有可能,童娘子不是说了,考那个什么公检法,什么检察官,都当官了。]
[所以天人的官也是考试选出来的,不知道这国考考些什么。]
[逢考必过:要是有试卷就好了,我也想试试。]
[怎的,你还想去天人国家当官不成。]
[之前看天女娘娘和小天女的学校,都好得很,没想到还有这般破旧的学校。]
[这学校建在深山中,能有这个样已经很不错了吧。]
[山野客:深山之中竟也有学堂,天人立学之心,可见其坚。]
[支教又是何意?]
[莫愁前路无知己:我猜是深山不好招先生,如邓娘子这般的学子,便主动去支援教育建设。]
[天人真是……]
[邓先生大义!]
[这就先生了,一女子而已。]
[今人不识月:教书育人,为何不可称之为‘先生’?]
[白素贞:把你们这些腐儒,全吃了。]
[小青:呸,臭男人的肉,不好吃。]
[忧国忧民一书生:天人国家如此富裕,为何还会有此等贫困的家庭𝒸𝓎。]
[对啊,天人国家怎么还会有穷成这样的。]
[可是,这已经很好了啊,他们没有人会饿肚子,有衣服穿,有房子、有床,甚至在深山里,还有先生找上门来,让娃娃去读书。]
[他们的房子还铺了瓦片,这房子还不好吗?]
……
薛皎听得也难过起来,她出生在城市里,知道国家还未彻底消灭贫困,也知道这世界是有参差的,有些人生活的很困难。
但电视中、新闻里、书本里看到,跟认识的朋友亲身经历,那是不一样的感受。
童霜说:“贝贝变化可大了,不是长相,等她回来,你们见面你就知道了。”
“她支教还有多久?”薛皎问。
“就这半年了。”童霜说:“她其实不太确定,家里想让她回来,她舍不得她学生,不过贝贝她爸说了,只要她回来,就给学校捐一百万,资助那边的孩子读书。”
“贝贝说,她觉得她留在那,起不到一百万的作用,等这半年教完,就让她爸掏一百万给她‘赎身’。”
薛皎被童霜的说法逗笑了,童霜也跟着笑,笑完道:“贝贝也是不放心她的学生,就那个爸爸腿摔坏了的学生,你记得吧?”
刚才说完,怎么会不记得,薛皎点头:“语文全班第一。”
“对,就是她,其实她家这个情况,就是吃了没文化、没知识的亏,她爸爸在工地上干活,安全措施不到位才摔坏腿,工地竟然只给了点医药费就把人打发了,贝贝找她爸公司的律师去帮着打官司,赔偿金改善了家里的生活,她才能回学校读书。”
“还有一个孩子,他妈妈生病去世了,其实那个病是能治的,他们不知道,也没那个意识,硬生生拖着,让人病死了。”
“还有一个孩子,烧坏了脑子,就是小时候生病没送去治……”
薛皎忽然想起一句话:“教育是最根本的精准扶贫。(注)”
“贝贝也是这么说。”童霜说:“其实那么穷的村子,国家一直有在努力做扶贫工作,但是成效不大,村里还有懒汉,把扶贫干部发的猪仔给饿死了你敢信?”
薛皎:“……”
童霜:“还有直接吃了的,那么小的猪仔,能有几口肉。”
“贝贝说,穷的是思想,是教育,上一代改变不了,就努力改变下一代,这一代的孩子起来了,他们的孩子才不会继续穷下去。”
[是……是这样的吗?]
[是啊?怎么不是,那些读书人,哪个穷了?]
[只要培养出一个读书人,家里就好过了,哪怕考不上科举当不了官,开个蒙学也比种地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