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冬阳解开外套,裹着孩子,轻轻蹭到薛皎旁边,挨着站着。
人多,他们贴得近,一点儿也不突兀。
排队等了挺长时间,安检在升旗前将近一个小时才会开放,在这之前都是在等待。
好在薛皎爷爷奶奶都不是扫兴的人,只心疼孩子,大晚上的觉不睡,陪他们来看升旗。
“这人也太多了。”冯英往后看了一眼,后面排队的人已经看不到尾巴了,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薛皎不由庆幸,他们来得够早,虽然前面也有人,但不算特别多,站在这个位置能清楚的看见安检口。
“月月明儿还上课吧。”奶奶心疼道:“就不该让你来,咱不看也行。”
“没事奶奶,我们军训的时候,经常有夜间集训,我不困。”薛皎笑着安慰奶奶。
困肯定是困的,但还好,年轻人熬得住。
大家低声聊着天,累了就坐一会儿,他们带了一个包,因为要过安检,带了个大的,不能装口袋里的都装这个包里,里面有毯子,还有薛皎特意买的折叠凳,很轻,爷爷奶奶累了可以轮番坐一会儿。
顾冬阳抱着孩子站了一会儿,薛皎要换手,他没让:“睡着了,我抱着吧。”
“你腿疼不疼?”薛皎担心地看着顾冬阳的腿,假期的时候还坐着轮椅呢。
顾冬阳一颗心软塌塌的,低声道:“不疼,早好了,没逞强,不舒服了会跟你讲的。”
两人挨在一块儿,轻声说着些散碎的话,忘了具体聊了什么,只记得那晚夜风有些凉,换了几次手,女儿在她和顾冬阳怀里酣睡。
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安检口终于开放。
前面的人过了安检,很快轮到他们,只有一个包,过安检很快,过了安检,前面的人开始飞跑。
薛皎原本担心爷爷奶奶,正想说他们位置靠前,不用跑也能排到前面,她爷奶,已经拔腿开始跑,她爸妈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不是腿脚不好吗?
顾不得其他,薛皎只能跟在后面追,顾冬阳扛着薛珍,也跑得飞快。
颠簸中,薛珍醒了,窝在顾冬阳大衣里,扭头看见妈妈飞扬的头发,软软笑起来:“顾舅舅,跑快点儿,快追上妈妈!”
薛皎爷爷奶□□一回来天安门,压根儿不认路,但没关系,跟着人潮跑就行了。
最后停在在了观看点前,薛皎爷爷奶奶扶着栏杆,朝着薛皎招手:“月月,快来!”
来得早还是有好处的,这真是最前排的观看位置。
薛皎和爸妈连忙小跑过去,薛青山站定便忍不住抱怨:“爸,妈,你们怎么突然跑起来了,万一摔了咋办。”
薛皎爷爷振振有词:“我是不如年轻时候,走不了远路,不是走不动了,那人家都跑,咱不跑,队不是白排了。”
薛皎奶奶也说:“这么平的地,连块儿土疙瘩都没有,平地咋还能摔,我和你爸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他们说话这一会儿,前排靠栏杆的位置已经全部站满了人,后面的人潮乌泱泱涌过来,全都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很快他们后面也站满了人。
[服气了,这是真的硬守一整夜,就为看一个升旗。]
[咸鱼不翻身:天女娘娘起床的时候,太困了没起,睡了两个多时辰爬起来,天幕还亮着,有没有人说一声,升旗看完了吗?]
[完啦,结束了,他们都准备回去了。]
[赵哪吒:骗人!他是骗子!升旗还没开始。]
[小屁孩,大晚上不睡觉,让你阿爹揍你。]
[我的老天爷,这人也太多了吧,这能看到啥啊?]
[惟愿吃穿不愁:难怪天女娘娘他们要用跑的,慢一点儿就被挤到后头去了。]
[梓人:正前方那建筑,方方正正,风格与天人城市其他建筑颇为不同。]
[上面还挂了个人像!]
……
“那、那是……”
爷爷奶奶站定,借着广场上的灯光,眯着眼睛看到了正前方城楼上的人像,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这样的场景,他们在很多地方看到过,但亲眼看见,那种震撼,那种感慨,绝然不同。
他们那一辈走过来的人,亲身见证过历史,怀抱着深刻的感情。
这也是薛皎为什么一定要带爷爷奶奶来这里看一次升旗的原因,不一样的。
“真好,真好啊……”薛奶奶抹着眼泪,身后来看升旗的,大多数是年轻人。
她年纪大了,没文化、没知识,也没能力,趁着自己还能动,多做一些,不给儿女添负担,不给国家添负担,就是她能给国家做的。
往后,国家的发展,还是得靠这些年轻人,娃娃们辛苦,肩上担着的担子重啊!
老两口就是千千万万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普通老百姓的缩影,他们平凡而普通,却也对这个国家,怀抱着最深沉的热爱。
薛皎默默给爷爷奶奶递上纸巾,安静地看着前方。
又等了几十分钟,天光渐明,升旗仪式终于要开始了。
后面乌泱泱的人群高高举起自拍杆,不这样,他们看不到前面,全被人挡住了。
薛皎他们抢到的位置视线好,可以看全程,冯英和薛青山还是掏出手机来拍,作为纪念。
薛爷爷眼都不挪地看着,不忘叮嘱儿子:“手别抖,拍清楚一点儿,我要拿回去给你爷你奶看。”
薛青山手抖了一下,啥都给他爷他奶看,这视频怎么给,把他手机烧过去吗?
广播播报着流程,国旗护卫队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走出来。
广场上这么多人,寂静无声,国旗护卫队队员踏地的脚步声,飒飒有声,后排的观众努力举高自拍杆,前排的观众被无声的气势震慑,几乎屏住了呼吸。
“……国旗,奏唱……国歌。”
伴随着飞扬而起的红旗,国歌声在广场上响起,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自觉开口唱起国歌。
薛爷爷薛奶奶一辈子没张口唱过歌,这一刻毫不羞涩地,满腔激动地,用心唱着。
薛珍稚嫩的歌声,和薛爷爷薛奶奶带着方言口音的歌声混在一起,跟广场上上万观众的声音混在一起,歌声飘荡在上空,久久不散。
[猛踹瘸子的好腿:说个好笑的,我刚才竟然也不自觉地跟唱了。]
[赵哪吒:我也唱了!我阿爹被吵醒了都没打我,等我唱完了才打的。]
[这歌倒是不难学,唉……不知怎地,我心里头难受。]
[天幕留学生:我有点儿懂天人们为何大晚上的,要守一整夜来看这升旗,他们看的不止是升旗,我不知道怎么说,天女娘娘的祖父母都哭了,这地儿对他们的意义不一般吧。]
[我也心里头难受,说不出的难受,为啥啊?]
[天女教:因为这是天人的国歌,学会了国歌无济于事。]
[天命在我:现实满目苍夷,举目强国盛世,落差太大罢了。]
[想投胎到天人国家:要是我们也是天人国家的百姓就好了,我也愿意大声唱国歌,我也像天人一样,爱他们的国家。]
[昵称最多九个字我试:躺下吧,梦里什么都有。]
[你这人,讲话忒难听,还不能让人家又个念想?!]
[昵称最多九个字我试:能实现的叫念想,这种不是做梦是什么?]
[自强少年郎:‘九哥’话糙理不糙,咱们还是得努力,天女娘娘阿娘看的电视里都说了,好生活要靠自己双手来创造。]
[阿爹说给我买头小牛:骗人,努力没有用,辛苦得到的一切,都会被抢走。]
……
升旗结束了,护卫队也离开了,观看升旗的人却没走。
爷爷奶奶仰头看着高高飘扬的旗子,薛皎怕他们头仰太久摔了,在身后虚扶着。
良久,他们才移开目光。
薛爷爷念叨着:“值了,来得太值了。”
他恨不得能天天来看升旗,但不能让孩子天天晚上陪他熬夜。
奶奶拉着薛皎,不好意思地说:“月月,你给奶奶拍张照片吧,要把后面的天安门照进去。”
“还有我,我也要拍照片。”薛爷爷忙道。
“我带了相机,我来拍吧。”顾冬阳掏出相机,因为要出来旅游,他特意带的。
一家人都拍了照片,单人照,夫妻合照,全家福,最后还请好心路人帮忙,拉着顾冬阳也一起拍了一张。
升旗仪式六点零九分开始的,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拍完照已经快七点了。
薛皎看看时间,还能赶回去上课,原打算她自己打车回去,家里人可以留在这边多玩一会儿,看看别的建筑,但大家都说一起回去。
冯英:“我们补个眠再玩儿,不着急。”
于是又开车回去,还是顾冬阳开车,到了酒店,把人放下,他继续送薛皎去学校。
酒店离薛皎学校很近,几分钟的路程,但从校门口到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薛皎匆匆赶到教室,已经开始上课了。
老师没管她迟到的事,她轻手轻脚从后门溜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前面室友把她课本传了过来。
来不及吃早饭,薛皎只在车上啃了个面包,下课后饥肠辘辘,蹭了室友一点儿零食吃。
明天就放假了,今天的课还挺满,没有晚自习,但一整天都有课,薛皎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学校上课,下课的时候通过手机跟家人联系。
顾冬阳告诉她,酒店包早餐,他们回去之后也没再出去吃饭,干脆去吃了个早餐,然后各自回房补眠。
薛皎一节英语大课上完,他们也都睡醒了,睡太久怕今晚睡不着,收拾了一下出门,准备逛一逛。
具体去哪逛,当时还没确定,顾冬阳也没跟薛皎说。
等薛皎上完一节《行政法与行政诉讼法》,带着一脑子被老师塞进去的知识走出教室,拿起手机,才看到顾冬阳发来的消息,他们已经跑到朝阳区看鸟巢和水立方去了。
顾冬阳发的是语音:[爷爷奶奶说,让你安心上课,有我带着呢,我开着导航,没问题的。]
薛皎知道他们没有在附近游玩的原因,就是怕她惦记着,还要照顾他们,干脆跑远一点儿。
于是回顾冬阳:[知道啦,你跟我爸换着开车。]
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知道顾冬阳在开车,薛皎没有多说。
等她收起手机,室友们才笑着围上来。
“竹马哥声音也蛮好听的嘛。”何雅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