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看出是在室内,因为往上能看见交错的“铁梁”和透明的琉璃穹顶,穹顶很高,薛皎等人在二楼,往上还有数层。
天族人的琉璃好像很不值钱,几乎处处可见,透明度很高,而且都是大块大块的,看得天幕下的丰朝人眼馋不已。
虽然这种透明琉璃似乎在天族很常见,但在丰朝可贵得很,一𝒸𝓎般贵族都用不起,更别提普通百姓,活到老,老到死,恐怕都见不到一回。
不仅如此,整栋建筑都流光溢彩,从脚下踩的地砖,到四周的墙砖,无不光洁亮眼。
这上好的,带着釉面亮彩的砖块,就跟不要钱的泥沙一般,到处铺,恨不能铺到房顶上去。
虽在室内,只有头顶一方穹顶透下的光,整个建筑空间内却亮如白昼,因为各楼各处皆可见不同款式的,或是镶嵌,或是悬挂的灯盏。
这灯也不知如何制成,又以何为燃料亮起,同丰朝的油灯、烛灯全不相同,不见火光,不见烟气,却光焰灼灼。
有的外形似夜明珠,有的似灯笼,还有的甚至直接嵌在地砖上,任人踩踏。
这只是小处细节,更不用提巨大的梁柱,庞大的建筑主体,天族人仅仅是坊市,都要盖起这么高这么大的楼,装饰得如此豪奢,看得人目不暇接,难以从天幕上挪开眼。
[仙人坊市!不愧是仙人坊市,若是老朽能一游此境,死而无憾!]
[天上一游啊,谁人不想呢。]
[旁边铺子里是卖童裳?天族人的衣裳色彩真多,童裳尤甚。]
[不知如何染色,那嫩粉实在可人。]
[这些似乎都是童衣铺子,竟然有这么多家店铺,都卖童衣,天族有如此多的幼童吗?]
[天族幼童观其体态,不论男女,皆健康活泼,或许夭折之幼童稀少。]
[小儿体弱,不知天族人可有何养生妙法,可助吾儿健康长成。]
[吾膝下仅一子,体弱多病,吾夜夜不敢安眠,盼天女娘娘施下妙法,若吾儿康健,必为天女娘娘修庙供奉。]
[等等吧,天女娘娘也要养女儿,或许能跟着学学。]
[兄台妙法!]
[此言甚妙,吾必效之。]
给女儿买衣裳,要尊重孩子的意见,薛皎牵着梁贞,边走边问:“要不要进去看看这家?”
梁贞摇头,就带着她继续走,顾冬阳考虑到孩子刚从古代回来,不像薛皎一样是穿过去的,怕她接受不了现代的衣服,提议道:“我记得在别的商场看到过专门做汉服的童装品牌,找找看?”
薛皎也没意见,她厌弃的是古代的一些封建制度和恶俗,倒没必要一杆子打死,衣裳好看,建筑精美,这些没必要否认和排斥。
贞儿若是喜欢穿古装,华夏历朝也有许多好看的衣裳,她可以把女儿打扮得美美的,不用考虑颜色跳不跳,款式是否讨长辈喜欢,贞儿自己喜欢就够了。
梁贞从未逛过这样的坊市,准确的说,她就没逛过街,眼睛都看花了,看什么都新奇。
而且这些衣裳,跟她平日穿的裙子都不一样,还有好多是那种上面一个半截袖子的短衫,下面的袴跟她的马裤有些像,虽然她的马裤没穿过两回,都是阿爹抱着她上马溜达两圈。
梁贞本以为这是男孩子的衣裳,在丰朝,她虽然没见过几个同龄男孩,堂兄弟还是不少见的。
年纪小的堂弟穿着开裆裤,平日有下裳遮挡,堂兄们去学堂,衣冠整洁,梁贞更不可能掀他们的下裳看有没有穿袴。
女孩子穿裙她还是知道的,这样的衣裳,应该是给男孩子穿的。
但这一层卖童装,自然少不了男男女女的幼童,梁贞分明看见,许多梳着小辫子的女孩子也穿着这样的上衫下袴。
“阿娘……”梁贞晃了晃薛皎的手,“贞儿也能穿那样的衣裳吗?”
梁贞骨子里有几分像她阿娘,深藏的骄傲和不驯,否则也不能安安生生在家学读那么久的书。
她年纪小,薛皎能把她塞进去,但没法时时照看,这孩子在一众比她年纪大的男童中间读书,从未提过不该或是不愿,还把他们都压了下去,多少有点反骨在身上。
如今换了个环境,虽还有些胆怯,但阿娘在身边,她的本性便慢慢释放了。
薛皎有些惊讶,但没表现出来,她毫不犹豫道:“当然可以,出门在外只要衣着得体,你想穿什么都可以。”
这是小时候妈妈教她的,她想穿裙子穿裙子,想穿裤子穿裤子,觉得长头发太麻烦,要顾冬阳那样的短发,妈妈也带她去剪了。
只是薛皎头发实在太厚,她嫌短发散着太热,最后还是选择了长发。
因为妈妈是这样教她的,她自然而然这样教着自己的女儿。
梁贞得到阿娘的允许,高高兴兴牵着阿娘的手往其中一家门店走去。
导购立刻微笑着过来招待她们,薛皎还不太适应现代人的热情,轻声回绝:“谢谢,我们自己先看看。”
这家店男女童装都有,各种或可爱或帅气的小短袖小裤子数不胜数,梁贞只是想穿这样的衣服,具体款式却拿不定主意了,又将求助的视线投向薛皎。
薛皎从小穿衣服自己拿主意,自然会挑衣服,不同风格的短袖短裤各选一套,带着女儿去试衣间换衣服。
她们进了试衣间,这次天幕倒是没黑屏,依旧显示着童装店里的画面。
顾冬阳坐在等待区耐心等着,天幕下的丰朝人见这会儿薛皎和梁贞不在,也议论起来:
[小天女怎么会喜欢这样的衣裳,怪模怪样,不如她身上的衣裙精致大方。]
[你管呢?天女娘娘都让女儿自己选,你倒是管上别人家女儿了。]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出言不逊!]
[正是,若论身份,小天女尚且是我们丰朝的小郡主,穿着打扮须得庄重,方不堕我大丰朝之威严。]
[你上天去跟天女娘娘说啊。]
[大家不过是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位兄台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你提你的意见,老娘提老娘的,少管天管地管别人拉屎放屁。]
此等言论一出,一时间天幕上的弹幕都空白了片刻。
这些喜欢在天幕上发表言论的“君子”们,哪见过如此妇人。
之前那些发弹幕的女子,口称“奴家”“妾身”,语气也极为小心谦卑,突然蹦出来这么个不走寻常路的,给大丰朝的男人们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尤其是被怼的,一个没忍住:
[刁妇!粗鄙之人,何堪与我等论道。]
发完喜提警告,这次的系统警告提示语稍微变化了一下,表示该用户攻击辱骂其他用户,不礼貌不文明,给他禁言了。
被禁言的某个读书人抚着胸口原地直蹦,差点儿没被气撅过去。
那粗鄙妇人又是屎又是屁,如此粗俗不堪,不禁她的言就罢了,为何竟禁止他在天幕上发言?
还被天幕盖章“不文明不礼貌”,这对一个讲礼的读书人,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这人都快掩面而泣了,他没脸见人了!
如果系统能回他,可能会告诉他,因为“拉屎放屁”是正常人的生理现象,人家并未用此攻击你。
可惜系统已经休眠挂机,连薛皎敲它都没法回,即便能回,毒舌系统估计也只会丢一句:最终解释权归天幕所有。
天幕下另一处,某个身高体壮的姑娘对着天幕撇了撇嘴,要不是她今日发弹幕的次数用光了,非得再怼回去。
就一个女娃娃穿什么衣裳的问题,还成“论道”了,丰朝的威严,不在皇帝老爷身上,不在官老爷身上,在一个小女娃的裙子上吗?
这些男人,就喜欢讲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把人给框进去,进去了,怎么着都是他们说了算了。
“阿兕,别看那天幕了,镇上的猪肉刘说今日大家齐观天幕,多聚会,他生意好,让咱们再送一头猪去,你快去再捉一头,摁着宰杀了。”
“欸,知道了。”阿兕应了一声,念念不舍地看了眼天幕,扭头干活了去了。
经过她这横冲直撞一通怼,天幕上倒是没人再哔哔梁贞的衣着问题。
他们可是男子,何必跟女人计较,有失风度。
恰好薛皎牵着换好新衣裳的梁贞出来,耽误了点时间是因为梁贞原本的裙子,不好穿也不好脱。
现在她身上是一套可爱的小衣服,上身娃娃领米黄色碎花小衬衣,下身褐色带蝴蝶结的短裤,露出藕白的手臂和小腿。
刚一出来,导购便齐声奉承,你一句我一句夸起来:
“小姐姐,你妹妹好好看,小模特一样,穿什么衣服都漂亮。”
“姐妹都好看,美女你们爸妈太会生了。”
“小朋友好白啊,这套的颜色特别衬肤色呢。”
“我们店的衣服都是纯棉的,小姐姐你来摸摸,非常柔软贴身。”
薛皎给女儿换衣服的时候,已经摸过了,几套衣服都很软和。
她问顾冬阳:“怎么样?”
顾冬阳竖起大拇指:“好看。”
薛皎叹气,问他白问,不过导购小姐说的倒是没错,她的贞儿生得漂亮,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贞儿,这套你喜欢吗?”
梁贞点点头,甩了甩小胳膊,欢喜道:“阿娘,好凉快。”
她从未穿过这么凉快的衣裳,便是夏日的寝衣,也是裹着胳膊腿的。
隐约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像穿过肚兜睡觉,但实在太小了,已经记不清啦。
薛皎:“剩下的再试试?”
梁贞歪头想了想,拒绝了:“不用了。”
她只是好奇这样的衣裳穿起来是什么样的,确实很舒服,她很喜欢。
可是这里的店又大又亮,衣裳穿着也很舒服,不知道要多少钱。
王府里的人都说,她阿娘出身不好,配不上阿爹。
她不知道阿娘有没有钱,应该没她阿爹有钱,衣裳有的穿就够了,不用买很多,身上的这套比她的裙子方便,不容易弄脏。
薛皎惊讶:“只要这一套吗?其他的也可以试试,说不定会更喜欢。”
梁贞还是摇头,薛皎不再强求。
虽然新衣服过下水再穿更好,但现在没那个条件,就直接给梁贞穿着了。
顾冬阳拿起手机去结账,薛皎没有多说什么,她现在身上确实没钱,而且她和顾冬阳的关系,也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导购过来给梁贞剪了吊牌,薛皎问导购要了个袋子,装女儿换下来的衣裙。
梁贞忽然踮起脚,从袋子里扒拉出一个小荷包。
薛皎以为她喜欢这个:“要戴上吗?”
梁贞打开荷包,掏出一把金锞子,雕成各种寓意吉祥的图样,个个精巧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