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皎:“……臭不要脸。”
顾冬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么多年了,皎皎骂人的技能还是没什么长进。
“你笑什么!”薛皎嘟囔。
“没,我笑我自己。”顾冬阳熟门熟路摸到墙上的开关,“啪”一声脆响,昏暗的天台亮起光。
曾经偷偷躲过猫猫的菜架子还在,可是已经倒塌歪斜,菜园子里长满杂草,已经荒芜了。
薛皎怔住,忽然想起回来这么些天,邻居们也见过一些,却没见到过顶楼的刘爷爷和瞿奶奶。
她猛地回头,“顾冬阳,刘爷爷和瞿奶奶呢?”
“去刘哥在的城市了。”顾冬阳朝薛皎安抚地笑了笑,“他们年纪大了,咱们这里没电梯,爬上爬下不方便,而且他们家儿子想在读书的城市定居,就把他们一起接过去住了。”
刘爷爷和瞿奶奶生孩子比较晚,他们家儿子比薛皎和顾冬阳大十多岁,从小哥哥和叔叔混着叫。
人还在就好,薛皎松了口气,看见角落里摆着一套小桌椅,一个小圆桌,两把椅子。
走过去一看,还挺干净,没有什么灰尘,显然经常有人来收拾。
顾冬阳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薛皎摸摸靠背小椅子,“这是你的吗?”
“嗯,有时候来坐坐。”
天台灰大,顾冬阳说着,拉过一把椅子,掏出纸巾把上面的浮灰擦干净,示意薛皎坐,然后直接在另一个凳子上坐下。
薛皎:“你那把椅子不擦一下?”
顾冬阳正在用湿巾擦手,“今天在地上滚了几圈,一会儿回去换衣服。”
他把手擦干净,拆开包装盒,给薛皎拿了串烤五花,又去开饮料。
“我不喝酒。”薛皎看见绿色的瓶子,以为是啤酒。
顾冬阳把易拉罐转了个圈,硕大的四个字:金桔柠檬。
薛皎默默接过试图冒充啤酒的果汁饮料,咬了口烤肉,眉头一皱,“不辣。”
“五香的。”顾冬阳单手捂着腮帮子,“我口腔溃疡,吃不了辣。”
薛皎不搭理他,口腔溃疡还吃烤肉?
其实她的药忌口没那么严重,一点点辣椒粉没关系的。
顾冬阳举起饮料,笑眯眯道:“谢谢薛大小姐陪我吃宵夜,来,碰一个。”
薛皎跟他碰了个杯,拿着烤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顾冬阳大约真没吃晚饭,薛皎拿来的半盒卤牛肉,他一会儿就吃光了。
有肉填了填肚子,他吃东西的速度才慢下来,吃着烤肉跟薛皎聊着天。
这个桌椅摆放的位置很好,从铁门外面看不到这里,虽然在角落,面前却没有遮挡,视野很开阔。
夜风习习,不凉不燥,眼前是万家灯火,薛皎靠在椅背上,舒服地眯着眼睛。
这般情态,顾冬阳下意识放低了声音,轻声道:“听说你今天入学考试成绩很好,恭喜。”
原来大晚上把她叫出来吃宵夜,就为这句话呀。
薛皎乐了,故意逗他:“就这?”
顾冬阳摸摸口袋,他今天太忙了,吃的东西还是下班回家的路上买的,没来急的买礼物。
薛皎喝了口饮料,故作姿态地感叹:“有酒无歌,少点滋味,你说呢?”
顾冬阳:……
这要再看不出来皎皎是故意逗他,他就是个傻子了。
顾冬阳也不虚,腰板儿一挺,清了清嗓子。
薛皎撑着下巴等顾警官表演,顾冬阳唱歌还行的,最缺钱的那段时间,只要有奖金的正规比赛,他都想参一脚。
曾经薛皎被他拉着去参加校园歌手大赛,薛皎扛着电子琴去给他伴奏,顾冬阳唱歌,他们的组合还拿了第二名呢。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
“噗……咳咳……”薛皎呛住了,顾冬阳连忙给她拍背顺气递纸巾。
“顾冬阳!”
顾冬阳一脸无辜:“我唱得不好吗?比我爸那鬼哭狼嚎好听多了吧,感谢阮女士遗传给我的歌唱基因。”
薛皎哭笑不得:“那你唱啊,唱完。”
“真唱?”
“唱啊,我爱听。”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
“顾冬阳!”楼下传来一声怒吼:“你小子大晚上的不睡觉,鬼哭狼嚎什么呢!”
“是钢……”最后两个字像破了气的气球,漏得只剩一点尾音。
薛皎绷不住了,扶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顾冬阳:……
他看着身边开怀大笑的女孩,眉眼舒展,突然也笑了起来。
夜风吹不散笑语,十年前在瓜架下分吃一包干脆面的男孩女孩,十年后在此重聚。
[顾郎君这歌曲调最简单,但铿锵有力,吾甚喜。]
[顾郎君心悦天女娘娘吗?]
[什么?顾郎君不是天女娘娘兄长吗?]
[不同姓,无血缘的异性兄长?]
[小天女不是叫舅舅吗?]
[当初顾郎君分明说得是叔叔舅舅皆可,直呼其名亦可,是小天女自己选的舅舅。]
[你们这些人,心有异,看不得旁人清白。]
[清白?顾郎君看天女娘娘的眼神,可算不得清白。]
薛皎好不容易停下来,肚子都笑疼了。
她假模假样地关心:“这下怎么办呀?明天不会被邻居们说吧?”
顾冬阳神色淡定:“没事儿,就说我爸喝醉了唱的,他有前科。”
薛皎:……
她顾爸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顾冬阳喝了口饮料:“还听歌吗?”
薛皎又想笑了:“你还敢唱?”
顾冬阳无声一笑:“我声音小点儿。”
他们在天台,楼下一层空着,只要不太大声,确实影响不到别人。
薛皎心情很好,懒洋洋道:“唱呗,等等,我要点歌,来首抒情的。”
“我想想。”
顾冬阳仰头,看见一轮明月高悬夜空,繁星点点,围绕着月亮。
七月十五已经过了,天上的圆月已经在朝下弦月转变,但没关系,月亮还会再圆,今年的中秋节,他们不用再对着月亮痛苦思念了。
清朗的嗓音微微压低,如吟如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注1)
[顾郎君这曲词,怎地有些耳熟?]
[我好像在哪听过。]
[俺也一样。]
[这不是琪华郡主的水调歌头吗?顾郎君怎么会唱这首词?!]
[是不是天女娘娘告诉顾郎君的?]
[……这谁啊,给小爷蠢乐了。]
[天女娘娘日日都在天幕之中,何时告诉顾郎君?睡梦中吗?]
[所以……这词不是琪华郡主所作?]
[难道还有其他可能?顾郎君知晓,天女娘娘必定也知晓,定是那琪华郡主从天女娘娘那里偷的!]
[早就想说了,你们诗才斐然的琪华郡主,以前半点才名也无,她兄长一娶妻,她的诗才也冒出来了,真可笑。]
[不是琪华郡主,陛下已下旨撤了她的郡主封号!]
[事实如何尚未清楚,或许是天女娘娘主动赠诗也未可知。]
[天女娘娘赠诗,她就能说是她写的吗?]
[若真是偷的,天女娘娘为何不说?]
[说?跟谁说?嫁了人的女子,往后宅一关,她怎么说?同谁说?]
[此事齐王是否知晓?]
[后宅女子心思龌龊,齐王忙于公务,如何知道这些蝇营狗苟。]
[可笑,若连后宅之事都管不了,如何管得国家大事。]
[悄悄说一句,齐王府的老太妃,可不是好相与的。]
[妾乃后宅女子,妾不信后宅之事男人毫不知情,无非看他想不想管罢了。]
[所以天女娘娘才一心想回家?]
齐王府,百姓议论的中心。
梁桓还在喝酒,他喝了很多,浑身酒气,但还是没醉。
他已经没看天幕了,但男人低沉的吟唱还是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与一年前中秋节,薛皎醉后的歌声混在一处。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