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吭哧吭哧的声音停下了，小瞳在里面惊慌地喊：“舅舅，救命。”

　　秋沉快步走进衣帽间，看到胖孩子穿着小背心坐在地板上，袖子湿的那件衣服倒是脱下来了，就是新拿出来的这件衣服套到头上后，领口的部分就套不下去了，好像是因为头太大，衣服领口卡在头顶了。

　　弹性布料紧紧包裹住小瞳的圆脑袋，布料上清晰印出了孩子的五官轮廓。

　　小孩顶着一张弹力十足的脸，大声喊：“舅舅，我好像天黑了，请解救我。”

　　秋沉走过去蹲下身，帮她把衣服往下拽了拽，完全拽不下去，领口紧绷在脑袋上，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他把衣服下摆掀起来，直接把这件衣服脱了下来。

　　然后秋沉提着这件衣服在小孩的身上比划了一下，发现衣服又短又小：“这应该是你小时候穿的衣服，太小了。”

　　秋沉又看了看那件过分短小的衣服，疑惑道：“你不是才长了一岁吗？衣服怎么小这么多？你爸妈到底给你吃什么饲料了？”

　　小瞳穿着小背心捂着嘴嘻嘻笑：“我太胖了。”

　　“胖什么胖？你这样刚好。你不许减肥，要保证营养知道吧？”

　　秋沉重新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带花边的小衬衫给她穿上。

　　淑女风大翻领碎花衬衫，搭配小瞳身上的竖条纹运动短裤，舅甥俩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换好衣服，小瞳才发现爹娘不见了，她在家里找了一圈，还去浴缸和马桶里都找过了，没找到人。

　　小瞳又跑到沙发这边，扶着秋沉的膝盖问：“我爸爸妈妈呢？”

　　“他们出去了。”秋沉实话实说。

　　小瞳瘪瘪嘴，作势就要哭起来：“他们不爱我了，他们又走了。”

　　秋沉弯下腰，看着小孩的眼睛，认真和她讲道理：

　　“你的爸爸妈妈永远都会爱你，但是他们也需要自己的生活，所以他们偶尔也需要单独出去放松一下。你能听懂吗？”

　　秋沉觉得这当爸妈的也真是可怜，想出去透口气，还要和他演戏，假装吵架，骗他在家带孩子，他们才能单独出去放松一下。

　　这一年365天，每天连轴转带娃，谁也扛不住啊。

　　小瞳挤出两滴眼泪：“我不要懂，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秋沉摸摸她毛绒绒的脑袋，头上的丸子头被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弄乱了，秋沉不会梳头，也就让她这样顶着这个蓬乱的发型了。

　　看小孩哭得实在伤心，秋沉就提议：“我们来学习吧，学习能冲淡悲伤。当你沉浸在学习中的时候，会暂时忘记现在的烦恼。”

　　小瞳马上收住眼泪，连连摆手后退：“我已经没有烦恼了，还是不要学习了，拜拜。”

　　“你真的没事了吗？”秋沉故意逗她。

　　小瞳立马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假笑：“我不哭了，我有很多开心。”

　　秋沉：“那正好心情好了，我们来学习吧。”

　　小瞳捂着头抗议：“啊啊啊啊，你怎么这样？”

　　但最后抗议无效，还是被秋沉抓过去学习，这段时间，网课老师叫小瞳学习了语文里的笔画，秋沉今天想试着教孩子学写字。

　　他用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钟云瞳】三个字，指着这几个字对小瞳说：“这是你的名字，你想试着写一下吗？”

　　小瞳看了一眼笔画复杂的三个汉字，当即决定：“我要改名字。”

　　秋沉瞪着小学渣：“你想改什么名字？”

　　小瞳腆着肚子站在茶几旁边想了一会儿，拿过秋沉手里的笔，趴在茶几上，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ABC】，然后把笔一扔：

　　“好啦，我学会写我寄几的名字了，拜拜。”

　　秋沉扶额叹气。

　　当初他给小瞳找一对一家教的时候，老师收费是300元/小时，一开始秋沉觉得挺贵的，这么小的小孩，半玩半学的，一个小时其实学不了什么东西。

　　现在秋沉深刻知道了，这300元，其中有280是精神损失费。

　　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小瞳嘴里大叫着：“爸爸妈妈回来了。”趁机跑开了。

　　开门进来的人是杜馨，今天周末，她没去鉴定中心，就在周围熟悉了一下环境，所以早早的就回来了。

　　杜馨手里拎着一些水果和一个小蛋糕，她把蛋糕递给小瞳：“瞳宝，给你。”

　　小瞳小手扶着肚子，鞠躬道谢：“谢谢姐姐。”然后才双手捧着透明盒子，小心走回茶几这边。

　　胖孩子靠着茶几，握着小勺子舀着蛋糕吃，嚼到巧克力的时候，她就捏起小拳头，眯起眼睛，欢快地晃动身体。

　　发现秋沉一直在瞪她，小瞳怕秋沉又喊她学习，她就拍拍杜馨的手：“姐姐，请你和我舅舅聊一聊天吧。”

　　杜馨：“……啊？”

　　秋沉听小孩这么一说，反而主动开口问：“小杜，你能考上公安大学，读书的时候成绩一定很好吧？”

　　“呃，还，好，吧。”杜馨此时也有一种过年被亲戚问成绩的不适感。

　　秋沉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拿出商场上谈判的姿态，指了指小瞳，沉声问：“你有没有兴趣给她当家教老师？线下一对一教学。”

　　小瞳的鼻子上，嘴唇边都沾着一小坨奶油，吓得疯狂摆手：“不要不要。”

　　杜馨看了看可怜的小瞳，决得还是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比较好：“……那个，她才4岁，这个年纪……”

　　秋沉：“我可以付你600一小时，上课内容和时间你自由安排，我只负责结账和验收学习成果。”

　　杜馨：“4岁正是学习的好时候。”

第113章

　　钟瑾和秋笙那边难得不用带孩子, 原本是打算两个人坐缆车去山顶餐厅吃饭，然后去海山著名的情书长廊上走一走, 在那里还有一个未来邮筒，可以给未来的自己或者对方寄一封信。

　　想象得挺浪漫的，但是在外面吃过饭后，两个人都有点没心情继续逛。

　　习惯了小瞳在身边叽叽喳喳的，现在她突然不在，却有点不适应，而且才离开几个小时, 就开始想那个倒霉孩子了。

　　这就和那些养狗子的家长一样，哪怕这是上班的时候把狗子独自留在家里，都是又心疼又想念。

　　后来他们在山顶买了一支海山亭的文创棒棒糖就回去了，到了市区后, 又绕道去打包了一份披萨。

　　他们这一次私奔, 回去以后小瞳没有像上次一样审问他们，她开心地吃着爸妈带回来的礼物, 还贴心地问他们：

　　“今天玩得开心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 小瞳抱着香云纱大狗跪在被子上, 披散着头发，竖起一根手指头，认真对秋笙和钟瑾说：

　　“我决定以后给你们两个放假, 你们想单独出去玩都可以。”

　　钟瑾的视线从书里抬起来, 伸手摸了摸小瞳的额头，确认孩子没发烧才放下心来。

　　小瞳跪坐在自己的胖脚丫上,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抚养我太辛苦了, 谢谢你们。”

　　听到她这句话，秋笙的眼眶倏地一下红了。以前看到电视剧里妈妈因为小孩的一句话就感动哭了, 秋笙无法感同身受，有时候还会觉得有点矫情。

　　现在才知道，孩子的每一个懂事的瞬间，当妈的真的会不自觉的感动流泪。

　　钟瑾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小瞳的头顶摩挲：“抚养你是有一点辛苦，但是如果没有你，我们就不是现在的我们，爸爸也谢谢你，还好你来了。”

　　小瞳捏着香云纱狗头，不解地问：“你们不是你们，那你们是谁？”

　　“是比现在更糟糕的我们。”

　　小瞳快被他绕晕了，干脆不聊这个话题了，她跪直身体，郑重宣布了一件事：“我已经决定给自己改名字了，我以后要叫ABC。”

　　钟瑾：“……我是你爹，我怎么不知道你改名字了？”

　　秋笙：“宝宝啊，为什么要叫ABC呢？这个名字很奇怪，我们中国人一般不叫这种名字。”

　　小瞳爬进被窝里躺好，冷酷地闭上眼睛：“因为我写不来钟云瞳。”

　　爹娘明白了。

　　这是今天又被舅舅逼着学写字了。

　　小瞳抱着大狗睡着后，钟瑾突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自语道：“钟瞳这两个字好像确实有点难写，要不要趁上户口的时候给她改个名字算了。”

　　秋笙在黑暗中嘟囔了一声：“你够了钟瑾。”

　　秋沉这次来海山没待几天就回去了，对外他都说自己是工作忙必须得走了，其实真实原因只有秋沉自己知道。

　　在有一天夜里，他被一阵刺眼的白光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迎着白光，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光线中，隐约能看到一个矮矮胖胖的轮廓。

　　秋沉用手背挡着光半坐起来：“钟云瞳？”

　　小孩清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舅舅，我算出你白天问我的问题了，12个苹果被吃掉8个，还剩下4个苹果。”

　　秋沉睡迷糊了，此时大脑是宕机的状态，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白天给小瞳出的一道算术题。

　　白天问她的时候，倒霉孩子啃着苹果摆摆手说：“谢谢你，但我吃不下那么多。”

　　秋沉当时批评了她几句，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谁曾想，倒霉孩子半夜爬起来答题。

　　半夜答题也就算了，在小瞳一歪脑袋的时候，秋沉看清楚她手里还抓着一只肥美的大青蛙。

　　青蛙伸着脖子和秋沉打了个招呼：“呱呱。”

　　秋沉吓得迅速往后退去，脊背靠着墙，又捞起被子把弱小的自己裹起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睡觉前是反锁门的：“你怎么进来的？”

　　小瞳晃着手里的大青蛙，另一只手伸进脖子里，薅出来一根绸带系着的钥匙：“我钥匙在介里。”

　　秋沉第二天一早就给秘书打电话让他定机票，他不顾钟瑾要死要活的挽留，毅然离开了海山。秋沉觉得，继承人的培养固然重要，可是他的命也是命。

　　在秋沉回京市之后，没过几天，杜馨也搬回宿舍住了。家里骤然冷清下来，钟爹和秋妈重操带娃旧业。

　　不过还好秋沉请了杜馨上门辅导继承人的学习，杜馨虽然不是天天来，但也能分走一些小孩子的注意力。

　　而且小孩学习累了，睡觉睡得也多，这次带娃倒是轻松多了。

　　*

　　“钟哥，你找我？”杜馨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从鉴定中心里大步走出来。

　　钟瑾穿着制服站在黑色的越野车旁边，随口道：“我过来市局开会，顺便来看看你，工作还习惯吗？”

　　“挺好的。”杜馨扶了扶眼镜：“这边的同事都挺不错的，挺照顾我的，我来的这几天也还没遇到案子，只做过几起伤情评估，完全能应付。”

　　钟瑾点头：“那就好，在这边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和秋笙，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