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钟瑾先出去，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上。先把小姑娘的衣服裤子脱下来，发现小内裤穿反了，毛菲雪给她换了过来。

　　用挂烫机把小T恤和短裤先烫平整再穿上，不大合脚的凉鞋，调整一下鞋带，穿起来就合适多了。

　　毛菲雪自己是个短头发，找不到东西给小孩绑头发，就带着她去找饶诗诗。

　　现在距离正式上班还有十来分钟，饶诗诗正躲在工位后头吃早餐，刚嗦了几口粉，看毛菲雪带着个小孩走过来，她也是多看了两眼才认出钟云瞳，

　　“哎，你怎么成这样了？”

　　昨天还是尊贵的古风小公主，今天的穿着打扮平平无奇，还好颜值在线，要不和楼下玩滑梯的那些小朋友没什么区别了。

　　毛菲雪交代了两句，饶诗诗就从抽屉里翻出来梳子和发圈，她很会梳头发，把小孩的长头发从中间分成两半，扎成乖巧的双丸子头，又翻出来一个粉色的蝴蝶结缎带发卡，别在一侧的丸子头边。

　　“这孩子头发真好。”毛菲雪在一边看，都不由得发出感慨，

　　饶诗诗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比我的头发还多，没天理了。”

　　梳好头，小孩看起来顺眼多了。饶诗诗又翻出一个买酸奶送的小针织挎包，调整好背带，挎到小孩身上，并往她的小挎包里塞了一把怪味花生。

　　打扮妥当，钟云瞳就背着小挎包，踩着啪嗒响的塑料凉鞋，闻着味找到爹的办公室。

　　她推开门，钟瑾从电脑屏幕后面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有点不耐烦，“你又来干嘛？”

　　钟云瞳伸手摸摸头上的蝴蝶结，“给你看。”

　　钟瑾敷衍道，“不错，好看。”

　　钟云瞳得寸进尺地往前走了几步，顺着钟瑾的腿爬到了他的膝盖上坐好，从挎包里摸出一个花生，自己吃一个，往钟瑾的嘴里塞一个。

　　“不要，你自己吃。”钟瑾话还没说完，又被塞了一个花生。

　　“我不吃。”

　　再塞一个。

　　随便吧。

　　毛菲雪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平时高冷得要死的所长，怀里揣着个小雪团子，一边打电脑，一边嘎吱嘎吱嚼花生吃。她站在门边，有点进退不得。

　　钟瑾自己也有点不自在，为了维持尊严，他不得已冷着脸，“什么事？”

　　“钟所，市里宣传部的下来拍普法宣传片，你要出去打个招呼吗？”

　　钟瑾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屏幕，“我不去了，有什么事你和他们对接。”

　　毛菲雪知道钟瑾不爱和人寒暄，点点头，又说，“那我带小瞳出去吧，让她在节目上露个脸，万一认识她的人看到直播呢。”

　　钟瑾立刻把钟云瞳从他身上摘下来，双手架着递给毛菲雪，“赶紧弄走。”

　　毛菲雪笑着接过来抱在怀里，“我们小瞳好可爱，跟阿姨去玩好不好？”

　　钟瑾看着毛菲雪那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的样子，好奇道，“有那么可爱吗？”

　　“你没养过孩子，你不知道女儿有多好，香香软软的，爸妈的贴心小棉袄。我当初就想生个女儿，运气不好，生了个臭小子。”

　　钟瑾看着毛菲雪，有一瞬间的沉默。

　　毛菲雪自觉刚才那番话在钟瑾面前说有点不合适，在一个不久前刚失去亲人的人面前说这些，虽是无心，但也是一种残忍。

　　钟瑾神色自若地拿起桌上的证物袋递给毛菲雪，“这个是她的鞋，你让小王去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买家。两手准备，万一基因比对那边没有结果，这边还能多一条线索。”

　　毛菲雪接过装在物证袋里的小虎头鞋，看了几眼，心里也暗暗惊讶，这孩子到底什么家庭啊，随便穿的鞋都这么雅致华贵。

　　*

　　市局宣传部在搞普法宣传，最近组织了工作队，挨个走访辖区范围内的派出所，通过直播的形式向老百姓们介绍各区派出所的情况，最终再剪辑成宣传合集，今天刚好拍到和安区派出所这边。

　　画面里出现了和安区派出所的大门，随着镜头推进，派出所办事大厅里，民警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自己的事。

　　直播间的评论区一片祥和，偶尔出现几个冒泡的。

　　【这是什么直播间啊？怎么没有人说话。】

　　【市公安局做的普法宣传片，直播各个派出所的办案情况，今天播到我们和安区派出所，这派出所就在我家对面。】

　　【这种直播挺没劲的。】

　　【那你别看。】

　　直播间里又没人说话了，镜头平稳地推进。

　　突然，镜头里出现了一个扎着双丸子头的小孩子，小孩子背着针织小包，小包上还印有莓果酸奶的字样，她手里捏着一颗怪味花生递给摄像头，“吃吗？”

　　镜头左右摆动，示意自己不吃。

　　小孩把花生扔进自己嘴里，嘴里嚼着脆脆的花生，大眼睛定定地盯着摄像头，“你是什么怪物？”

　　摄像头，“……”

　　饶诗诗一路小跑冲进镜头，一把薅起钟云瞳夹在胳膊底下，“不好意思，这是走失小孩，目前我们正在寻找她的家长。也请大家都看看，如果有认识她的，请和海山市和安区派出所联系。”

　　钟云瞳被打横抱在胳膊底下，她双手攀住饶诗诗的腰保持平衡，努力抬起头，大声叫道，“不要联系。”

　　【哈哈哈，好可爱的小妹妹，怎么还跑丢了呢？爸爸妈妈该多着急啊？】

　　【那我能不能要这个孩子啊？现在国家不是提倡要小孩吗？我就要这个。】

　　【哈哈哈，别玩梗了，大家截图转发一下，尽快找到她家人吧。】

　　饶诗诗把钟云瞳运走，报警电话响了起来，她又走过去接了电话。因为在直播，电话开了免提，但对方的声音做了变声处理。

　　电话一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警察同志，我孩子丢了。”

　　饶诗诗下意识看了钟云瞳一眼，这么巧？节目刚播出去，她的家长就来电话了？

　　“什么时候丢的？具体怎么走丢的？描述一下孩子特征。”

　　“也不知道怎么跑出去的，刚刚才发现没在家里。是个小姑娘，上身穿绿色的T恤衫，下身穿同样颜色的短裤，身上背一个小挎包，皮肤很白，头发黑黑的，扎两个小揪揪。”

　　一听这个描述，饶诗诗都要笑了，骗子电话打到派出所，胆儿还真大。只是这骗子也太笨了点，他不知道钟云瞳的这身打扮是饶诗诗他们临时拼凑的，这第一句话就露了馅。

　　“所里刚好有个走失儿童符合你的描述，你来所里一趟吧。”饶诗诗道。

　　估计也是事情太过顺利，骗子反而心虚了，又或者是根本不敢来派出所，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挂掉了电话。

　　饶诗诗冲小王摇了摇手里的电话，“小王，查一下来电号码。”

　　“好。”小王想起那个蠢兮兮的骗子，自己也乐了一声。

　　这时候饶诗诗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钟瑾发过来的消息，【不要在直播里透露瞳瞳的真实姓名和其他信息。】

　　钟瑾办事向来谨慎，哪怕是发消息，他都只说是【瞳瞳】，没有发钟云瞳的全名，是怕镜头扫到手机屏幕。

　　饶诗诗把钟云瞳放在大厅的椅子上坐好，又给同事借来一部平板电脑给她看动画片，叮嘱她不许乱跑。安顿好瞳瞳，她又马不停蹄地和同事出警去了。

　　瞳瞳倒是真的很乖，自己在那边抱着平板看动画片，时不时往嘴里扔几颗花生。看动画片看得入迷了，她的头往前倾，眼睛都快贴到屏幕上去了。

　　钟瑾站在门口和人说话，不经意看到这边，他和旁边人打了声招呼，大步走到钟云瞳面前，伸手揪着后衣领子，把小孩的头提起来使她远离屏幕。

　　“不许看了，眼睛要瞎。”钟瑾没收了她的平板。

　　被收走平板后，钟云瞳觉得有点无聊，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背着小挎包，嚼着花生，到处走走看看。

　　一个她不认识的民警正在调解家庭纠纷，夫妻打架，婆婆不但不劝架，还帮着给儿子递刀，女方直接报了警。现在全家人都在派出所里。大人吵架，不满周岁的小孩就在旁边扯着嗓子哭。

　　小瞳从挎包里拿出一颗花生准备塞进小宝宝的嘴里，眼疾手快的女警用手挡开，“宝宝不能吃花生哦。”

　　钟云瞳又把花生放进自己嘴里，嚼嚼，“那宝宝要吃什么？”

　　“小宝宝只能喝奶。”

　　钟云瞳转身跑掉了，穿过走廊，直接推开了所长办公室的门，伸进去一颗圆脑袋，“请问，爹，你有一个奶吗？我有点需要。”

　　“……没有，出去。”

　　“好的好的。”

　　钟云瞳又跑回纠纷现场，摊开手，“没有办法了，我也搞不到奶。”

第5章

　　瞳瞳在这边看人家夫妻吵架，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但垫着脚尖，伸着脖子，看得格外认真，刻在基因里的吃瓜血脉觉醒了。

　　小王在乱糟糟的人里找到她，一把薅住，直接抱了出去。

　　瞳瞳踢着小短腿，“放我下来。”

　　小王抱着她往前走，“找你有事。”

　　把孩子抱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小王指着钟云瞳问他，“这是你孩子吗？”

　　男人老实巴交地摇摇头，“不是。”

　　“那你乱打什么电话？你这种情况属于是扰乱公安办案了你知道吧？如果造成不良影响，你是要被行拘的懂不懂？”

　　男人垂着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对不起，民警同志，我当时也是看这小孩长得好看，我想，要没人要的话，我就要了。”

　　小王，“……”不可置信，礼貌问一句，“你有没有什么精神疾病史？”

　　“没有的，民警同志，怎么了？”

　　小王，“有时候连我都想报警了你知道吧？”

　　普法直播刚好拍到这一幕，直播间里都要笑抽过去了，【哈哈哈哈，我再也不玩抽象了，老实人会把梗当真的。】

　　【不是，大哥，国家说的要孩子，不是你这样要的。】

　　【楼上的，怎么要啊？详细说说。】

　　【都正经点，普法呢，你们干嘛？】

　　摄像机游走在办事大厅的各种奇葩案件之间，有自家的小母狗被邻居家的公狗骑了，主人索赔营养费的。有说自己家有鬼，让警察去抓鬼的，民警扯着嗓子喊，“我又不是道长！”还有说有人拉屎在自家门口，非要警察去调查是谁拉的。

　　基层派出所的日常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网友们头都要笑掉了，满屏的【卧槽。】【哈哈哈哈。】【离了个大谱。】还有不少网友呼吁，赶紧开一个专题直播，可以当成搞笑剧来看。

　　*

　　傍晚7点多，普法宣传直播结束，白班的民警们也终于可以下班了。

　　饶诗诗在更衣室换好便装，背上黑色的大挎包，低头在手机上发了一条消息，朝小王那边假意咳嗽两声，示意小王看手机。

　　小王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两眼，又低头打字回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