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瑾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道,“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小瞳不能离开我。”
毛菲雪,“……”
沉默。
毛菲雪突然站了起来,“你们俩自己聊吧。”
她踩着高跟鞋走出调解室,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正欲开门,突然想到什么,往大厅那边看了一眼,果然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毛菲雪转身走进谷乐的办公室,如她所料,一堆人挤在监控屏幕前,正在那边津津有味地吃所长家的瓜。
所长家的倒霉孩子还坐在桌子的正中间,盘着腿撑着小脸,咧着嘴乐呵呵的。
这孩子还真是心大。
毛菲雪敲了敲门,“谷乐,把调解一室的监控关掉。”
办公室里一片哀嚎,毛菲雪态度很坚决,“谁家没有点事?谁没有点隐私?如果是你们,也想被同事这么八卦吗?监控关掉。”
谷乐关了监控,毛菲雪指了指他们几个,“都回去干活,八卦一下陌生人我也不管你们了,自己家人你们也八卦,影响内部团结。”
小屁孩看到没热闹看了,转过背,小短腿踢了几下,吭哧吭哧地准备从桌上爬下来。
谷乐把她抱起来放到地上,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瞳,你爸爸妈妈吵架了,不如你以后跟我过吧?”
小孩揪着谷乐的耳朵,凑上去大喊一声,“想得美!”
把谷乐的耳朵震得嗡嗡的,小屁孩踩着她的滑板车,穿着大头皮鞋的小脚一蹬,丝滑地冲出办公室,在走廊拐弯处一个漂亮的漂移,转进了正吵得热闹的调解二室。
调解室里,钟瑾从座位上站起来,“出去说吧,这边有监控。”
“好。”秋笙也跟着他起身。
“你先去车上等我一下。”钟瑾对秋笙说。
他走进调解二室,把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专心吃瓜的小朋友拎回来,夹在胳膊底下带出了派出所。
钟瑾把车子开到离这边不远的一处海滩。
这会儿太阳已经不那么晒了,海滩上有不少人带着孩子在这边玩耍。
还有做小生意的老板,用小旗子在海滩上圈出了一个区域,往这一片沙子里埋了一些小玩具,招揽小朋友们进去玩寻宝游戏。
小瞳这孩子身上就跟装了什么游戏探测雷达一样,钟瑾和秋笙都没有留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寻宝地点,她那么矮一个,却是一眼就看到了,
“我要玩那个。”
钟瑾弯腰给她把鞋袜脱了拎在手里,让孩子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自己走,他付了玩游戏的10块钱,看着孩子拎着小水桶,拿着小铲子开始寻宝,他才走回秋笙这边。
摊主放了一些小板凳在旁边,钟瑾和秋笙就坐在小板凳上,一起看着孩子玩耍。
板凳太矮,钟瑾的腿太长,两条长腿怎么放都不合适,最后只好像螳螂那样,膝盖张开,脚在身前收拢,以这个折叠的姿势勉强把腿放下。
秋笙看了一眼,有点想笑,把头瞥到一边,抿了抿唇。
小瞳那边举起刚挖到的一只鸟,朝他们喊,“我挖到了。”突然又不说话了,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鸟,叫了一声,“啊,好丑。”一把扔出老远。
秋笙和钟瑾一起笑了起来,随后互相看了一眼,笑容又从他们的脸上消失。
沉默了一会儿。
钟瑾说,“我打算办停薪留职,带小瞳回京市。”
秋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做警察是钟瑾从小的梦想,当初他不想继承家业,他爹都和老师说好了,给他报工商管理大学,结果他自己又把志愿改回来,坚定地选了一直想上的公安大学。
为此他爹一两年都不怎么和他说话。
这么多年好像一直习惯了钟瑾穿警服,随时要出任务的样子,秋笙想象不到他如果不工作了,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你不必做到这一步的。”
秋笙说,
“我带小瞳回京市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就是有点事必须要回去一趟,又不太想和刚重逢的孩子分开。我最多走三天就回来了,小瞳的幼儿园是周五开学,我肯定在她开学前回来。”
“你给小瞳在幼儿园报好名了?”
“是啊。”秋笙理所应当地看了他一眼,“早上说好的我带她去报名的啊。”
钟瑾挠了挠额前的碎发,没说话。
虽然秋笙一声不吭地就把孩子拐跑,他真的很生气,但秋笙已经帮孩子把幼儿园的名报上了,这是他没料到的。
他还以为秋笙把孩子带回京市就不还回来了。
“当然,把孩子留在海山抚养,并不代表我就放弃抚养权的争夺。我会暂时搬过来海山生活,陪着我的孩子。”
秋笙看了钟瑾一眼,接着说,
“我知道你抚养孩子这段时间有了感情,我对她的感情也不会比你更淡。她是十几年以来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孩子,连你都只是零星出现过几次,她却在我的每一次梦境里都会出现,这种感觉你可能无法理解,是一种刻在灵魂里的牵挂,是每梦到一次都不愿意醒来,醒过来以后心脏都会痛的感觉。”
钟瑾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孩子,看到她把铲子扔在一边,跪在地上,用手疯狂刨沙坑,他立马出声阻止,
“钟云瞳,不可以,手会痛。”
他一直盯着那边,直到小孩停止用手刨沙,重新拿起铲子,他才转头看向秋笙,
“我理解。”
台风那次,他的心脏也疼过。
秋笙拂开被海风吹乱的额发,“钟瑾,我们以一年为期,这一年共同抚养孩子,一年以后让孩子重新再选,不管她选择谁,另一个都体面的退出,好不好?”
钟瑾沉默着没有应允。
秋笙又说,“体面的退出不是说再也不见孩子,而是甘心当副手,换一种形式陪伴孩子而已。”
钟瑾知道秋笙提出的这个方案应该是目前的最优解,但是他做不到。如果以后小瞳选了秋笙,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钟瑾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明明才认识两个月,怎么会这么难?
转念一想,其实是认识两辈子了。
小胖孩玩累了,提着一桶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光着脚丫朝他们跑来,“看我超级腻害。”
她蹲下身,把挖到的宝物一件件从小桶里拿出来,展示给爸爸妈妈看,“介是螃蟹,介是大虾,介是小熊猫……”
摊主坐在钓鱼椅上朝这边喊,“小朋友,挖到的玩具不能带走啊。”
钟瑾弯腰把那些做工粗糙的玩具捡回小桶里,“给伯伯送回去,你玩之前人家就跟你说好玩具不能带走的。”
“不要。”小孩开始不讲道理,用小胖肚压在水桶上,“你付钱给伯伯就可以了。”
被有钱爹带着各种消费,小孩现在已经形成了一种意识,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就再多给点钱。
“钟云瞳,你是不是想被打屁股?”钟瑾举起手,轻轻地落在小孩的屁股上。
小孩立马转头向娘告状,“他打我。”
秋笙也一点不惯着她,“不听话就要挨揍。”
看到爸妈是来真的,小皮孩怂了。吸吸鼻子爬起来,拎着小水桶踩着细沙摇摇摆摆地走回去,把水桶送回给摊主,规规矩矩地道谢,
“谢谢伯伯,玩具还你,再见。”
又吸着鼻子走回来,可怜巴巴,“我还了。”
钟瑾摸着孩子的头,耐心和她讲道理,“你想要什么玩具我们会给你买,但是人家提前说好玩具不能带走,你当时也同意了,那么你就要遵守规定知道吗?”
小孩用头一下下撞着爹的胳膊,“我要买一个炸·弹,把学校炸掉。”
“这个买不了。在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后不许跟胡得玩了。”
钟瑾捞起孩子抱在怀里,起身往回走。
走出这片沙滩,钟瑾回头对秋笙说,“你明天带小瞳回京市吧。”
秋笙拎着小鞋袜跟在后面,一脸不相信,“真的假的?你舍得我自己把小瞳带走?”
钟瑾掂了掂怀里的胖孩子,“我也正好要回去一趟。”
第48章
上次飞京市的时候, 小瞳在飞机上耳朵痛。
钟瑾这次有了带娃出行的经验,带上牛奶, 又在网上查了,准备了一些硅胶泥的耳塞备上。
在飞机起飞前,钟瑾把硅胶泥捏成合适的大小,塞进小孩的耳朵里,“等下如果耳朵痛就要告诉我。”
小瞳还记得上次御鸟飞行的时候,爹告诉过她,不能大声说话, 不能打扰别人。
这会儿就捂着嘴,狗狗祟祟地点点头,超小声回答,“好的好的。”
“怎么这么说话?”钟瑾皱眉, 他自己反而忘记了以前说过的话。
小瞳伸出手, 揪住钟瑾的耳朵,把他的头拉到自己面前, 小声在他耳边说, “不能大声说话, 你忘记了?”
钟瑾揉揉被声浪冲得发痒的耳朵,想起来是有这一茬,“这次记性倒是不错。”
飞机上的温度有点低, 秋笙请空姐拿了一条毯子, 打开盖在小孩子的肩膀上。
“怎么要戴耳塞?”秋笙指了指小孩耳朵里的水晶泥。
钟瑾,“我上次带她回京市, 可能是气压的变化, 坐飞机的时候她喊耳朵痛,所以这次就提前准备了。”
“上次?是你来京市找我的那次吗?当时她也在京市吗?”
“对, 就那次,于飞扬带着她在外面等我,她之前是长头发,就是那次被于飞扬带去把头发剪短了。”
飞机已经离开跑道,秋笙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出神,“如果上次就见到她就好了。”
钟瑾听到她的话,则是一阵后怕。
如果上次就让秋笙见到小瞳,以当时他想要赶紧摆脱孩子的心情,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孩子还给秋笙。
还好当时错过了。
飞机抵达京市的时候是傍晚,秋笙带他们去了她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
菜馆开在一片老洋房里,是会员制的,来这边的客人经理都知道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