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码头把梁阿姨放下,钟瑾把车速放缓,沿着沿海公路往前开,看到小孩子们多的地方,就把车靠边停下。
罗老师已经在海滩上等着他们了,看到钟瑾把车停下,就朝他们这边招手,“钟云瞳。”
钟瑾和秋笙一左一右牵着小瞳,踩着湿润的沙滩,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老师走去。
罗老师给他们发了小桶,小铲子和盐巴,简单告诉他们一些赶海的基本常识,就把他们一家放逐了,让他们自己去边上体验去。
从小生活在内陆的钟爹和秋妈尴尬了,完全不懂得怎么操作。
倒是小瞳往地上一趴,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让我来闻一闻海鲜小子们在哪里。”
钟瑾拎着雨衣的帽子,把小孩从地上拎起来,孩子的身上已经沾满了细沙和泥巴。
秋笙道,“别管她了,让她玩吧,回去洗就行了。”
钟瑾又把孩子放到地上。
小瞳在沙滩上到处乱刨沙坑,还真让她误打误撞地刨到一只猫眼螺。
小孩惊喜地把猫眼螺捡起来,用手一捏软乎乎的螺肉,猫眼螺内部储存的水一下子滋了出来,海水喷了她一脸。
“啊,这小子尿我一脸。”
小瞳捏着和她的拳头差不多大的猫眼螺,尖叫着跑到钟瑾他们这边,把猫眼螺哐当一声扔进小红桶里。
钟瑾和秋笙找到一个小孔,俩人蹲下身研究了半天,初步判断这应该是罗老师说的蛏子的呼吸孔。
俩人谨慎地往小孔里撒了一点盐巴。
然后就屏住呼吸,像两个小朋友,乖乖地蹲在沙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小孔,秋笙小声问,
“它怎么还不出来?”
钟瑾,“或许是盐不够?再撒点。”
“可是我们刚才已经撒下去大概5克食盐,那么再加2克左右,你觉得怎么样?”
钟瑾,“不需要这么严谨,我在网上查过,凭感觉倒就可以了。”
于是又往孔里撒进去一点食盐,继续了漫长的等待。在他们等待的时候,小瞳又跑回来,把一只寄居蟹扔进桶里。
“早跑了。”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一回头,看到向睿诚穿着专业的连体涉水裤,手里拎着一个大水桶,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有了向睿诚这个赶海爱好者的助攻,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这对来自内陆的前夫妻学会了怎么抓蛏子,还抓到了猫眼螺和八爪鱼。
虽然向睿诚一直抱怨被他们两个新兵蛋子拖累了,但还是没放弃朋友,发现哪里有海鲜就会喊他们赶紧过去。
每次抓到海鲜的时候,没见过世面的秋花生女士就会开心地笑起来,钟瑾看到她笑,黑眸也跟着弯了一下。
在靠近公路的沙滩这边,班上几个不愿意下去的家长正坐在马路牙子上聊天。
戴着草帽的女人朝秋笙她们那边努努嘴,“不是说离婚了吗?我看这不是挺好的吗?”
“离婚也不见得就成仇人吧?”有人说。
草帽女人又说,“是,就算离婚也不见得成仇人,但你们见过离婚了还能好成这样的吗?我看就是装的,故意博眼球。那女的天天戴着个墨镜口罩,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大明星,不就是演过几部烂片吗?当时网上骂她骂得可凶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接话。
草帽女人是班上唐荣宗的妈妈,前段时间小朋友们去参观派出所,唐荣宗主动交代他在学校掀女生裙子的事。
后来派出所那边找了学校的校长反应这件事,学校也很重视,不但开展了全校的儿童行为教育,还提前发了秋冬季的校服,让女孩子们可以穿秋冬的校服裤子来上学。
罗老师没有在群里指名道姓地说是谁掀的裙子,只是说班上个别男同学有这种行为,请家长教育一下,可能又单独私聊了唐荣宗的家长。
本来这件事到这里也就完了,尤其是家里是女孩子的家长们都觉得派出所和学校处理得很好,也都同意明年夏天重新出钱做新的夏季校服短裤。
可是唐荣宗的妈妈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她私下总是提起,派出所所长这是有点滥用职权了。
就这么点小事,他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现在全校都知道她儿子会掀小姑娘的裙子。
有听不下去的家长就说,“派出所和学校可没点唐荣宗的名字。”
虽然官方没有直接点出唐荣宗的名字,但那天唐荣宗交代问题的时候,小孩子们都在,家长回去一问,小孩子们自然就叽叽喳喳地说出是谁。
其实大多数家长并不觉得这事有多严重,这个年纪的孩子懵懵懂懂的,未必就真的有多大的恶意,学校好好教育,家长好好引导就没事了。
可唐荣宗的妈妈还是不依不饶,就是觉得自己儿子被针对了,被欺负了。
她也不敢当面去找钟瑾对峙,成天在背后蛐蛐人家,而且蛐蛐得越来越难听,甚至都有点造谣的成分了。
故意意味不明地说,听说钟瑾和毛副所长走得挺近的之类的话。
别的家长都不太想搭理她,毕竟人家是所长,谁也不想惹这个麻烦。
她要说点什么,大家都是沉默着不接话,也有几个拎不清的会附和她说几句,她就说得更来劲了。
在这几个家长身后,是一个面朝马路的公交车站台,梁阿姨就坐在站台棚子下的凳子上,她的脚边放着小半桶刚从码头那边买回来的海鲜。
梁阿姨倒不是故意在这边偷听人家说话的,她是怕站在马路边,钟瑾他们看到她在一边等着会玩不尽兴,正好这边有凳子又能休息,就坐在这边等了。
前面的草帽女还在说得起劲,和她隔着一面铁皮隔档的地方,梁阿姨的眉头越皱越深。
在草帽女说出那句,“我反正是看这家人很不舒服,什么大城市来的,装得很。”的时候,
梁阿姨终于站起来,绕过公交车站走到女人面前。
她皱着眉,扶着腰,平静地问,“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撕烂?”
第61章
突然被骂, 草帽女懵了一下。
随即也跟着喊起来,“你是谁啊?你怎么上来就骂人你?”
“我是谁?我是雷锋我告诉你。躲在别人背后说闲话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当面说去, 人家不就在那呢?走两步就到跟前了,怎么不敢过去说?”
“我说什么了?你别血口喷人啊。”
在战斗力很火爆的梁阿姨面前,草帽女明显不是对手,气势弱了不止一个Level。
梁阿姨叉起腰,“你说什么我可都听见了,派出所所长的谣你也敢造,你胆子真大啊你。”
草帽女不敢接话, 沉默了一阵,小声蛐蛐,
“我造什么谣了?大家都看到了,大城市来的有什么了不起?成天戴着个口罩, 跟谁不知道她是大明星似的, 演技烂得要死。人家网上怎么说的来着,看她演戏看得人心如刀割。”
秋笙他们听到这边的吵架声, 正拎着水桶往这边走, 刚好听到了这一句。
钟瑾怀里抱着小瞳, 快走两步,挡在了秋笙的前面。
围观的人看到钟瑾他们走过来了,都默默地和草帽女拉开了一点距离, 但也没走远, 就站在附近看热闹。
梁阿姨没管他们,继续叉着腰输出,
“你演得好, 怎么没人请你去演?戴口罩怎么了?我们长得这么漂亮想戴就戴,我倒是觉得像你这么丑陋的嘴脸才应该戴着口罩遮起来, 影响市容市貌,别成天在外面瞎晃,当心城管大队逮捕你。小丑东西,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大城市来的,长得还美,你一个小地方的丑东西,纯粹就是个嫉妒,嫉妒的嘴脸,真丑陋。”
秋笙绕过钟瑾走上前,拉住梁阿姨的胳膊,
“别跟她吵了,回家吧,我没有必要向谁解释我的行为。”
梁阿姨又瞪了草帽女一眼,转头温声细语地对秋笙说,
“你们先去车上,我要去拿我的海鲜,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有些人的口臭污染到,真晦气。”
秋笙点点头,放开了梁阿姨的胳膊,径直往车子那边走去,没有多看旁人一眼。
海风裹起她的衣衫,本就清瘦的背影越发地显得寂寥。
钟瑾抱着孩子跟在后面,凉凉地扫了一眼之前坐在这边的那几个人,视线在草帽女的脸上停留了一阵,带着明显警告的意味。
草帽女心虚得不敢对视。
一阵带着海腥味的凉风吹过来,钟瑾一句话都没说,草帽女却蓦地打了个冷颤。
向睿诚一手牵着向子默,一手拎着一只大水桶走上前,跟没事人似的,朝钟瑾那边喊,
“小钟,待会儿上我家吃蒸海鲜去?”
秋笙也跟没事人一样,回头冲向睿诚笑笑,“向哥,去我家吃吧,你叫菲姐一声。”
毛菲雪不太爱吃海鲜,但是特别新鲜的她是吃的。接到向睿诚的电话,她买了点水果拎在手里就过来了。
向睿诚和钟瑾在厨房里比拼厨艺,俩人谁也不服谁,搞得厨房里叮铃哐啷的,时不时还传出他们互怼,和梁阿姨被逗得哈哈大笑的声音。
秋笙走过去把厨房门关上,隔绝了两个幼稚鬼的声音,又走到客厅这边,带毛菲雪去她的工作室看娃娃。
工作台上放着一个穿着欧洲宫廷裙子的娃娃,就是在影视剧里看到的那种,紧身胸衣,裙摆很蓬松,花纹繁复又华丽的样式。
秋笙给毛菲雪解释,
“这叫crinoline裙,是很著名的茜茜公主最爱的公主裙样式,这个款式很复杂,要用绣花、珠宝、穗子、缎带等装饰来突出裙子的华丽,而且这个大裙摆至少也要重叠四到六层,才可以实现这么华丽的视觉效果。”
毛菲雪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秋笙说的这些,啧啧赞叹,“你心思太细了,这让我看一眼我都头晕,更别说做了。”
“术业有专攻嘛。”秋笙大大方方地说,“我嘴笨,如果让我去做民警,天天调解案件那些,我也做不来的。”
毛菲雪笑着点点头,“就是,术业有专攻。现在你的职业又不是演员,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呢,对吧?”
秋笙伸手摸了摸裙摆上的手工绣花,没说什么。
毛菲雪又说,
“你刚回来没几天的时候,有一天钟瑾突然给我说,让我给所里的同事们说一声,如果遇到你,别提你是明星的事。那个时候我不明白是为了什么,现在才知道你对这件事有心结呢。”
秋笙想起来,难怪钟瑾生病,她去派出所接小瞳的那天,遇到所里的同事,大家都只是简单打一声招呼,就各忙各的去了。
当时她以为是民警们有边界感,现在才知道是钟瑾提前打了招呼。
这事真像是钟瑾干得出来的,她被网暴得最厉害的那两年,根本听不得“秋丹花”这个名字,听一下心脏就缩一下,完全就是生理性的恐惧。
当时钟瑾还只是刑警,还没当上队长。
他们队里有一个刑警特别嘴贱,明知道秋笙听不得秋丹花这个名字,那人还每次都故意提起,一看到秋笙,就阴阳怪气地说,“大明星来了。”
后来钟瑾和那人打了一架,两个刑警在大街上打架,被派出所的抓进去了。
想想都抓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