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三碗水倒入紫砂药壶里后,她用在布料上做标记的画粉笔在紫砂壶外面做好标记,再继续往里面加入三碗水。
钟瑾问:“你在药壶外面做标记干嘛?”
“医生不是说要熬剩下三碗水吗?不做上记号,待会儿怎么知道还剩几碗水?”
之前钟瑾和梁阿姨熬药的时候,都是凭感觉,凭感觉加水,凭感觉熬药,觉得差不多就关火,最后药液剩多少算多少。
秋笙却严谨得像是在搞什么科学实验。
钟瑾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想了一会儿,想起来小瞳之前喂丧彪就是这样的,量勺里的小米要放得平平整整的,每次喂食量都精确到毫克。
秋沉在这边的时候,他喂鸡也是一样严谨。
看来小瞳严谨认真的性格是遗传了妈妈这一边的基因。
秋笙把中药放在火上熬着,门口传来敲门声,是跑腿的快递员把她下单的泡脚桶送过来了。
家里之前没有泡脚的习惯,所以也没有适合泡脚的工具,秋笙临时下单给小瞳买了一个泡脚的小木桶。
钟瑾看秋笙又翻箱倒柜地找锅要给小瞳煮泡脚的药包,就对她说:“她的药晚上再煮,泡完脚好睡觉。”
秋笙听到他这么说,就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在家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去沙发那边看看小瞳,小瞳盖着小毯子在睡觉,秋笙用体温枪测了小瞳的耳温,36.5度,已经不低烧了。
过一会儿,她又去厨房看一看钟瑾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之前钟瑾和小瞳生病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焦虑过。可能是今天老中医吓唬钟瑾的话被她听进去了,她担心钟瑾真的会得乳腺癌,所以就格外紧张。
钟瑾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到厨房,看到秋笙正在那边观察着药壶。
“那个是定时的,你不用一直守着它,到时间自己会停。”钟瑾说。
看到秋笙还是心神不宁的样子,钟瑾又说:
“那中医是吓唬人的,我第一次去看的时候,他可没说乳腺癌,他当时说的是情志病。估计是看我没有去复查,故意吓唬我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派出所年前才做过体检,我身体很健康的。”
钟瑾一个患者,反而在这边安慰她安慰了半天,这要是真得什么大病,她估计会比钟瑾先崩溃。
看秋笙情绪稳定一点了,钟瑾就给她说:“你去工作吧,京市那边不是等着你发作品图片过去吗?”
秋笙年前就和京市那个自媒体团队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这两天对方找她要以往作品图片。
本来说是春节假期结束后再给,但钟瑾想要分散一下秋笙的注意力,就建议她去工作。
秋笙进了工作室后,钟瑾就继续靠回沙发上去看书,明明是一本很严肃的犯罪心理分析方面的书籍,他看着看着却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秋笙又推开工作室的门走回客厅。
她把一张打印好的穴位图递给钟瑾:“医生说的那几个穴位我刚录音了,现在在图上标示出来,你按摩的时候就按照图示找到对应的位置按摩疏通。”
钟瑾接过那张穴位图,在人体模型胸口的位置,用红笔表示出好几个红点。
秋笙又问:“你需要我帮你吗?”
她问得一本正经,神情也很严肃,没有因为是特殊部位而害羞或者打趣的意思。
反而是钟瑾自己有点尴尬,他握着那张烫手的穴位图,故作平静道:“不用,这几个位置我自己能够到。”
看秋笙还站在沙发前,视线盯着他的胸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钟瑾赶紧说:“我晚上睡觉前再按摩,现在,现在我先看会儿书。”
晚上快到睡觉时间,秋笙把提前晾凉一些的药液倒进小木桶里,端到客厅,让小瞳坐在小板凳上,帮她把袜子脱了,把胖脚丫泡进药液里。
小瞳的小脚泡在小木桶里,她自己把袖口撸得高高的,弯下腰用手在水里鞠水玩,自己在那边嘀嘀咕咕地说:
“介水好像一个可乐的颜色。”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钟瑾马上预判了她接下来的动作,扭头去看,倒霉孩子果然捧起一捧泡脚水,准备用舌头去舔。
钟瑾赶紧吼住:“洗脚水不能喝。”
小孩略显失望地把水放回盆子里。
医生说要泡到微微出汗,可泡了半天,钟瑾过来摸她的额头都没有出汗,水温倒是泡凉了。
钟瑾用烧水壶烧了一点热水端过来加水,小瞳抬起脚,两排圆乎乎的脚趾头抠住盆子边缘,让钟瑾从中间加水。
这一次水热了一些,不一会儿小瞳的额头上就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两只小胖脚也泡得热乎乎的。
钟瑾把她抱起来,秋笙用毛巾把她额头上的汗擦干,拿了厚厚的羊毛袜给她套在脚上。
小瞳这会儿身上暖和了,全身都舒服起来,从钟瑾的怀里溜下来,跑到玩具角那边去骑小车。
小车上拉着香云纱大狗回来,她想要把大狗扔进泡脚桶里泡脚。被钟瑾发现以后又被骂了几句,倒霉孩子闷着头骑着小车溜了。
秋笙看小瞳走了,就提醒钟瑾:“你该按摩了。”
钟瑾:“……”
秋笙:“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
钟瑾拿着拖把,把小瞳泡脚的时候溅到地板上的水擦干净,然后走进了主卧,秋笙马上跟上去,钟瑾把她拦在门外:
“我自己来,你不能看。”
秋笙站在主卧门口等了一会儿,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探着头朝里面看,发现钟瑾不在卧室里,她猜测他应该是在卫生间里。
躲在卫生间里偷偷按摩吗?
于是秋笙踩着软底拖鞋,悄无声息地遛到卫生间那边,把眼睛贴在玻璃门上使劲往里面看,但这是防窥玻璃,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她又把耳朵贴在门上,想要听一听里面的动静,监督钟瑾有没有好好在按摩穴位。
小瞳看到妈妈在这边狗狗祟祟的,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赶紧把小车开了过来,响亮地喊了一声:“妈妈。”
秋笙赶紧回头捂住小瞳的嘴,朝她眨眨眼,悄声说:“嘘,妈妈在观察爸爸。”
小瞳把秋笙的手掰开:“可是,妈妈……”
秋笙又重新捂住她的嘴:“不要说话,不要被爸爸发现。”
秋笙弯着腰在门口偷听,钟瑾却从衣帽间里走出来,一边整理着身上睡衣的纽扣,一边走到卫生间这边,弯下腰跟着往里面看,并发出了灵魂拷问:
“你在干嘛?”
秋笙:“……”
秋笙战术性把眼睛贴在锁眼上,小声嘀咕:“……这个锁刚才好像有点问题,我正在检查。”
第99章
大年初五, 秋沉终于应酬完了京市那边的活动,晚上就携亲妈陶思媛女士赶来海山和钟瑾一家团聚。
这顿本来是除夕那天就要吃上的团圆饭, 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拖到初五,大家才团圆。
钟瑾本想说在家里吃,但梁阿姨又不在家,这两天钟瑾又还在吃着中药。秋笙就不想让他太劳累,定了楼下海鲜餐厅的外送,他们从机场接人回来, 餐厅那边的菜也刚好送到家。
钟瑾喝着中药不能喝酒,他被发放去和小瞳喝橙汁,秋笙他们一家三口开了一瓶红酒。
小瞳举起自己的果汁杯,高喊着:“干杯。”
大家碰了一下杯, 陶思媛问道:“钟瑾怎么大过年的吃中药?哪里不舒服?”
“最近有点失眠。”钟瑾平静地说。
按照之前钟瑾的打算, 在陶女士他们住在海山的这几天,他是要把中药罐子藏起来的, 坚决维护自己身强体壮的形象。
可是秋笙威胁他, 如果他不按时喝药、按时按摩的话, 她就要把钟瑾乳腺有问题的事告诉陶思媛和秋沉。
于是钟瑾只好继续喝药治疗,不过倒是和秋笙统一了说辞,就说自己是失眠才喝中药的。
陶思媛听说钟瑾失眠, 就理所应当地想起年三十那天秋正瑞说的那些混账话, 肯定是那些话勾起了钟瑾不好的回忆,心里有事, 当然睡不好。
陶女士正盘算着, 家里有两棵百年野山参,待会儿打电话让人寄过来给钟瑾安神。
小瞳竖起耳朵听着大人们说话, 听到这里,她放下果汁杯,指着自己的胸口说:
“他介里不舒服。”
这几天秋笙天天跟看贼似的盯着钟瑾按摩穴位,小瞳多少也看出一些端倪,就记下了钟瑾胸口不舒服的事。
今天早上钟瑾醒过来的时候,还看到胸口上贴着一枚小兔子的贴画。小孩趁他睡着的时候贴上去的,这中药里面有安神的成分,他睡着了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钟瑾瞪了漏勺嘴小狗一眼,只好又给自己虚构了一种病:“胃也有点不舒服。”
陶女士又盘算着,让京市那边再寄一点养胃的猴头菇过来。
小瞳吃过饭后,跑到客厅那边玩耍,今天的动画片额度看完了,这两天感冒又不能出去玩,她只能无聊地抱着大狗,从地毯的一头滚到另一头。
秋沉走过来,在地毯旁边蹲下,问她:“你这几天学习怎么样了?”
小瞳机械地在地上滚来滚去,毫不在意地说:“鞋又鞋不费,丁又丁不懂。”
秋沉:“……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怎么说话还带口音呢?”
小瞳嘿嘿笑着:“是谷乐教我的。”
“谷乐是你们幼儿园的同学吗?以后别和他乱学这些。”
“谷乐不是幼鹅园的,他是派出所的,他是我的好朋友。”
秋沉又说:“你别什么人都和人家做好朋友,像上次艾伦他们几个,他们会欺负你,这种人你就不要理他们知道吧?”艾伦就是小叔家的大孙子。
小瞳仰面躺在地摊上,竖起一根小手指,认真说:“他们是英文版的,我是中文版的,我听不懂他们说话。”
“不是说这个问题,是他们不分你烟花玩,你也不要分他们玩。”
小瞳说:“可是梁阿姨说,寄几的玩具,想给别人玩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小瞳说的是在沙坑里玩扮家家酒的那一次,有一个小男孩想玩她的玩具,她不想给对方玩,梁阿姨都不会怪她,后来梁阿姨还和那个爷爷打架了。
在小瞳的认知里,她的玩具她可以不给别人玩,那么别人的玩具也可以不给她玩,这是平等的。
所以上次烟花的事,当事人小瞳根本没有生气,倒是把秋沉气得不轻。初一那天回去还因此发了一顿火,辞退了保姆,又把小叔家那几个孩子骂了一顿,小叔气得当场就定了回家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