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李瑶两口子什么关系都没有,名单也是其他领导拟的,她谋个屁的私。
让人去把保卫科的人叫来,把人拖走了,她闭着眼睛揉揉太阳穴,终于清净了。
吵吵嚷嚷的,分房子的事无论再怎么闹腾,终究是落下了帷幕,没分到的人家,再不乐意,也得自己憋着。
一回家,一堆半大小子丫头的挤在家里盯着电视看。
孟笙笙瞟了一眼,电视里正放着霍元甲,黑白的画面在孟笙笙看来没意思极了,但是大院里的小孩大人都不觉得,这时候谁不稀罕电视?每天一到这个点儿,孟笙笙家里人多的她差点回不了家。
孩子大人经常来,好些人家觉得不好意思,时不时就给辛芽塞一把葱、一把蒜或是一个鸡蛋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也是一个心意。
差不多十一月份的时候,天就冷的人受不了了,在京市也过了好几年了,孟笙笙还是没办法适应这种天气,冷的人都要冻成冰碴子了。
辛芽把包裹签收了,路上差点拿不动,还是门口站岗执勤的小伙子帮着把东西扛回了家。
孟笙笙把包裹打开,里面全是羽绒服,大的小的男款女款全都有。
“羽绒服?这衣服穿着暖和。”
辛芽选了一件黑色的,穿在身上试了试。
“穿着真轻巧,比我那棉衣轻,但是总觉得不贴身,热乎气跑得快……这新东西我穿不来,还是穿我那旧棉衣吧,感觉踏实。”
孟笙笙倒是觉得穿着舒服,家里小孩儿也喜欢。
把衣服收到了柜子里,孟笙笙和辛芽一起缠毛线,一个人撑着,一个人绕毛线球,颜色是紫色的,准备给家里两个小孩织毛衣,这颜色不挑人,男孩女孩都能穿。
两小的嘻嘻闹闹的一回家,就凑到了家里的火堆旁,孟笙笙赶紧把人往后面一推,毕竟两小的今天都是穿的新衣服,羽绒服这种布料,一个火星子炸到身上,就是一个洞。
“换旧棉衣去,新衣服不许穿身上糟蹋。”
孟笙笙摸了摸柚宁的手,冰冰凉凉的,再一看,肿得跟胡萝卜似的。
“怎么回事?怎么长冻疮了?”
辛芽一瞧,赶紧拿冻疮药去。
柚宁烤火烤得手暖和了,开始觉得手痒痒,抠个不停。
柚宁嘴巴一瘪一瘪的,这是给委屈的,说班里有个调皮的孩子,买了一个有很多兜的衣服,上面还有很多叮叮当当的装饰,上课的时候也不好好听课,手揣兜里一直拨弄着衣服上的装饰品,打扰到老师上课了,老师一生气,就不许他们把手揣兜里,说他们没有个做学生的样子,冷的厉害了,就长冻疮了。
孟笙笙心疼了,但是没法子,她又不能因为这事去学校找老师麻烦,只能自己给孩子想办法。
她便给家里两个孩子织了两双手套,露出指头能写字的那种手套,家里孩子对这双手套喜欢的不得了,睡觉都还要戴着睡。
好些孩子看到了,图新鲜,也要这种手套,回家了就找妈妈要,有心的,就会来找孟笙笙问问怎么织的,那些忙于家里杂事的妈妈,被闹的烦了,对着家里的孩子就是一顿胖揍,天天照顾了老的照顾小的,忙的脚不沾地的,哪有那个闲心织手套?什么手套,没有!
这两天王川泽回来的晚,因为单位要加班。
孟笙笙睡得糊里糊涂的,隐约感觉到有人躺到了她旁边,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靠了过去。
王川泽把她搂到了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轻生说道,“回来晚了,再过两天就不会了,睡吧。”
第二天孟笙笙是被闹钟叫醒的,她看了看旁边的男人还在熟睡的男人,把闹钟按了,准备起床的时候,想起来今天是周末,被子外的凉气把她冻的又缩回了被子里。
大冬天的早上,是真不想起床。
王川泽顺手把人搂到了自己身边,眼睛半睁着,“今天周末,可以多睡一会儿。”
孟笙笙一沾枕头就又想睡了,头渐渐往他怀里沉了沉,“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回来这么晚……”
王川泽倒是没再继续睡了,而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孟笙笙的睡脸,看了好一会儿,看到她眼睛动了动,孟笙笙才又醒了过来。
王川泽这时候才开始慢慢解释他最近在忙什么。
“单位收到举报,有人违规批了煤炭调拨的批条,我被抽调去解决这事了。”
孟笙笙有个在煤工部任职的闺蜜,这里面的某些潜规则她还是清楚的。
“谁给捅上来的?这些事不是挺正常的吗?”
沈雯雯和她说过一些内幕,她也知道了一点,这些事不用查,煤工部的人都知道里面有猫腻,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细究而已。
外面的人乐意买这种什么凭据都不要的煤炭,只花钱就行,还不限量,多省事。
这时候谁不想多牟些利?上头下头的人谁是傻的?
这样的白条,批了,里面的人能挣到钱,外面的老百姓能买到方便煤,谁都高兴。
但是要是真一个钉子一个眼的细究起来,好些人都跑不掉。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许这样干了,没准下头的人干脆就从源头上把煤弄走了,产量给上头少报一些,到时候流入市场上的煤少了,上头根本监管不到,黑煤窑就会更加猖獗……
总的来说,这时候什么都在探索摸索的改革时期,这些事都是在所难免的。
“现在干违规批白条的那人在前十几年干了不少缺德事,有人收集到了证据,拿现在批白条这事整他,举报信都交上来了,我们也只能按规章制度办事。”
孟笙笙醒醒神,把被子一掀,起来了。
“那这事现在处理好了没?”
王川泽也起来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该抓的人都抓了,都交代清楚了,现在就差收尾了。”
孟笙笙有些好奇,“那些人最后会怎么样?”
“弄了多少出去就赔给单位多少。”
“赔了钱就没事了?”
“涉事金额少点的,档案上记一笔,以后晋升什么的,别想了。涉事金额多的,开除党籍、开除国家公职,以后也别想再进国家各个部门了。”
后果还是有点严重啊。
孟笙笙把毛衣穿上,“那赔不了的呢?”
“坐牢。这件事的主谋盈利了九万多,全被一个女的骗走了,拿不回来了,现在还在局子里蹲着呢,最后应该会被判十几年。”
孟笙笙凑到王川泽身边,巴巴的问道,“上次我们科室里有人给了我十几个鸡蛋,我拿回来了,这算不算收受贿赂啊?”
鸡蛋是李瑶两口子给的,因为知道房子是孟笙笙帮着他们争取的,两口子感激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两人又清贫,家里存款不多,好东西没有,干脆从老家拿了十几个鸡蛋给了她。
孟笙笙看东西不多,就收了。
王川泽捏捏她嫩滑的脸蛋,顺便亲了亲她粉嫩的嘴,“哎呀,我家领导腐败了啊,竟然会收受贿赂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孟笙笙带着笑意下了楼,“鸡蛋你也吃了,你儿子女儿也吃了,要是到时候东窗事发了,你得包庇我,不然我把你也揭发出去!”
王川泽轻轻一笑,“那完了,我也跑不掉了。”
一下楼,家里两个孩子一个追,一个打,尖叫声听得孟笙笙耳膜痛,人嫌狗憎的年纪,孟笙笙有时候也觉得这两个小东西烦人,恨不能重新给塞回肚子里去。
跑到王川泽身边,他顺手就给逮住了,“不许闹了,吃早餐。”
追人的姐姐不高兴了,撅着嘴告状,“爸爸,弟弟说我以后嫁人了就得天天洗碗做饭带孩子,我说我不洗碗,他说女人天生就应该洗碗做饭带孩子。”
王川泽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承宁已经坐到了凳子上,拿起馒头啃了起来,“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好些人都这么说的,咱们家里就是辛芽姑姑做饭洗衣服,妞妞家也是她妈妈做饭,壮壮家也是她妈妈做饭……”
孟笙笙和王川泽对视片刻,这孩子现在不教育教育是不行了。
王川泽当时什么都没说,等吃完了早饭,两个孩子叫到了跟前,“以后,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干,早上起床和我起床跑步,吃完的碗和筷子要自己洗,做饭的时候也要帮着辛芽姑姑一起摘菜洗菜……”
承宁不服气,“不要,为什么?壮壮都不用干这些活儿。”
王川泽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两个孩子当即就不敢说什么了,家里的爸爸虽然话不多,也很少打他们,但是只要他一生气,后果绝对比妈妈打人要严重的多。
孟笙笙和王川泽也不和他们解释什么大道理,就算说了,两个十岁还没到的孩子不懂、也记不住,现在只需要这两个孩子知道,现在某些普遍的现象,不一定就是对的,什么都需要他们自己去感受一遍,他们才能知道其中的不容易,一点一点慢慢来。
两个孩子两天就摔坏了两个碗,没关系,孟笙笙宁愿每天去给孩子买新碗,也要让他们坚持下去。
周末放假了,王星若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回了家,看到两个孩子被两个大人指挥的团团转,洗碗摘菜样样都要干,心疼了。
“你们干什么要逼着孩子,现在两孩子还小呢,长大了就懂事了,要是家里忙不过来,说一声,我回来帮忙不就行了?”
孟笙笙把人拉到一边,“就不是那么回事,这孩子说……”
给人细细解释了一番。
王星若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知道教育的重要性,没说什么了。
只是叹了口气,看看在摇篮里睡得舒服的孩子,“养了孩子才知道养孩子的不容易,样样操心,还担心孩子长歪……”
说了会儿话,王星若才说起回来的事,“县委大院隔的不远就是原来电机厂的家属院。最近修路的时候,从地里挖出来一堆铁疙瘩,好些人凑热闹,拿着锄头一晚上一晚上的不睡觉挖东西,吵得人脑仁都大了。”
许晨安和王星若前后脚的进来了,还提了几斤血淋淋的羊肉,一看就知道刚宰的,还新鲜着呢。
“回来的时候,碰到几个卖羊肉的,说是村里的羊圈被旁边烂了的树桩子压塌了,村里养的羊都被压死了,干脆就杀了拿出来卖了。”
辛芽的手艺越来越好,晚上的羊肉火锅香的很,吃了几块羊肉,再喝了羊肉汤,整个胃都暖呼呼的。
许晨安才提起这事。
“电机厂在几十年前是大炼钢的地方,好些人家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拿出来炼钢了,连一根铁钉子都不放过。现在那地方发现了钢铁也正常。里面住的都是电机厂的员工,都是一晚上一晚上的不睡觉,扛着锄头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些东西。”
孟笙笙把一个橘子放在火炉边烤着,烤热了吃才不冰牙。
“你们那里住了那么多领导就不管?”
许晨安叹口气,“怎么管?机电厂的领导都当做没这回事,我们这些外部单位能插手?说实在的,这事机电厂也不好管,整个机电厂的人都在挖,他们也没偷没抢,也没拿机电厂的东西,就只挖土里的,当年埋进去的东西,挖出来的铁往废品站一卖,好几十呢,比一个月工钱还多,谁不动心。”
“就算真有人管了,家属院里的年轻的全回去了,一群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往那里一站,公安局的还能真把这些老人家往牢里抓?”
孟笙笙就笑,“你们这是被闹的没法子了,所以才回来住来了?”
王星若笑了,“可不是?”
一到晚上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谁睡得着,睡不着,家里的孩子就哭,他们两口子都快神经衰弱了。
在家住了好几天,机电厂那伙子人也不见停,王星若只能每天上班前,把孩子送到奶奶家,晚上绕路把孩子抱回来。
闹了一个多星期,还是省委大院里的一个领导,联系了机电厂厂长的老领导,把机电厂的厂长叫去教训了一通,机电厂出面,才把这事压下去。
许晨安两口子这才能回去。
这天孟笙笙刚进单位,上头通知开会。
会议主题就一个,“精简机构”,简而言之,就是裁员。
会议从头到尾,都在强调,要跟着政策走,裁撤人员是当前的重要工作……
会议室坐的满满当当,所有人都严肃着脸,好些人知道自己的斤两,拧着眉,不知道自己的铁饭碗还保不保得住。
孟笙笙坐在靠椅上,看着笔记本上的裁员两个字出神,想着,这次裁员就是个开胃小菜,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到了九十年代,那几次裁员,才是动了真格了,成千上万人下岗,抱着家里人哭的成片成片的……
她们厂这次裁员,普通职工没怎么涉及,但是管理人员倒是有一批被裁掉了,因为上头发的文件有硬性指标,中高层管理人员,哪怕是管后勤的,都要有学历要求,最低也要是个大专毕业的。
文件还专门标注了,不含工农兵学员。也就是说,就算你有学历,但是是个工农兵学员的学历,那也做不得数,上头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