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口味不合么?”天子问。
齐孟婉摇头说不是,“就是一路过来,可能路上辛苦了点,所以才没有胃口。”
天子点点头,“你会骑马吗?”
说起这个齐孟婉眼前一亮,“当然会,臣女不但会骑马,还会射箭。”
天子笑了,“那正好,朕今日打算去北宫的芳林苑行猎,正好让你们兄妹随行。”
齐孟婉一听喜形于色,“阿兄也去?”
天子颔首,“你阿兄应对进退有礼,朕很喜欢他。这次也带上他一块。朕之前早已经告知他了,这次是专程来问你的。”
“陛下大恩,臣女谢过陛下。”
齐孟婉当即就拜伏下来。
晏南镜看着齐孟婉整个人都拜伏在地上,露出恭谨的一片脊背。突然有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她回头看去,天子已经收回了目光,让齐孟婉起来。
既然已经问清楚了,那么就直接出发。北宫和南宫相距七里,中间用复道相链。这么老长的一段路,用腿走是不行的,天子特许给齐孟婉准备了车驾,齐孟婉拉着晏南镜就到车上去。
宫里的车辆看着有点儿陈旧,除却这点,其余的全都是尽善尽美。
“知善你真的不留在宫里帮我?”齐孟婉靠在车驾上,满眼期盼的望着她,“我可看见了,陛下每说几句话就看你一眼。”
晏南镜在那儿坐立难安,“侯女就别取笑我了,可能我出身够低,陛下看我觉得新鲜。”
齐孟婉忍不住嗤了一声,“这是什么话,要真论出身地,漪澜殿里还有不少人比你出身低呢,怎么不见陛下看她们去。”
齐孟婉说完,背脊一佝,“我知道你不想留在宫里,我也就那么一说,兄长在那儿,我哪里真的敢留你下来。”
晏南镜叹气,“我见着陛下就怕。”
“他对你怀揣着别的用意。看着当然怕了。”
车驾四周都是从邺城里带来的人,所以也不用怕隔墙有耳。
齐孟婉瞧着没半点少女春心萌动的模样,靠在那儿,“我运气还行,虽然没得到皇后之位,但是天子年轻样貌也不错。”
“既然如此,那侯女还想着把我留下来,自己独占不是更好?”
齐孟婉嗤笑,“这天底下的男人,除非心甘情愿,否则但凡有点身份,都想要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就算我想,陛下可不会管我。还别说皇后那儿交代不了。”
“还有,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
“不过你也不喜欢留在阿兄身边……”她说着眼里越发疑惑了,“知善,有时候我可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用明白。我这人做事随心所欲,性子在旁人眼里有些怪。”
的确是怪怪的。
齐孟婉这话没说出口。
这个时候马车从玄武门出来,要上复道了。复道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另外一头链接的是北宫的朱雀门。
“侯女。”有小黄门凑过来报信,“中郎将已经过来了。”
天子两次对齐孟婉表示厚待,其余人也很有眼色的凑过来,有什么好消息也会赶着过来禀报。
齐孟婉一听,面上一喜,然后示意车外的婢女给人一块金饼。
小黄门得了金饼喜滋滋的去了。
兄妹俩在邺城并不亲近,但是到了洛阳,就是荣辱与共。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阿兄那口气消了没有。”
晏南镜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长公子看着脾气很好,不过有时候脾性一上来,也能持续好久。”
这话听得齐孟婉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会她才回过神,“这话也就你说了。”
“阿兄那脾气,就算是父亲,都没有那样说过。”
晏南镜有些诧异,“难道侯女不这么觉得?”
齐孟婉摇摇头,“阿兄那做派,谁能看出那么多。”
说完她揶揄的看向晏南镜,“也就知善你能看出这么多来。”说完她叹口气,“希望兄长这会儿已经完全想开了,早点和你和好吧。”
辎车从复道行过去,进入北宫的朱雀门。
南宫多是后妃的住所,北宫内里出去处置政务的地方之外,还有大片的供天子游猎的园林。除却北宫,在洛阳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地方。
到了地方,晏南镜在宫人的搀扶下下车,抬头就见到了那边站着的齐昀。齐昀今日着便于行动的劲装打扮。显得整个人都精练了不少。
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多少喜怒。齐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她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齐昀点了点头。
“看着兄长似乎是消气了?”旁边的齐孟婉望见,凑过来打趣也似的说了一句。
晏南镜摇摇头,压低了声量和她道,“才没有。还瘪着一口气呢。”
齐孟婉听后,不可置信的瞪眼看她,又回头去看齐昀。她垂眸想了想,突然露出个笑,这会儿天子还没召见,他们只能在这儿,不能随意到处走动。
齐孟婉看看左右,定了定神,她小步过去,到齐昀身边叫了一声阿兄。
“听说陛下过去看了你?”齐昀不等齐孟婉开口问道。
见到她颔首,“你不可因此自满,要谨小慎微,不可因此目中无人。”
齐孟婉被齐昀这话哽了个无话可说,过了一息,她掌心里有些潮湿,“我想要问兄长一件事。”
“你说。”
齐孟婉强撑着胆子,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量,“兄长你可以把知善留下来吗?”
齐孟婉看着齐昀的那张面孔,心里怕的厉害,不自觉一口气直接将话语说了个干净,“我想留知善下来帮我。”
齐孟婉眼瞧着面前齐昀的面色瞬间起了变化,他冷冷凝视她,“你说什么?”
她所有的胆量都在那番话里给说完了,等齐昀再一次看过来,齐孟婉连连向后退开,“阿兄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说罢,她逃也似的跑回晏南镜那里。心有余悸的抱住她的胳膊,小心的躲在她身后。
晏南镜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看两个人说了什么,然后齐孟婉就跑过来了。
她见齐孟婉满脸害怕,安抚了两句,然后抬头往齐昀那儿看去。正巧,齐昀也正在看她。晏南镜见着他神色一如方才,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两人眼神一相对,顿时他眼里就有了不同。
霎时他的目光落到身上有些刺痛。
这个时候,天子身边的常侍过来了。奉天子之命,让他们过去。
齐孟婉不敢自己一个人和齐昀待在一块儿,拉着晏南镜不放。一块儿给拖到天子那边去。
“你让她一块去做什么?”齐昀见到被齐孟婉拖住的晏南镜,沉声问道。
他不怒而威,齐孟婉被他震得一颤,“陛下又没说不让她……去……”
齐孟婉在齐昀的注视下,声量越来越小,连带着头颅也越发垂了下去。那些已经有些时日没有领教到的威压,这次终于全数领教到了。
齐孟婉是真的怕这位兄长,只是这段时日齐昀一直和颜悦色,让她暂时忘却了他的严厉。
她赶紧的松开晏南镜,手脚无措的站好。
“你留在这,我和她去面见陛下。”
这正符晏南镜的心意。她颔首应下,往后退了一步。
齐昀暼向齐孟婉道一声走了,齐孟婉低头丧气的和齐昀一块儿往天子那边去了。
天子早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见到齐昀兄妹前来,脸上洋溢起笑容,当扫过两人身后,没有见到晏南镜,不由得愣怔了下。这瞬间愣怔,径直落到齐昀的眼里。
天子并没有多问为何晏南镜不在,十分有风度的关怀起齐孟婉,言语关切到似乎真的对才见了几面的齐孟婉情根深种。
晏南镜在远处等着,她装束和齐孟婉差不了多少,又是未婚装扮,伫立在那儿格外显眼。偶尔有路过的宫人内侍,都忍不住看她几眼。
过了小会,有个内侍过来,笑着和她说,“陛下和中郎将正在游猎,看着一时半会的恐怕还结束不了,女郎先休息一会。”
那内侍看着有些眼熟,晏南镜突然想起,曾经在天子的身边见过。站久了的确是腰酸背痛。
有人给她在隐蔽地方放了个胡床,供她休憩。
这田猎完了还有宴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果然坐在那儿腿脚都有些麻痹的时候,有宫人来,说侯女要见她,让她过去。
晏南镜跟着宫人一路过去,不得不说,皇家园林真的壮阔。时不时见到豢养的麋鹿在草丛里吃草。
芳林苑不仅仅有供天子游猎的山野,还有宫室。宫室修筑在高台上,看过去只能见到小小的飞扬起来的檐角。
她一路过去,被宫人引到一间宫室里,只见着齐孟婉躺在内寝的卧榻上,身上有酒味。
齐孟婉醉了,两手在身前乱划,晏南镜赶紧过去,一把扶住她,免得人从卧榻上滚落下来。
齐孟婉信不过那些宫人,醉酒之后只让跟着一块从邺城来的人近身。
晏南镜让那些婢女给她把脸上和手擦拭干净,又喝了点汤药。守着人睡着了,她才起身往外走去。
这一处的宫人并不多。她到一个人少且隐蔽的拐角处的时候,暗处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径直把她带了进去。
她的背抵在墙壁上,手腕被面前的人紧紧的握在手掌里。
齐昀面上酡红,气息里全是浓厚的酒气。今日宴乐上用的酒是葡萄酒。酒气里弥漫着葡萄的果物香气。
他喝了不少,晏南镜能够那感受到他身上滚热的混着葡萄气味的体温。
齐昀眼眸垂下,手掌紧紧的握住她的腕子,气息炽烈。
第077章
齐昀喷出的气息灼热,带着葡萄酒的醇甜。烫人的厉害。
晏南镜不自觉的往背后靠去,背脊完全贴上了墙壁,背后已经无路可走,也无路可退了。
“长公子你喝醉了。”
她轻声提醒道。
齐昀闻言,抬头看她,他酒水应该喝得不少,面颊连带着眼尾都起了深深的酡红。他醉酒之后,眼里泛起粼粼春水,平日里温和的眼睛在那两汪水里莫名的有些凌厉。
“醉了?”他有些好笑的把她的话语复述一遍,他摇摇头,紧接着微微颔首,“可能我是真的醉了。”
“既然长公子知道自己醉了,那赶紧放开。我好去叫人过来搀扶长公子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