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昀说着笑了一句,“你不知道急色的男人有多可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做出多离谱的事。他是天子,看着的确是英明的,不过谁知道呢。”
“长公子若是这么说的话,那不都一样的?”
她言语罕见的锐利,齐昀愣怔了下,显然没有料到她这话,不过很快他就回神过来,颇为赞同的点头,“如果知善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错。”
他承认的干净利落,没有多少拖泥带水。晏南镜懒得搭理他,她找了个地方随意坐下,掉头望着窗棂外。
这天下诸侯各自为政,在皇宫里还是有所体现,按道理宫室里除非是废弃的地方,不然都应该有宫人驻守。可是这宫室里没有人,看来宫里也人手不足,只能勉强把地方打扫干净了,至于其他的就完全照顾不到了。
她坐在那儿面色不好看,而齐昀也没有继续迫进,保持着距离。
“等到事了,我们直接回去。”过了好会,齐昀开口道。
她要的就是齐昀这句话,不过她笑问,“要是天子问你要人怎么办?”
齐昀笑了,他靠在那儿,“天子忙着拉拢父亲,这个节骨眼上,他最多是试探一二。如果不成,那就不成了。至于强行……”
齐昀唇边的笑容有瞬间的淡漠,“他若是真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不必怕他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袖中的拳头,那番话他开始说的自信满满,可到了后面,却没有开始那样的把握了。
“听长公子这么说,陛下必定会以江山社稷为重的,私心是可以暂时放在一旁的了?”
晏南镜反问。
他靠在那儿,“如果天子足够明智的话,应该如此。”
“那么我放心了。”晏南镜坐正身体,“长公子应当也如此吧。毕竟长公子也是心怀大志的人。”
这话再结合之前他做的事,从她口里说出来,满是嘲弄。
齐昀却摇头说不是,“我和我母亲比较相似。”
“我原先以为我像父亲,现如今看来,我还是像母亲。”
第078章
和虞夫人相似么,晏南镜拧着眉头看他。两人隔着老长一段距离,她看过去就见着他靠在那儿,出神的盯着面前的矮几。
像么,样貌上的确是有些相似的。晏南镜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圈。齐昀继承了父母的长处,身量比齐侯都还要高大,容貌更是融合齐侯和虞夫人的优点。一眼过去就难以忘记。
“儿子长相上像母亲,这很平常。”她道。
要是长得不像,那才奇怪。
齐昀一愣,而后无奈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她蹙眉。
晏南镜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该说是虞夫人那时不时糊涂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像。
“长公子言重了。”
齐昀脸色有些僵硬,他径自往她这里看过来,神情里有些怨怼。怨怼出现在他那张脸上,简直骇人。亏得他秀色可餐才没把她吓到,甚至有些虞夫人的既视感。
果然不愧是亲母子。
齐昀望着她,眼眸清亮,他双眸黑白分明,注视人的时候,如同自己被仔细审视着。那眸光落到身上很不舒服。平日齐昀笑颜待人,所以那股感觉并不明显,可现如今他面色完全沉下来,眼眸深邃不见底,注视人的时候,倘若回望,如同注视深渊。
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适,干脆扭头过去。
可是那股被注视的触感依然还在,那是和他嘴唇与拥抱完全不同,哪怕没有半点躯体接触,也依然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
幸好不多时他收回了目光,依然坐在那儿。
过了会,她开口问,“要在这儿待上多久?”
“至少等我脸上好了再说。”
那一巴掌,她用了十成的力气,把他一个武将都打得偏过脸去。到现在那边脸上依然鲜明的一个掌印,要消肿下去,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没那个耐性,和个男人孤男寡女的在屋子里待着,她浑身都难受。
“那我去寻人送药膏来。”说着她就起身。
“知善是想要所有人知道我们两人的事吗?”他问。
脸上巴掌印一看就知道是女子打得,男人相斗,都是冲着要害去。打脸都少见。
“那不更好吗?”晏南镜反问道,她面容上带了笑意,方才他低头的那一吻,足够的惊吓。
她脸上在笑,眼里都是怒意,“反正长公子不是已经有话拿出来了吗?”
“那你是想要嫁我了?”齐昀笑问,“这话送到天子面前,就算是假的也要成真的。到时候回了邺城要怎么交代?”
他下手奇准,开口就是七寸。
晏南镜睨他,“原来长公子还知道分寸,真是难得。”
现在那股怒火又烧起来了,连着说话都不客气。可是她这样,齐昀却没有半点发怒的意思,甚是面上还带着浅浅淡淡的笑。
他并没有回应她的怒气,只是靠在那儿。他不接话,就算有再大火气,一时半会的也发散不出来。
“要是天子召见的话,看到长公子这面貌,该如何解释。”
她故意问。
齐昀不慌不忙,“直说便是。”
晏南镜冷笑,“长公子的胆量大,脸皮也厚。”
“谬赞。”齐昀抬手对她就是抱拳。
对于脸皮厚的人,激怒他显然不容易。
她不再和他浪费力气,坐在那儿只是看着窗棂外。宫室打扫的干净,却不见什么人。外面竹林被风吹动摇曳,竹叶摇动哗哗作响。在空荡无一人的过廊上回响,是另外一种苍凉。
“你很讨厌我?”
过了好会,晏南镜听到他问。
她怒火还在,没有完全消散,听到他这么问,原先的怒气又冲上来,“长公子这不明知故问吗?”
他突然笑了,笑声在宫室里格外的突兀。晏南镜看过去,见他笑的双肩直抖,“这样也好。”
她忍不住颦眉,他回头过来望她一眼,却没有解释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在那儿坐着,过了小会外面起了人声。晏南镜靠在窗棂旁看到天子身边的常侍正领着手下的那些内侍慌忙找什么。
估计是在寻齐昀,她心里想着往他那儿看过去。齐昀一手撑在榻面上起身,径直往外走,晏南镜见状问,“长公子刚才不是说……”
“陛下那边都派人来找了,若是还不现身就麻烦了。”
“可是……”
齐昀眸色微妙的看过去,“你怕我真的把那番话给陛下说了?”
他颔首,“放心,倘若陛下问起,我一定说的。”
晏南镜知道他这可不是嘴上说说,他真能做出来。
说罢,不等她发作,他就一把拉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常侍看到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快步过去,等走到跟前看清楚齐昀的脸,顿时惊骇欲死,“中郎将的脸上是怎么了?”
“这、这……”
他脸上的巴掌印到了这会消肿的不多,甚至还能看到清晰的掌印。
中郎将的位置不小了,仅次于九卿之下。哪怕没有穿公服,但看人样貌气度,芳林苑里谁敢给他打上一耳光。
“中郎将。”常侍面色变来变去,过了好会才压低了声量,“中郎将现如今的模样不适宜去面见天子啊。”
齐昀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就这么去了,恐怕天子会怪罪。”
可是直接说他身体不适,也不适合。毕竟他又不是真的身体不适。
齐昀见常侍面上满是难办,“我还是和常侍去吧,至于我脸上,到时候陛下问起来再说。”
晏南镜躲在窗棂后往外看,来的那行人,全都关注齐昀去了。没有人注意齐昀出来的那件宫室里还有个她。
她看着齐昀跟着常侍一路离开,走了几步,齐昀回头过来,目光穿过了身后的那些人,还有窗棂,直接投到她身上。
隔着人他几不可见的颔首,又转头过去,跟着常侍离开。
晏南镜靠在窗棂那儿,气得指甲在实木上给挠出几道印子出来。明明做坏事的人是他,怎么倒头来最和没事人一样的就是他。
看来古往今来干坏事的人都这样,气得都是受害的那个。做坏事的,可半点愧疚都没有。
她等齐昀一行人完全离开之后,才从宫室里出来,到之前就安排好的地方休息。
准备好让她休憩的宫室留着两个小宫人。小宫人不认识她,但是她来了就迎上来,给她宽衣送到榻上歇息。
卧榻旁边放置一只香鸭炉,内里燃着帐中香。香气袅袅她嗅着这个味道缓缓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宫人唤醒她,“女郎,侯女派人来请女郎过去了。”
说着,宫人见她睁眼,搀扶她起身,给她穿衣,重新将仪容给整理好。晏南镜迈出门槛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晕陶陶的。这一觉她睡得着实有些长。不好幸好到了齐孟婉那的时候,剩下来的那些迷蒙也全都已经清醒了。
齐孟婉的酒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醒了一半,见着她来,伸手向她,“知善,我头还是有些晕。”
比起一开始见着的直接睡过去,齐孟婉现在这样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晏南镜坐在她身边,让宫人送来温热的蜜水,让她喝几口,冲一冲口中残余的酒味。
齐孟婉喝完了,靠在那儿,“之前知善去哪里了,我醒来就没见着你。”
“我见侯女睡着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所以离开了会。”
齐孟婉听后点点头,脸上露出点孩子气,“我这一睁眼,就没见到你,心中就有些害怕。”
这宫里到处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哪怕早已经知道,也做好厮杀的准备。可是到底还没正式开场。熟悉的人不在面前,就止不住的害怕。
晏南镜对她笑了笑,“那现在侯女可以放心了。”
“侯女怎么喝酒了?”
“陪着陛下行猎,颇有些收获,陛下一高兴就让设宴。知善也知道,这宴会上哪有没有酒的。”
上的还是上好的西域葡萄酒。喝的时候,直觉口齿里全都是果香,等到一壶见底,后劲上来,简直不分东西。
“阿兄喝得比我只多不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齐孟婉记得自己醉过去的时候,兄长还在天子旁边,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提起齐昀,晏南镜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侯女放心,长公子他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