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宫外的这段时日,衣食住行都被安排的格外妥当,还有侍女服侍。的确过得不错。
“那就好。”齐昀的嗓音从车外传来,满是欣慰。
“一切都劳烦长公子了。”晏南镜谢道。
外面齐昀沉默了下,“我们之间不必讲这种客套。”
随即她似乎听到了马蹄声转开的声响。
想来应该是离开了。
阿元看向晏南镜,声量压的很低,“长公子怎么生气了?”
方才那话明明没什么错处,怎么就生气了呢?
阿元担忧里满是不解。
晏南镜不好解释的,只是对阿元摇摇头,示意没事,让她不用担忧。
比较来的时候,回去的队伍里少了好些人,赶路也比当初来洛阳的时候要快些。
到了驿站,一行人准备在驿站里过夜。
晏南镜才要下车,就被车外的卫士给拦住,“女郎,现如今驿站内外正在搜查,等搜查完毕,女郎再下车。”
“搜查?”
“为了防备有刺客在附近埋伏,所以要将驿站内外和附近搜查一番才好。”
晏南镜突然想起当初齐昀遇刺的事,点了点头,又坐回辎车里。
过了好一会,外面的卫士低声禀告说已经搜查完毕,请她下车。
阿元搀扶着她下来,跟着引路的婢女一路往驿站里去。
驿站最好的屋舍,分给了她和齐昀两个。内里的卧榻被褥都已经准备齐全。不过到底是比不上之前在宫里的。
驿丞在齐昀身后站着,弓着腰,满面讨好。
齐昀对在外的衣食住行并不挑剔,有就可以了。只是对她的住所格外仔细,幸好驿丞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洁扫的干干净净,哪怕装潢不精美,但也胜在干净整洁。
见着齐昀点点头,驿丞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对于这些贵人,他们是一个都开罪不起。
“好好休息,”齐昀对已经过来的晏南镜点点头。
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安顿下来没多久,天就完全黑下来。晏南镜用了点晚膳,就合衣躺了下来。
一行人赶了一日的路,入夜之后开始的几个时辰还好,可是到了丑时的时候,人困马乏到了极点。
有黑影在朦胧的灯火里偷偷上来,脚步放到了极轻,落在地面上只有轻微的动静。守在门口的卫士已经困乏到了极点,靠在墙壁上,虽然人还站着,但是已经昏睡了过去。
手掌捂住卫士的口鼻,然后迅速狠狠一扭。骨头破碎的声响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另外一人将准备好的油脂泼上了不远处的房门,将放置在角落里的油灯打落在房门上。
火焰霎时间舔舐上了房门。
放下已经瘫软的尸首,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是浓墨夜色里破空呼啸的刀锋。
刀锋快狠准,径直贴上了来人的脖颈。正要手上用力割开肌理以及肌理下的脉动。抬首看到了那边熊熊的燃起的火,瞬间脸色大变。
第092章
那火势沿着泼上去的油迅速蔓延,火舌舔舐着门框,逐渐向内吞噬。
原本横在刺客脖颈上的环首刀放下,急切的想要奔跑过去救人。行动间爆出破绽,就是这举动正中他们下怀。
齐昀的武力让他们觉得毛骨悚然,觉得光就是这么对付他,恐怕是难以得手,所以从他喜欢的女人身上下手,说不定有奇效,果然他们料中了。
夜色在火光和厮杀里显出几分狰狞,道光径直对准齐昀砍过去。他回首冷冷一暼,反手将手边的躯体一提,刀身入肉的闷声和惨叫,格外的清晰鲜明。
原来他才抓住要砍杀的刺客一直没有动手,就是在刺客用来做肉盾。
另外一个刺客原本意图一击必杀,所以全力以赴的刺出那一刀。刀身没入躯体里,卡入了骨缝中,想要拔出来颇有几分艰难。
齐昀没有留给他任何拔刀的机会,丢下肉盾,腾挪过身反手将那刺客握刀的手腕斩断。
刺客只觉得手腕处冰凉,错神的功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握在刀柄上,整个的往地上倒过去。他呆愣愣的低头看,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斩断,断口处鲜血奔涌,迸溅出老远,但是却不觉得疼。
他下意识的想要握紧刀柄,空空荡荡的却没有任何回应。
下刻,一记重力,重重的踹在他的后腰上。刺客整个人扑低,不等反应,刀身从他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掌刺入,连手带人整个的钉在地上。
这里的打斗将那些昏昏入睡的卫士们惊醒,他们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火光,还有那浓厚的血味。
见到齐昀就要冲到对面着了火的屋子里,谋士慌忙上去一把抱住他,“中郎将不可啊,中郎将身上关系君侯期望,以及齐郡民生,千金之子,出事了要怎么办?”
谋士知晓他是真的要去救人,慌忙之下赶紧用力抱实在了。世上千里马常用而伯乐不常有,他们知晓这世上好主君的难得。万一中郎将出事了,他们这些人又要去何处实现他们的抱负?
齐昀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他低头对抱在身上的谋士道了一声得罪。
说罢,他手掌大力按在谋士肩背的云门上。云门被制,谋士只觉得整个臂膀瞬间酸麻,力气完全没卸掉。他把人从身上提下来,丢给那边赶来的卫士。掉头在一片惊呼大叫中,冲到火海里。
晏南镜这一路上累着了,所以晚间随意用了一点,晚上饭食准备的很好,有炖煮的软烂的豚肘,香软糯烂,但是她赶路了一整日,几乎没有什么胃口。只是草草的用了一点粟羹和一点肉食。原本打算再和阿元说几句话再睡,但是阿元用完饭食之后,困乏的厉害,她也有些累,早早的就歇息了。
这日入睡的比平常都要快的多,她在一片昏沉里感受到了炙热的热意,她几次想要睁开眼,可是眼皮沉重,哪怕用了浑身上下的力气,也无法睁开。
她感觉到那热意以可察觉的速度,向她吞噬而来。
晏南镜强撑着睁开眼,望见的便是照亮整个屋舍的火光。那火光跳跃在她眼底,在她的心底掀起一片的惊涛骇浪。
阿元就睡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她用尽全身里,想要发出声音把阿元给叫起来,可是用尽全力,只能发出些微声响。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完全掌控不了躯体的诡异感,让她惊恐难当。
再这么下去,恐怕就只有葬身火海了。
她不想死,她为什么要死。当年那么艰难,她还是活了下来,怎么能折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里头。
晏南镜使出浑身的力气拖拽着犹如千钧重的躯体,想要挪开,噗通翻转掉到了卧榻下。
她似乎听到了门外有动静,应该是有人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往这边赶过来了。她心底爆出希翼,只要有人过来,那么就有希望。
她万分吃力的挪动手脚,想要从地上起身。早春的寒意已经被外面烧起来的火焰给驱逐干净。晏南镜躺在那儿,几乎能感觉到那滚滚热浪几乎要完全将吞噬。
她努力再努力的坐起身,浑身的力道像是被无形的口吃掉,完全不听使唤。
那烧灼的热意,几乎已经催逼到了面上。像是下刻就要火焰完全的吞没。
火焰已经吞噬了整个门框,蔓延速度之快,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她挣扎中,突然着火的门被人从外面嘭的一下踹开,不等她去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感觉到已经有人到了自己身边。她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拉了起来。
晏南镜靠在干燥的衣襟上。
她睁开眼,腰身和腿弯被牢牢抱住,整个人就往外冲。
被踹在地上的门板烧着,门槛那儿也是熊熊的火光。
她被抱着冲过烧的厉害的门框的时候,被烧断了的木条从门框那儿掉下来,她吃力的抬眼,见着那火光径直当头砸了下来。
她呼吸一顿,然后下刻眼前一黑,有躯体结结实实的挡在了她身前。
“长公子!”
“中郎将!”
有好多嘈杂的呼喊在黑暗里,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铺天盖地的全都向她涌来。
她听到了年轻男人的喘息,还有肌肤相贴的实感。耳边是他沉重的喘息声,四周的浪涛似乎全数被排除在外。
眼睛睁不开,即使用尽全力也只能睁开些许,模模糊糊看到什么。现在完全被掩盖住,什么都看不见了,在一片黑暗里,其余的感官被无限的方法,她能嗅到他衣襟上干燥的味道,喘息的每一声每一下都清清楚楚。
在浩大的兵荒马乱里,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在衣襟下跳的快且强健有力。心跳声穿透了肉骨衣襟直接传递到她的耳里。
哗啦一下,贴在她身前的躯体挪开,被阻挡在外的所有声响潮水一般全部涌了过来。
晏南镜闻到了毛发织物烧焦的味道,另外还有泼水的动静。吵吵闹闹得,几乎要把她的耳朵给怼穿。
她记得还在屋子里的阿元,艰难的张嘴,“阿元,阿元……”
“去把里头的人给救出来。”齐昀抱住她,旁边有人伸手过来,他手臂避开。躲开了伸来的手。
这会儿好多人提了水就往火处扑。驿站的屋舍里尝尝备有水缸,防备起火的时候,来不及救火。这时候众人直接把水缸上的盖子给挪开,水扑在起火的地方。
一众忙活,火势稍微比之前略小,有人往头上浇了一桶水,冲到里头把阿元给救了出来。
晏南镜微睁眼,在烟熏火燎里头,看见阿元被人背了出来,顿时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去查查剩下来的饭食。”齐昀低头看了她一眼,回首下令道。
他下令,无人敢不从,立即去了。
驿丞在一旁隔着一片病患马乱,看着钉在地上的刺客,吓得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来人是个开罪不起的贵人,现如今贵人在他这儿遇刺,险些丧命,回头治罪,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
见着齐昀看过来,驿丞以为要被问罪发落了,抖若筛糠,哆嗦着要给自己辩白。齐昀根本没有心思听他那些嘟嘟囔囔,“还有没有干净屋舍?快带我过去。”
晏南镜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卧榻上,从性命危急关头被救下来,现在脱离了危险,疲惫的神经放松,那些药效又翻了上来,让她沉沉睡去。
齐昀看了她好会,从方才的变故,他看出来今晚的膳食是被人动了手脚。他今晚上无心用饭,所以直接给贴身的亲兵们。
他不放心,手指放在她的鼻下,察觉到有气息,勉强才算是放心下来。
“长公子,火势已经灭了。”
前来禀报的卫士顿了顿,“那两个人,是之前队伍里的。”
说完,头颅垂得更低。
齐昀挑了挑眉,面上有玩味的笑,他看了一眼屏风后已经完全入睡的晏南镜。让婢女们好生照看,大步的出去。
那两个刺客受了重伤,一个被同党几乎刺了个对穿,另外一个手掌贯穿被钉在了地上。都是重伤,却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既然没有当场毙命,那么接下来的就是生不如死。
两人被卫士制住拖拽到齐昀跟前。
被刺了个对穿的,刀身还刺在躯体上,双臂被人架住跪在地上,看去诡异十足。
“看了前头那几人的下场,竟然还敢铤而走险,我不知道该称赞你们几人的胆识,还是笑你们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