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镜愣愣看着他,听他继续说,“这样不是正好说明了,知善更亲近我了不是吗?”
“礼数都是给亲近不起来的人用的。只要亲近了,礼数这东西,就是妨碍。”
她没料到他竟然还掰扯出这么一堆歪理。
“所以,我相信了,知善开始和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也在亲近我了。”
她目瞪口呆简直无言以对,谁能料到平日里端方有礼的齐昀,说起歪理来竟然也一套套的。更可气的是,她竟然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才没有。”
她压低声量瞪他。
他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几乎是瞬间,就黯淡了下来。眼眸低垂着,“所以,之前那些话,也都是在骗我吗?”
她一哽,实在说不出一个是。
而这个时候,他抬眼,将她脸上的迟疑全都望在眼里。顿时所有的悲伤又顿时化作了轻笑,“果然刚才只是气话。”
“你!”她就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变脸变得那么快,她见过的那些喜欢故作高雅的世家子,也没有一个能有齐昀这样的本领。
晏南镜望见他笑容里越发的无辜纯良,咬牙切齿径直掉头就走。
齐昀见状跟了上来,晏南镜看着他提着袍裾跟在她身后,“你来做什么,天都要黑了。到时候遇上什么事,我担待不起。”
“知善也知道现如今天要黑了。天黑之后白日里蛰伏的野兽会出来觅食,最喜欢寻落单的人。尤其是野狼。野狼成群结队,但是除非必要,不会正面捕猎,但是喜欢从背后偷袭,我身边曾经有个仆从,跟随我在外的时候,夜里出行出恭。夜黑风高,被野狼从背后一口咬住了脖颈,半点声息都没有,就被咬死了。等到第二日,一行人找了好会,才找到。吃得只剩下一点残骸了。”
“野狼不敢到人多的地方,但是也绝对不会放过落单的人。”
他的述说风淡云轻。可晏南镜听得浑身发寒。野兽伤人甚至吃人,不管南北时常可见。
她脚下迟疑了。
晏南镜是没有夜里出行的习惯,天黑之后,除非是在府邸里,不然不会轻易出门。
“是我错。”齐昀干净利落的低头认错,很及时的给她递来了梯子,“先回去,知善要怎么罚我都行。”
晏南镜面色稍霁,然而听到他最后一句,不由得神情里有些精彩。
怎么听起来,莫名其妙的有点纠缠不清。
“你胡说什么呀。”她到底还是回头过来了,没有继续往外走。走在他身边,“回去吧。”
晏南镜走在他身边,“以后那话还是别说了。”
此言让他满脸疑惑望过来,“什么话?”
晏南镜一噎,反正他要装傻充愣,她也没必要还遮遮掩掩,给他留脸面,“说只要我原谅你,怎么罚你都成。”
她说罢,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长公子一言九鼎,才说过的话不会是忘了吧?”
他莞尔,“自然是没忘,”
说着他看过来,眼眸里都是专注,“我既然说了,自然是真的。”
“知善只要能消那口气,怎么罚我都好。”
说罢,他脖颈微扬,露出点任君采撷的意思。
晏南镜没能和他这样,把脸上一层皮毫不留情的扒下丢到地上完全不当回事。顿时脸上鲜艳欲滴,“你、你还真是不怕啊。”
“我怕什么?”他奇怪的反问,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只怕你真的消不了气,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出事。”
晏南镜没好气的暼他,“你也就认准了其实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吧?”
他脸上的笑凝了下来,道一句不是。
她有些意外,想要听听在他口里,她能把他怎么样。然而他只是望着她,一言不发。
“先回去吧。”他看了下附近。这个时候天色还在,但已经暗了下来。
晏南镜颔首,和他一道回了营地。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齐昀和她一同到搭建好的帐子里。外面婢女们把食案给抬了上来。
晏南镜看到和午膳时候一模一样的菜蔬咦了一声,她看向齐昀。
齐昀解释,“是重新让人做的,不是午时剩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晏南镜哭笑不得,“怎么还有?”
“当时见到有一小片,就让人都摘了。知善在洛阳的时候,不是日思夜想么?”
晏南镜愕然,她的饮食喜好,全都已经被他给记住了。
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气什么,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她持箸尝了一口,菜蔬清淡,但是味道奇好。不由得几口就把那点菜蔬全都用完了。
晏南镜微微抬头,就见着他含笑看过来,不禁有些尴尬。
“喜欢就好,下次该吃喝得还是要吃喝,别和自己过不去。”
晏南镜嗯了一声,她突然想到,“那些都给我用了?”
齐昀摇头,“这当然不是。”
“我自己也用的。”
晏南镜见着他身后的随从神色瞬时有些古怪,再看他一眼,见齐昀神情如常。她从内里猜到了什么。
“知善你懂医理,知道路途舟车劳顿会容易生病。所以以后若是生我气,径直罚我就好。”
“你说这话。”她笑了笑,抬头过来径直看向他,“难道你不知道不惹我生气吗?”
这话语让他一愣,齐昀没了方才的敏锐,只是抬头望着她,两眼里全都是错愕,晏南镜见之一笑,低头用膳。
齐昀呆愣愣的坐在那儿,失神的望着她,等到她用完餐食,放下双箸。
“知善,”他有些无语轮次,“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晏南镜笑而不答,“长公子英明神武,难道真的不明白?”
说着她起身,“罢了,不明白那也就不明白吧。”
第096章
她说罢起身,打算回自己的帐子去,她才起来,齐昀已经抓住她的衣袖。两眼灼热的望着她,内里一探全都是狂喜。
“知善方才是说真的么?”
他言语急切,带上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
“你这么聪明,我说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你听不出来吗?”
晏南镜说罢,反手把袖子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施施然离开。
“女郎。”才回到帐子里,阿元赶紧的让其他婢女全都退下,“方才女郎和长公子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阿元这个年岁了,又不是那等懵懂无知的少女。那话听着和哑谜似的,其实是男女间的许诺和调情。
“他如果想要当真,那就是真的。如果不想的话,那也什么都没有。”
晏南镜坐下来,对阿元一笑。
阿元顿了顿,“可是女郎以前不是说过,无心于婚嫁么?”
阿元当然不希望见着自己看大的孩子,孤零零一生,就算郎君到时候婚配生了小郎君,要称女郎一声姑姑,还要赡养姑母一直到送终。但是也还有个阿嫂呢。这姑嫂之间,多是冤家,哪里容得下自己儿子给别的女人养老送终,就算是小姑,那也是要闹的。
她蹲身下来,望着晏南镜,“女郎这是改主意了?”
晏南镜摇摇头,“没有、”
阿元这下是真的满脸惊吓了,“那女郎怎么那么说?!”
“只是来往,又不是真的谈婚论嫁,怕什么?”
晏南镜说着就笑了,“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多少也要在里头加点有趣的人或者事。要不然等到临终的时候回想自己这一生多乏味。而且我也还年少,就算真的出事,也好收拾。”
阿元瞠目结舌,好会的功夫,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小会,她低头下来,勉强道,“这,我以前在家乡的时候也听过的。男女来往不婚,就是万一后面出了什么差错什么办?”
阿元忍不住去暼她的肚腹。
“要是长公子到时候执意要纳女郎,那要怎么办?”
晏南镜愣了下,阿元袖手跪坐在那儿,“看长公子的模样,不像是会轻易放手的人。这若是执意要纳女郎入府,就算是郎君,恐怕也没什么办法。”
晏南镜靠在那儿,面颊上的笑此刻已经褪去了,阿元小心翼翼的觑她,“我也不是故意说让女郎不高兴的话,但是这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
阿元说完,等了小会都没等到她的回应,“女郎。”
晏南镜整个人都趴在了凭几上,没半点仪态,她下巴搁在压在凭几的手背上,神情里有些苦恼,“阿元说得很对啊。”
“可是我话也说出去了。”
她苦思冥想了好会,“算了,既然如此,那也不要多想了。”
阿元闻言不由得一惊,只听她道,“反正说都已经说了,我也不能到他跟前说,方才那话都是说笑的。而且现在和他说也已经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何况凭借他的容貌和身姿,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吃亏。”
阿元目瞪口呆,却也无话可说。
谁也不会让用一个大好青春年华的女子,不和男子往来。就算是寡妇,哪怕带着孩子,都还能改嫁给年轻男人。
男欢女爱,在时风里更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亲生父母最多只能管婚嫁,至于私下往来,也是管不住的。
哪怕是官府,每年上巳,都要主持年少男女相奔,期盼能多多繁衍人口。
“女郎都如此想了,那也就这样吧。”
阿元想起齐昀的出身年纪,原先的愁绪消散了大半。
“长公子出身相貌皆是上乘,也是不错。这世上好多男子别说出身,就连长相齐整的都不多。”
阿元震惊纠结过后,稍稍想想,觉得也不错,“女郎年少姿容靓丽,比起那些出身不高样貌平庸的男人,那还是长公子吧。”
就算成不了,日后回想起来,那也是好的。样貌丑陋的男人,别说来往,就算是回想一下都是惊吓。回头恐怕连着几日饭食都吃不下。
春日里的白日比冬日里要长了点,不过有限。晚膳过后,没过一会,外面就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