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镜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他一动不动的,任由她的巴掌落到脸上。前几巴掌已经耗费了她大部分力气,这一巴掌打下去,皮肉响亮,却没有将他整张脸都打歪的力道了。
打完了,晏南镜心头的怒火依然没有半点消散,她心头所有的怒气在那几巴掌里头,没有半点消弭,“你是真疯了!”
她对上齐昀面上那盈盈的笑意,恨不得抄起什么,径直砸到他脸上去。
“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我想做而已。”他两边的脸颊上浮现出鲜红的巴掌印。
“方才也是?”她胸脯起伏,气息不稳,“你想死?”
“你为什么想死?”她咬着牙,“你前途大好,现在虽然君侯嘴上不说,但是诸子之中,你风头无二。就算后面那些公子有出类拔萃的。也难以在臣僚和邺城里,有你这样的威望。这差不多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你为什么想死?凭什么想死?就因为男女之情吗?”
“你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齐昀整个的沉默下来,原先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可能我幼年时候就想死了吧。”
晏南镜一愣。
“你知道寒冬腊月里,被丢在雪地里,是个什么滋味吗?开始的时候,手脚其实还是有些温暖的。但是时辰渐渐推移,最先冰凉的是手脚,寒意透过了袍服渐渐沁入肌理。你甚至可以感觉到,手脚肢体一点点的冰冷,僵硬,到最后没有丝毫感觉。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都还记得,自己一点点被冻僵的滋味。”
“后面得救,父亲还是把我放在那。我以为父亲会救我,谁知道竟然依然留在龙潭虎穴里。我在嫡母那里的几年,下令任何人不能与我说话。”
“与嫡母来说,我是害得她母子离散的仇人。于父亲来说,我是他向外人彰显自己情深义重不忘旧情的礼物。生母,我完全比不上父亲。”
“我一直都想挣脱出来。”
“你已经快要成功了。”晏南镜望着他,“你只要做了世子,坐上那个位置,从此之后,你就彻底的挣脱他们。但是你现在却做这样的事,你之前为此努力的种种全都废了!”
齐昀听后笑着叹口气,“知善怎么把崔倓说的那几句来来回回说。”
“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我还是做了。如果我耐得下性子,等到那天。先不说要等多久,但是我知道,那时候你怕是宁可和崔倓生死与共,也不会和我有任何的关系。”
“你这人的性子,是可以让人慢慢焐热的。即使不爱,但只要长久的相安无事的相处下来。你是愿意给他尽妻子的责任。”
他笑容里徒然多了几分锋利,“你说的对,你救过我,与我有恩。但是,我却不是个善人,也不是个君子。君子可以克己复礼,我却只是伺机而动。”
“我是个小人,不是个君子。”
话语说到了这里,几乎已经是图穷匕见,再也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了。
所有的那些劝他回心转意的话,都没有了半点作用。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门口的路已经被他封住了,晏南镜站在那儿,望着他。
“你想要这个?”她说着,徒手拆开了腰带上繁复的结带。
男人对女人所有的诉求,最根本的只是这个。
婚服遵照先秦以来的古礼是玄色的,腰带很长,除却腰上一圈之外,还有结成繁复结带的丝绦。
“劳烦事了之后,中郎将将我送回去。”
她才把结带的一端抽出来,齐昀脸色铁青的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
“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
晏南镜一笑,“中郎将问得正好,我正好想要问你呢。”
“中郎将做了那么多事,又费了不少功夫骗过了好些人,难道是要将我掳到这里,来和中郎将说说话。就算中郎将这么说,我也不敢信?”
“不如中郎将早些把事做了,满足了心愿,之后不管有什么后果,中郎将也不至于亏得太厉害不是?”
她太知道该如何下手才能叫他痛,不捅出个血窟窿出来决不罢休。
齐昀铁青的面色霎时苍白。
他咬紧后槽牙,将她整个的拉过来。随即将她整个都扛在肩上。
肩头的骨头抵在腹部,头朝下,顿时所有的血都一股脑的全都往头上涌去,眼前都一阵阵发黑。
她强行忍住要吐的念头,手毫不留情的拧在自己能够到的,齐昀身上的所有地方。
他走到内寝里,径直把人放到卧榻上。
那股血涌上脸面的难受,瞬时缓解,她大口的吸气。见到齐昀坐在卧榻旁,她恐惧的往后退去。恨不得整个人都躲到卧榻里。
她脚蹬着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拉了过来。
“刚才豪情壮语,怎么,到了现如今,反而先退了?”
那些话她说出来,多少有些赌他不会真的动手。
齐昀的性情,再如何,终究有几分高傲在。只是现如今看来,似乎是她高看他了。
她脚踝被他握住,再一用力,她整个人都往他那边过去。她当机立断,当即屈起另一条腿,对准他疯狂踢踹。
她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贵女。当年家里不养闲人,她幼年时候身体不好,除却必要的休养之外,养父和杨之简都会带着她去劳作,让她晒晒日头。好变得强壮一些。所以她就从来不是那些娇滴滴的贵女,田头光脚跑,甚至为了抢水灌地,拿着棍棒,和杨之简一块儿,和抢水的人打架,百无禁忌。
一直到十二岁,养父和杨之简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参与这些田头的争斗了。
晏南镜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本领竟然没丢。
她尖叫不停,脚上却疯狂踢踹。也不挑地方,逮着哪儿就踹哪。
齐昀猝不及防之间,被她踹到了腰臀。不收力的脚,比那些男子的拳头都还要厉害。他手上一松,放开她的脚踝。
脚踝才被放开,立即屈起踹了过来。然后她又踹中了他几次,力道又重又急,一时间他被她踹开卧榻。完全近身不了。
他站在卧榻旁的帷帐旁,晏南镜微微气喘,抬头怒视齐昀。
室内除却两人粗重的喘息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外面没有仆妇们走动的声响,似乎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晏南镜迅速拔下头上的另外一只铜笄,持在身前。满是警惕的望着他。
当确定之前自己是高看他了的时候,那么很多事就要推翻重来。她已经不能再用一些话语和举动了。
齐昀的袍服上一片狼藉,他望着她,渐渐地面庞上有些些许笑容。那笑容来的诡异,她一愣,但是很快沉下心来,没有半点所动,只是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这样才好。”齐昀笑完了,带着眼底里未尽的笑意望向她,这次他坚定的向她俯身过去。
她的气息都几乎要停住了。
晏南镜当然知道,他将她抢来,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将人抢来而已,必定会有其他的事情。
他蹬掉鞋履上来的时候,她也两脚踹过去。
那两脚力气极大,直接中了他的股骨,他只是微微蹙眉,然后张开五指,抓住了她的肩膀。
沙场上厮杀出的本领,施展开来,将两人缠在一起。
他整个人沉沉的覆在她的上方,初秋的衣袍并不厚重,贴近了隔着几层衣物,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副躯体的线条,和强健有力。
这诡异的触感近乎荒诞,又让她惊惶。她惊慌失措的想要躲避开,却被他紧紧压住。
她挥舞铜笄,要将他逼开。但是齐昀却半点不为所动。任凭自己的脸颊脖颈被划出一道道血痕。
滚烫的嘴唇压下来的时候,她手里的铜笄扎入了他的背。
笄尖被阻挡住了,不知道是不是扎在了骨头上。
她牙齿用力闭合,齐昀闷哼一声,两人的唇齿尖,有了腥甜的味道。他顿了下,她浑身僵硬,刺入皮肉的铜笄拔出来,又刺下去。
“知善知不知道?”他的唇微微拉开,“刀戟入体的瞬间,其实是不痛的。可能人中了弩箭,甚至还能带着箭矢一路蹦跑走跳,和常人无异。”
他言语带笑,娓娓道来,“如果想要人当即倒下,不是用力气刺伤,是伤及要害。”
说罢他猛地低头下来,撞击在唇上的力道,甚至有些让她头脑有瞬间的眩晕。只是这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失守了。他撬开了她的防守,鲜血渡了进来。
手中的铜笄依然不留情的疯狂扎过去。
唇上压制的重量依然没有半点松动,腥甜霎时间弥漫在唇舌里,眼前一片漆黑,占据了所有的识感。
第141章
眼前陷入一片昏暗,腥甜几乎占据了所有的识感。
手心里黏腻一片,应该满是鲜血了。而齐昀依然不为所动,他的吻生涩又激烈,毫无章法的纠缠,他疯狂的纠缠住她,将伤口的鲜血一口口的渡到她的口中。
腥甜的血被强迫着吞了下去,紧接着唇上一痛,被重重的吸吮。她所有的气力已经在这短短的激烈挣扎对抗里消耗殆尽。掌心里满是湿滑,哪怕再用力,也无法握紧掌心里的铜笄,在她又一次扎下去的时候,手掌上沾的血实在是太多,笄子滑了下去。
她听到了他的轻笑,手指按住了方才被她刺伤的地方,重重的压了下去。果然轻笑变成了闷哼。然后她后脑上被他手掌重重的扣住,用力将她整个人都压向自己。
她的魂似乎都已经被吸出来了,手掌用力推搡在他肩上。
突然桎梏她的力道一松。她强撑着奋力将齐昀推开。喘息着捂住胸口,待到勉强回神过来,她低头看向掌心,不出所料,手掌上全是一片鲜血。
方才昏天暗地的纠缠里,她几乎没有半点逃脱的可能,窒息的恐惧催发出她心底里的求生欲。下手也就格外的不留情面,只要能松开,让她喘口气,恐怕无意间把扎到齐昀要害,把他给扎死也不是不可能。
她抬头看向齐昀,齐昀面色如常。因为身上衣袍是深色的,所以从衣袍上看不出血的痕迹。
他再次俯身过来,像是搅动了血池,新鲜的血腥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覆了下来。
她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几乎都在方才的纠缠里耗费干净了,但是他如果真的要强来,她不会束手就擒。
性命的确重要,但是她实在是过不去这一关。
然而他到她跟前还有半寸的距离的时候停住了,他抬手,更浓烈的血腥味传了过来,手指落到了她落下的长发上。
她一连拔出了两支铜笄,发髻没了铜笄的束缚,直接掉了下来。
他持住她掉落的那束长发,给她拨到身后去。
然后拉开距离,在卧榻的另一头坐下。
晏南镜满是警惕的瞪着他,齐昀坐在那儿,看着她眼底的警惕,笑了笑。他靠坐在那儿,好半会过去,都没有半点动作。
夜色逐渐深了,到了后半夜。后半夜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她体力在方才已经消耗殆尽。这时候困乏一阵接着一阵的涌上来。
原先以为熬过一阵之后,就会好了。谁知道只是清醒了一阵,更深厚的困意如同潮水直接拍在了头顶上。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疼痛将涌上来的盯着他。
“你看我做什么?”她问道。
坐在这儿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反而情况还更不妙些。
“我想要把你给记住,到时候就算我死了,也都有个怀念。”
这话让她冷笑,“死?弄出这么大的祸事,众目睽睽之下,照着君侯看重脸面的做派,还真的说不定杀了你来给崔李两家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