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昀闻言抬眼起来,“放心,父亲的用意是在我身上,我要是真的死了,父亲也不会把你真的怎么样。反而到那时候知善就是真正的解脱了。”
这话叫她神色有瞬间的凝滞。这片刻的怔忪被他抓住,“知善刚才看上去不怎么高兴。为什么?难道知道自己将要解脱,不会高兴么?”
这话简直将她两头都给堵死,说高兴不好,说不高兴,那就彻底的遂了他的意。她剐了他一眼,也不再和他说话。
齐昀见她不言,也不再继续激怒她。两人就这么一路径直回府。
阿元见到他们一同回来,很是高兴。
夫妻之间吵嘴是常见的事,若是不吵嘴,这夫妻那也是没太多情谊可言。只要吵嘴后能和好,那就更胜之前。
只是到晚间一同用餐的时候,阿元见着两人都闷头吃饭,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不由得有些焦急。
等到收拾了食床,两人各自回去,阿元才急了。暗暗叫婢女去服侍晏南镜,自己则去齐昀那里。
齐昀对她很客气,“阿媪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阿元搓着手,很是局促,但是话还是要说,不然就这么放任他们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郎主恕罪。”阿元见齐昀神色柔和,并没半点不耐,这才定了定神,“奴婢看着女郎长大,对女郎的性子也有所了解,女郎脾性上有些执拗,任性也是有的。但有时候脾气一上来,就有些口不择言。今日清晨女郎起身,奴婢问是不是和郎主生气了。女郎说并没有和郎主动气。”
齐昀脸上出现颇为诡异的神情,他突然就笑了,笑声很轻,但是也很清晰。阿元一下愣住,僵在那儿,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阿媪有心了。”齐昀脸上依然满是笑,他点了点头,笑意不住的从眼里唇角满溢出来。
“我原本打算待会就过去的。”
对上阿元错愕的眼,他解释,“我也知道知善那脾气,真等着她说软话,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我耐心说好也不好,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晏南镜对着铜镜,将头上的华胜给拆下来。华胜虽然不是完全用赤金打造,但也极尽奢华,上头绿琉璃黄金珍珠等都有,插戴在发髻上,牵拉发丝也颇有些难受。
“夫人,郎主来了。”
晏南镜一愣,回首去看,见着齐昀已经走从屏风那边过来了。
她定定望着他,过了小会过头过去。半句话也不说。
齐昀径直到她身后,抬手将她拆的有几分艰难的华胜给取下。
“你怎么来了?”
“父亲让你我到时候一同去辽东,我想知善可能不太知道要怎么准备行囊,所以我过来和知善说几声。”
晏南镜瞪他,齐昀抽出她发髻里的簪子,顿时长发全都落下来。
他示意婢女把篦梳递给他,抬手轻轻梳理长发。
“我没做过这事,要是痛的话,就告诉我。”
她在铜镜里看见齐昀径直坐到了她身后,发髻散开之初,长发落下来还有些蓬乱。他耐心不错,仔细的梳理过。
“辽东苦寒,虽然诸位老将求情,又晓之以理。父亲答应等开春之后再动身,但弱真是要长期留在辽东。那恐怕就要准备的多了。”
“皮裘这些东西,带得越多越好。邺城里那些御寒的衣物,在辽东都派不上用场。”
他絮絮慢慢的说,她听着忍不住蹙眉。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齐昀抬头和她在镜子里对视,牵唇一笑,低头梳理发尾。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我也没有走一步看十步的本事。毕竟世事变化很快,不是我说尽在掌握之中,就在掌握之中的。”
晏南镜蹙着眉,听到他说了一声好了,原本放下来有些蓬乱的长发全都被她打理好。
“你——”
她盯着铜镜里的人许久,终于吐出一个音节,然而话语终于没有说完。
“我没后悔过,不管是卑劣也好,如何也罢,我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才回头过去,滚热的唇就已经压了过来,铺天盖地的将她所有的气息全都攫取。瞬间的窒息,将他们两个人紧紧绑在了一块。
恍惚里,她像是被抱了起来,再回神过来,人已经躺在了卧榻上。她望着俯身下来的齐昀,“你干什么?”
他眼里满是疑惑和感伤,低头下来问她,“我不能让你快活吗?”
晏南镜霎那间竟然无言以对,脸上像是烧了火,滚烫的厉害。
她对上他的目光都有些躲闪,“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是齐昀却不让她逃避,半是强迫着把她的脸给掰过来,和她对视。
她躲避不了,狠狠瞪他,“你不正经!”
“夫妻之间不用正经,”齐昀在她上方,低头下来,用脸颊用鼻尖,轻轻的摩挲她的脸颊脖颈。肌理的触感让她止不住的轻颤。
“你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么,至少是痛快的,甚至还能忘记自己是谁。
这话是不能说的,倒不是她害羞,还是一旦说了出来,难免让他得意。
“我不——”
话语戛然而止,他又压了下来,将她的话语全都吞入肚子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像是火星掉到了一片柴火里,可见的将两人烧起来。
袍服和中单混乱的剥掉,被踢到卧榻下。
她手臂穿过了他的腰身,贴到了他的背上,摸索到了几处和别处肌肤不同的触感,狰狞扭曲,是留下来的疤痕。
她摩挲着,想要探查得更清楚,却被他整个人完全覆下。猛烈叩击。
她始料不及,惊呼一声。气息完全交融在一起,完全不分彼此,甚至两个人都已经融合在一起。
所有的不快全都消弭,她翻身过来,看着下面的人。
冬日的帷帐厚实,将所有的灯光隔绝在外,恍惚里,似乎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人。
她用力的索取鞭挞,只听到他时不时的抽气。
她不耐他主动,干脆由着自己的喜好,在他身上杀人放火。
说他不正经,其实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齐昀罕见的露出极其脆弱的姿态,脖颈扬高,青筋爆出,大口喘息。接受她所给于的一切。
“你喜欢我这样吗?”他额头连着脖颈从肌肤下迸起。他强行忍下那些直入骨髓的销魂,强撑着问她。反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手压在他的肩膀上,狠狠按下来。
过了小会,她体力不济,干脆就要往旁边躺过去。齐昀察觉到她的意图,扣住她的腰身径直转过来。顿时两人换了个位置。
她牙齿不停的打颤,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抛到脑后。诡秘猛烈的快意组成的浪头将她整个的翻卷入内,裹挟在浪潮里推耸着,和他一道劈开风浪。
有些事,开始了就别想要独善其身,更何况她还从来没想过,要在这两个人的浪潮里保持清醒。
她在风潮里,越发的焦渴,他毫不吝啬的卖弄力气。浪头堆积,要将她推的更高,所有的快意太迅猛反而成了折磨。她推拒着,却被他抓住了破绽,径直挺击深处。
她咬住了他的肩背,没有收力,腥涩的味道在唇齿里弥漫。
突然汹涌的波涛整个的向她扑来,径直推送着冲向了天际。
结束了。
她浑身困乏,连根指头都不想动。似乎有人给她擦拭躯体,换上干净的里衣,有手臂从两边环绕过来,径直将她抱住。
她一头靠在那个怀抱里径直睡去。
邺城里的消息传得飞快,才下了决定的事,第二日就传得到处都知道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以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府邸门前,霎时间冷清到门可罗雀。许多人都不想和齐昀扯上关系,生怕会惹来什么祸患。
晏南镜对此完全不在意,她原本就厌烦贵妇之间那些虚情假意的往来。没了这些人倒是少了不少事。一门心思猫冬。
冬日里的日子过得特别快,眨眼的功夫就到新年旦日。
邺城里,旦日仿造洛阳宫群臣朝贺天子,但凡能有名号的臣僚都要去齐侯那里拜贺。当然贵妇们也和洛阳里的那些内外命妇去给太夫人和慕夫人贺庆新春。
晏南镜下了辎车,其他贵妇们除却必要的寒暄,不多和她说句话。晏南镜也不在意,正在等待的时候,见着秦媪过来了。
秦媪走到她前面,“太夫人让少夫人先去。”
晏南镜颔首,“有劳阿媪了。”
先行者为贵,在贵妇们或是错愕或是沉思的注视里,晏南镜跟着秦媪先行离开。
她进到内堂里,才要行礼就被太夫人叫起来。太夫人让她到身边来,望着她欲言又止,过了好半会只剩下一声长叹,“你和秋郎这段时日受苦了。”
外面的是,太夫人都知道。她简直觉得儿子莫名其妙,难道是真的年纪越大,人就越糊涂,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纠缠不休。已经长成了的长子不要,掉头去在一群半大小子身上花功夫。
她不介意儿子多多培养孙儿们,但是乱来就不行。
但是这些她插不上手,儿子早已经羽翼丰满,他会孝敬老母。但是要因为老母几句话就改变主意,这不可能。
晏南镜见太夫人叹气,“太夫人不要伤心,他其实都明白太夫人的难处。”
袁太夫人闻言,“都是好孩子,就是……”
太夫人说到这里,嘴唇动了又动。
晏南镜笑容恰到好处,“今日是旦日,大旦日得高兴。这件事不管君侯如何,都是君侯的恩德。也请太夫人宽怀。”
宽怀,光是想想这一堆糟心事,夜里都能睡不着。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给老大的儿子操心。
太夫人只觉得心情郁闷,见着晏南镜面上带笑,越发觉得儿子当初不做好事。还说儿子当初胡作非为,如果不是他当初干的好事,也不至于事情会成那一步。
“你们这次辽东,路上小心。秋郎虽然自小跟着他父亲上沙场了,但是刀戟无眼。谁也说不准。”
秦媪听着连忙在耳边提醒了几句。
大旦日讲究一个避谶。不好的话语,统统都不能提起。
太夫人听秦媪那么一提,说不下去了。
“待会我让人给你送些东西。辽东那地方——到了二月后,地都还是冻的。偏生就这地方,待得全都是不老实的人。”
太夫人拉着晏南镜絮絮说好会时候,这才见其他贵妇。
到许堇的时候,太夫人顺口说了一句,“他这时候出外打仗去了,你一人在家,要好好主持家中内外事务。”
齐玹之前被齐侯任命为三公子的裨将,在年关前就已经出发了。
晏南镜在那儿坐着,突然感觉到有人注视她。她回头过去,见着一个稍稍上了年岁的贵妇正望着她,面上不显,但眼里可以看清几分嘲弄和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