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见着那些残忍。”
杨之简眉头微蹙,“更不会被吓到。”
晏南镜抬眼望着他,她唇边露出个笑,“我没事。现如今已经这样了,再如何也改变不了局面。重要的是,怎么把局势给掰回来。”
她顿了顿,“我在大营里的那几日,一直都在担心。”
见着杨之简顿住,她笑得有些无奈,“我没有上过沙场,但是我也知道沙场上刀戟无眼。我一直在想你们没事就好了。”
“你们无事,那么和你们为敌的人就势必落败。”晏南镜笑了笑,“我这人终究还是个俗人,慈悲有点,但是不多。”
“你们都无事就好。至于其他人我也管不了。有些事看到了也就看到了。”她摇摇头,“如果你们有事的话——”
她说着脸上笑容消失了,“那还是看到了。反正看到了也不会怎么样。至少死的是别人,不是吗?”
这下杨之简脸上错愕,他缓神过来,望着晏南镜“知善。”
“我知道阿兄担心我,我挺好的。”说着,她笑得有些揶揄,“说起来,阿兄什么时候娶妇?”
这话打得杨之简措手不及,这话齐昀和其他同僚私下也问过,不过他们问起来,都没有晏南镜问起这么让他狼狈。
他满是窘迫,重重咳嗽了一声。
“问这个做什么?”杨之简垂头下来,“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现如今功业没有建成,自然也不用成家。”
晏南镜没说话,只是挑眉望着他,“阿兄这话说的,给外人听还差不多,说给我听。我一下就听出不对了。”
“总不会是有什么暗疾吧?”
杨之简闻言猛烈咳嗽了好几声,满脸涨红“知善你都胡说什么?”
她见状哈哈一笑,坐在那儿,“不是就不是。”
杨之简没好气的暼她,“之前听外面婢女说你大好了,我还以为是她们害怕被罚所以信口胡说,现在看来,是真的好得差不多了。”
“我就是一时没有防备,又不是真的娇弱到看一眼就高热不退。”
杨之简还真的这么担心的,不管她经历过什么,在他心里依然还是那个需要照料的小妹。
他抬头定定的望着她好会,见着她面色红润,是真正恢复过来了。
他自小生活动荡不安,和养父小妹几人相依为命。再多出一个人进来,他除了全然的防备和冷漠之外,不会再有别的。
若只是纯粹为了生子,不必娶妻,随便一个婢女都行。但是妻子,这么行事,只会害了人家。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见到有女子因为他平白无故的受这番苦楚。那就算了,反正多出一个妻子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这番话,他也不好对小妹说的。
“你好了就行。”
“我之前还担心你会接受不了。”
晏南镜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是说知道他们下杀手的事。
“我有那么娇弱吗?”她颇有些哭笑不得,“何况两军对阵,死人也很平常。他也没对平头百姓下手,我进城的时候,见着城中百姓安定,没有满面惊惶流离失所。这样就可以了。至于死的那些人……”
她摇摇头,“没有伤到百姓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别的不能求多了。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两全的。”
“阿兄多虑了。”
杨之简点点头。
“之前是我想多了。”
晏南镜靠在那儿嗤笑,“阿兄小看我吧。难道以为我还会和阿兄哭个没停么。”
杨之简笑着摇摇头,“你自小就不是这个脾气,若是真的哭个没停,我倒是怀疑是不是有人假扮。”
“我就是担心,担心你还没好。原本还打算给你诊脉,现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他点点头,“好了就行。”
门外传来窸窣声,阿元带着人守在外面。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来,能放进来的,只有齐昀一个。
“知善。”果然,齐昀从屏风后绕了过来。
杨之简见着齐昀过来,起身告辞。
晏南镜瞧着齐昀亲自送杨之简出去,等他回来,“都忙完了?”
“差不多了,”齐昀点头。
只要衙署里的那些做事的属官还在,上头人没了,并不妨碍整个衙署的运转。甚至少了那些指手画脚的世家,政令下发下去比那些世家在的时候,更加通畅无阻。
他飞快抬眼暼她,见她面上笑吟吟的,垂头下来。
“过两日,我会让巫觋在府邸里驱邪。”
晏南镜颇有些吃惊,“为什么?”
她愣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用。活着的时候就是手下败将,难道死了之后还能闹出什么来?”
齐昀抬首,“知善不怕?”
晏南镜笑得几分桀骜,“当初你见我怕过吗?”
齐昀闻言笑了,“还真没见过。”
“人死如灯灭,活着是手下败将,死了更不会闹出什么动静。”她靠在那儿摇摇头,“我不信这个,我就是突然吓了一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用不着那些巫觋驱邪。叫人看到了,还以为那些死了的人多厉害呢。”
“你这脾性还是和当初一样。”
说罢,他望着她,“是我连累你了。”
“可你也没想过放我离开啊。”
晏南镜笑道。
齐昀笑了,颔首承认,“我的确没有半点想过放你离开,至少我死之前是这样。”
这人真的是。
齐昀在一旁觑着她,“知善生气了?”
“生什么气,我难道不知道你这样么?”晏南镜含笑看过去,“与其说我生气了,倒不如说,你怕我跑了吧?”
齐昀一愣,而后垂首一笑,“你跑不掉。”
她睨他,又听他道,“我还没死。”
“知善想我死么?”
这话语问得太过诛心,晏南镜面色一僵,“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回答让齐昀笑得越发畅快,“那么知善是不想我死了?”
晏南镜径直从卧榻上起身,探出半个身子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齐昀顺着她的力道,整个人都到她跟前。
她见着齐昀面上还在笑,“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齐昀话语极轻,他顺着她的力道,俯头下来,额头直接贴上她的。
突然来的肌肤触感,让她往后一缩。齐昀察觉到她的退缩,径直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知善不是什么狠心的人。”
晏南镜嗤笑,“那你可说错了,我心可不软。”
齐昀笑了笑,他额头蹭了蹭她的,“对,知善的心不软。”
明明是顺着她的话,听得她一手掐住了他的腰,用力拧了下。齐昀倒吸口凉气,这下的手劲是真的不小,他也不去拦,只是仍由她掐在他腰身上。
晏南镜见状拧不下去了,干净利落的松手,在他腰身上拍了下。
“不掐了。浑身都是硬邦邦的。”
齐昀听到她的抱怨,低声笑了,“要是软的,那恐怕才要着急。”
热气从脸颊里冒腾而出,她径直抬腿就踢。他也不躲,径直挨了她这一下。
这一下可真的没有收力,即使是自幼习武,也是不由得倒吸了口气。齐昀眉头紧蹙,神情痛苦,整个人往卧榻里蜷缩起来,明明一个身量高大的人,此刻缩成了一团。神情痛楚。
晏南镜惊疑不定,那一脚的确用了不少力气,该不会真的踹出什么好歹了吧?
“你怎么样?”
她慌忙过去搀扶住他,一面去看刚才被她踹到的地方。
晏南镜才低头下去,径直就拉住手腕,落入他的怀抱。
“你骗我?!”晏南镜望着齐昀,他此刻面上笑意盈盈,哪里有半点痛楚的样子?
齐昀感觉到她又要抬腿踹他,连忙翻身过来,将她腿脚都给压住。
“我没骗你,那下是真的疼。”
顿了下,“其实知善是真的不想我有事的。对吧。”
第169章
晏南镜有些慌乱,他手掌摸索到她脑后,扣住她,不让她有半点躲避开。晏南镜咬牙,怒视他,一个字也不答。
她怒了,他反倒软了下来。原本制住她的力道一松,让她重获自由,“是我的错。”
认错认得干净利落,倒是让她有小半会的无话可说,她刚想问他哪里错了,又不说了。一来一去的你来我往简直没完没了。反而遂他的愿了。
他扶着她坐好,他反而盘腿径直坐在她的身旁。
“你过了一关。”晏南镜突然开口道。
齐昀被放到这儿,齐侯除却让他远离邺城之外,也是让他来收拾烂摊子的。收拾好了,就留在这儿,接下来生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若是出了纰漏,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光明正大的问罪。
所有人都知道齐侯的用意,但是也无人说什么。
“还不算完全过关。”齐昀笑笑,面上并没有自得又或者欢喜,“反正还有不少的麻烦事。”
不过这也是机遇,辽东这个地方,或者说是整个幽州,是麻烦,若是做好了都是机会。至于怨天尤人,他暂时没有那个兴趣。
“等你好些,我们出去走走。”他顿了下,“之前那些大族豪强,留了好些藏书下来,我们一起去看看,挑选出上佳的,送给先生。”
那些大族阖族覆灭,家产田地等物,他毫不吝啬的全都分给了那些把家主捉到面前的那些家奴,还有麾下的那些将领。那些钱财田地分完了,那些藏书没人要,堆积在那里。
“这都是好东西,怎么没人要?”晏南镜奇怪,她想了想,“这些书籍,恐怕阿兄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