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皇后那儿可还好?”
皇后身边的女官见着主人失势,同僚又轻易的被处置了,吓得连夜私下将当年的那些零零总总全都托盘而出,半点都不留。
知晓当年的事,齐昀对韩皇后更没有多少好脸色可说。
晏南镜颔首,“人到齐没多一下,皇后就让退下。所以早早的在贵人那儿温酒喝。”
她说着看向他,“就是可惜,没把你当初酿的桂花酒给带来,不然和贵人一起喝也好。”
齐昀的那几坛子酒,自己亲手酿,奈何在酿酒上,实在是没有太多天赋,几坛酒水里出来的都有些泛酸。泛酸的酒水,那就是废了。只有那么两三坛子勉强还能能入口。
齐昀神色有些古怪,低头咳嗽了一声,“我自己酿得不好,郑玄符倒是之前拿了一坛走,后面听说他上吐下泻了两三日。”
说起这个,齐昀都有些心虚。
郑玄符遭罪之后,他那些酒水也已经被他自己给封存了起来。
晏南镜原本还想说味道差了不碍事,没想到竟然如此威力甚大,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齐昀低头咳嗽了下,“所以还是先用别的。”
晏南镜很是赞同的颔首,“那还是喝别的比较好。”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齐昀难得的撇头过去。
天色愈发浓厚了,不多时外面除却手里火把点亮的那点光之外,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辎车才行驶到府门里,门口就有一团黑影噗通跪下,对着马上的齐昀,还有车内的晏南镜叩首。
“你是何人?”
齐昀看出地上人衣饰不同常人,出声问道。
地上的人回话,“小人是大长公主的家令,特意奉命前来拜见府君夫人。”
大长公主只能是韩皇后的母亲。齐昀抬了抬手,外面寒冷,先进去再说。
家令乖觉,上了堂就立刻对齐昀和晏南镜行大礼,“大长公主令臣前来,给夫人送礼。”
夫妻一体,送夫人,和送给齐昀本人也毫无区别。
齐昀闻言失笑,大长公主的这点小聪明,还真是有些滑稽。
“大长公主初来邺城,人生地不熟,还想请夫人多多照料。”
家令口里半个字都不提齐昀,口口声声只说晏南镜。
说着家令已经拿出一只锦盒,打开来看,是一只通体无暇的玉璧。
黄金有价玉无价,大长公主的手笔也是不小。
家令忍不住看向那个貌美的年轻女子。这世上无人不爱财,这么大的手笔,无论如何也该心动。
晏南镜微微一笑,“无功不受禄,我和大长公主向来没什么来往。何况我也从未和大长公主说过几句话,实在是不敢无功受禄。”
第198章
“夫人!”公主家令大惊,这世上人都爱财,越是身份高贵的,越是喜欢财物田地这些,可没有那些腐儒以为的高洁,甚至为了一块良田反目成仇大打出手,闹到陛下面前去。这块玉璧出自西域,价值连城,怎么轻而易举的拒绝了?
“我和大长公主话都没说过一句。”晏南镜笑的无奈,“何况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哪里用的上我呢?所以这东西我也是真的不敢收。”
钱财这东西,别人送的,不好轻易沾上。要是轻易沾上了,那就是有了把柄在人手里。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出来,惹得一身骚。
大长公主也不是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不要就不要了。没什么大不了。
之前毫无交情,现如今过来送礼,恐怕绝不是怀揣着什么好心思过来的。她答应才怪了。
公主家令不由得去看齐昀,齐昀也是跟着她的话语,“内人说的对,无功不受禄,这玉璧还请拿回去。”
说罢,做了个向外请的手势。
公主家令官位不高,但是胜在是公主属官,所以派遣过来,显得大长公主对此很是重视。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对着面前的两人,公主家令没有那么多的胆量抗命,只能带着礼物离开。
“大长公主这是来试探还是打算求饶?”晏南镜说着就笑了,“当初动手的时候,怎没想到还会有如今这日。”
齐昀让人另外拿了个小巧的铜炉给她。
虽然狐裘温暖,但这一路走过来,头脸上还是避免不了的吹了风。黄澄澄的铜炉小巧,内里另有天机,拿在手上温度适宜,绝不烫手。
“谁知道呢,越是到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掉以轻心。其实刚刚那个玉璧受了也没什么。”
晏南镜气笑了,“是啊,是收了也没什么。回头君侯知道了,就要来找你麻烦了。”
见到他还要开口,她抢在他前面,“可别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辞是一回事,叫人搜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齐昀被她这么一番抢白,过了好会才道,“你不喜欢那块玉璧?”
晏南镜一哽,万万没想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个。
“不喜欢。”她答道,“我原本就不喜欢佩戴玉珏之类的,何况大长公主送的那么大一个,要么拿来挂帷帐,要么就收在府库里。”
齐昀仔细听着,过了小会叹气,“那玉璧成色非常不错,不少人喜欢……”
“知善不喜欢那个,那喜欢什么?”
不等她答,他正襟危坐,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和他那副正经的姿态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难道知善喜欢的是我?”
晏南镜忍不住一阵牙酸,连着手都跟着一抖,差点没把掌心里的手炉给摔下来。
“是啊。”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就欣然承认,面上全是笑意,她满是柔情,“比起那些钱财,我最看重的还是你。”
齐昀眼底里倏地亮了,他俯首过来,额头轻轻的蹭着她,“我也是。”
他突然径直嘴唇压了过来,将她的惊呼整个的吞入到肚腹里。她只来得及勾住他的脖颈,一路滚到床榻里去。
阿元领着婢女过来,想要让两人洗漱,才到门口就见着婢女连连摆手,无声的指了指门内。
阿元恍然大悟,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好歹等洗漱完了再说,“真是,哪里这么着急。”
说罢,又仰头看了看天,希望内里炭火足够,要不然得了风寒也够麻烦的了。
公主家令回去之后,将晏南镜和齐昀的话语转述给大长公主。
仔细说起来,都是婉拒,可是上头的大长公主听说之后却是脸色煞白,整个人几乎跌坐在坐榻上。
家令见状,顿时不敢出声。
“他们当真是那么说的?”
公主家令连声说是,“夫人婉拒之后,中郎将让臣把玉璧带回来,说大长公主的好意心领了。”
说完之后见着上头的大长公主面色越发难看,顿时只能低头下来,噤若寒蝉。
现如今两家这般,哪怕没完全到明面上,却也是水火不容。她原本还想着,或许里头还有一线生机,不至于完全的毫无后路。齐侯的那个长子看着人还算宽仁,和齐贵人又非同母所生,想要看看能不能从他这儿获得出路。现如今看起来,齐氏一门上下一条心,根本没有半点放过他们的可能。
“看来是没办法了。”
家令突然听到上首的大长公主来了一句。
这话没头没脑,听起来满头雾水。
家令下意识抬头,瞥见大长公主的面色,瞬时又低头下去,不敢再有半点声响。
邺城里热闹了好一阵,多了不少人,同时还要兴建土木。毕竟多出了那么多人,邺城里原有的宅邸根本不够,还要选址修建。另外行宫的修筑也迫在眉睫,哪怕只是暂时居住的行宫,也不好随意糊弄。
那些朝臣们在新府邸落成之前,先委屈自己一下,一家老小全都蜗居在个不大的宅邸里,等新府邸建造好了才搬过去。
还有些运气好的,凭借身份还有财力,获得了原本就不错的府邸,修缮一新就可以入住了。
照着时风,乔迁喜事是要宴请宾客,大长公主府邸落成之后,特意请齐侯前来。
大长公主是陛下的姑母,又是皇后母亲,不管论辈分还是身份,都足够。
这才刚开始,齐侯自然是要摆出平易近人的姿态。
齐侯备了礼,领着子侄亲自过去和大长公主道贺。
到了公主府上,是大长公主亲自过来迎接,齐侯看了一眼,没见到皇后父亲,“怎么不见君侯?”
大长公主对着齐侯抱怨,“别提他了。这两日明明天气暖和,他倒好,夜里在外与人饮酒,不慎摔入池子里受了寒,虽然没起高热,但也是嗓音嘶哑。所以就让他好好躺着,不要出来贻笑大方了。”
齐侯笑了,“饮酒不可贪杯,君侯还是要谨慎啊。”
大长公主随着他的话颔首说是,又亲自引齐侯入席。
齐侯的宾位紧挨着大长公主的主位,可谓是诸多宾客之上,他带来的那些子侄们却没能沾他的光,多是散布开来,只有齐昀还有齐玹几个离他的位置较近。
宾客们陆续入座,陆续有家仆过来给诸位宾客上酒。
男人们集聚的宴会往日不干不净,婢女们上来斟酒并不仅仅只是斟酒。现如今主持酒宴的是大长公主,那就不好再来这套,或许怕宾客们酒热上头,情不自禁。所以用的都是家仆。
齐昀坐下来,和那边的齐玹看了一眼,两人在人前总是和睦,一团和气。齐玹见齐昀看过来,含笑颔首。
而后两人各自回头过去再不搭理。
菜肴如水一般送了上来。都是酒宴上常见的菜肴,看不出什么凸出的地方。所以也没有什么下箸的兴致。
大长公主看着齐侯并不动箸,连着他那两个子侄都兴致缺缺,暗暗在心底蹙眉。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官,女官面色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惨白着,见大长公主看过来,马上会意颔首,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酒水奉了上来,齐昀抬头看向米前来奉酒的家仆。
家仆个头并不高,但是却半点都不瘦小,哪怕着衣袍,都能看出其下鼓鼓囊囊。
齐昀望见那矫健的体型,看了过去。
“这体格倒是从军的好料子。”他开口。
旁边的家仆给他斟酒,然而他没有太多喝酒的意思,也不去拿耳杯,就坐在那儿。
“大长公主这儿,人才济济。”
大长公主眉心一跳,笑道,“若不是有这些人,怎么能好端端的从乱军的手里逃出生天,平安无事的抵达邺城。”
这话说的对,世道纷乱,谁还没有保命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坐在这了。
齐昀听后笑笑,也没有在说。大长公主看向齐侯,见着齐侯没有动手边的酒水,“君侯怎么不喝啊?难道是嫌弃我这儿酒水不合胃口?”
齐侯说不是,“年纪大了,身体老迈,这几日肝胆疼痛,肚腹胀气。疾医说肝木脾土受客,饮酒上要限制。”
齐侯笑得几声无奈,“所以无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