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孟婉嗤笑,她看向晏南镜,“皇后被带走,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弄出了多大的动静,要不然照着父亲的作风,不会这么快撕破脸。”
她突然顿了下,晏南镜瞬时明了。齐孟婉见着晏南镜变了面色,连忙道,“我也只是一说,我估计是大长公主做了什么,但是绝对没有得手。”
若是得手了,那么就不是现如今的这么直接把人带走,而是当场杀人了。
晏南镜当然知道齐孟婉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坐不住,“我先去看看——”
说到一半,她蹙眉。
如果大长公主真的做了什么,恐怕衙署那儿进不去已经戒严。至于齐侯办事的前堂,这时候也根本进不去。
“阿嫂不要着急。”齐孟婉握住她的手,探得她掌心冰冷湿滑,“阿嫂先到我哪里,我派人出去打听。”
晏南镜稳下心神,牵强的笑笑,“多谢了。”
“谢什么。”说着,齐孟婉就牵着人一路往自己的居所去。
比较于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惊慌失措,齐孟婉这儿显然要安宁的多。婢女们虽然都有些受到惊吓,但好歹还进退有素。
齐孟婉派出不少人去打听,结果全都铩羽而归。只说现如今邺城内戒严,骑兵奔走于街衢巷道内抓捕犯人。至于君侯和中郎将,谁也没有打听到确切的消息。
“不过小人听公主府外的人说,君侯带着中郎将几人前去公主府赴宴,没多少功夫外面的卫士就冲进去了。内里如何,小人只听说大长公主伤得不轻。”
晏南镜对大长公主伤情如何并不在意,“既然大长公主伤得不轻,照着眼下的形势,应该没事。”
“明明没事,偏偏还不见人影。”
她话语里不由得更加焦灼,齐侯是一定平安无事,但是齐昀如何,在她自己亲眼看到之前,谁送来的消息,她都不信。
齐孟婉在一旁看着,“既然这么快外面的卫士就冲进去了,那么父兄必定是没事的。”
这话才说出来,下面的詹事却回了一句,“臣去打听的时候,还听说内里抬出了人来。至于抬出来的人是谁,望见的人不认得,所以也不知道身份。”
“你方才怎么不说!”齐孟婉气得直捶手边的凭几。
望见那边晏南镜的面色,连忙过去宽慰,“阿嫂不要担忧。”
“我不担忧,应该不会是他。他这个人,我是亲眼见过的。只要他起了杀心,谁都拦不住。以前那些精心安排的刺客都不能将他如何,更何况是仓促间安排的。”
这话反而更像是自我安慰了。
“他不会有事的,以前他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自古好人不长命,他不是,所以他能活得长久。”
这话像是说给旁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那样的一个人,怀揣着野心。野心还未实现,怎么可能甘心去死,只要剩下一口气,齐昀也要活下来。
齐孟婉小心觑着她的面色,也不敢再说话,屏退了左右,和她一块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动静。婢女急匆匆过来禀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着齐晏进来了。
齐孟婉也不用齐晏给她行大礼,径直问,“阿兄现在怎么样了?”
齐晏点点头,看向一旁的晏南镜,“兄长一切都好。是阿兄让我来的,想让阿嫂放心。”
听到齐昀人没有事的那刻,强行撑住的那口气从身体里抽出。她缓缓吐出口气,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疲惫。
“怎么不早些来。”齐孟婉听说齐昀没事之后,也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而责怪起齐晏手脚慢了。
“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说起这个,齐晏也是满面的无奈,“阿兄和父亲去处理此事,这事牵扯的太广,所以先要急着去处置了。何况父亲也在,阿兄就算想要马上派人过来,怕也不容易。”
那些公卿们互相联姻,彼此都是亲家。大长公主突然发难,不知道是大长公主自己的意思,还是其他几家联合起来。这件事半点都不能含糊,所以齐侯脱身之后,马上就着手处置此事。
齐昀自然也要鞍前马后,忙中抽空派人过来报平安。
晏南镜紧绷的躯体霎时间完全放松下来,她的腰背整个的都弯了下来。
“没事就好。”
她如释重负,也顾不上去管这些旁支末梢。
“没事就好啊。”她捂住胸口,看向齐晏,“夫人知道了没有?”
齐晏一愣,“母亲还不知道,不过还是先别告诉母亲比较好,照着母亲的性情。恐怕会会闹着去见父亲。真要到那时候,恐怕会出岔子。”
虞夫人的性情侯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年纪一把,性情却和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满心满眼都是齐侯,要是知道了,少不得要闹着去看看齐侯是否安好,这时候正在节骨眼上,齐侯哪里来的好脾性去包容她的任性?
虞夫人早就失宠了,只是儿子出息,所以齐侯也给了她该有的颜面。如果惹出了齐侯的怒火,谁也不知道齐侯是否还会继续给她颜面,照着虞夫人脾气,势必是要大哭大闹,到时候白白叫人看笑话罢了。
“那就算了。”晏南镜道,“他和君侯都平安无事,那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夫人担忧了。”
齐晏起身,“我现在先送阿嫂回去。”
侯府里戒严,外面也是乱糟糟的。
晏南镜在辎车内听到外面一阵嚎哭,她从车簾里往外看,见到一行男女被如狼似虎的卫士拖拽出门外,用粗麻绳直接捆在脖子上,前后串成一串拉走。
她见到有些人身上来不及扒下的锦袍。这个纷乱的世道,贵贱似乎只是一线之间。
晏南镜坐了回去,车簾完全落了下来,将外面的痛哭完全隔绝在外。
府内一切如常,夜深了她躺在卧榻上,终于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寂静的夜里,脚步声格外清晰,她对他的脚步声格外熟悉。
那足音由远及近,从门外一路绕过了屏风,正要往内寝里来的时候,她终于是按捺不住,从卧榻上一跃而起,径直奔过去抱住齐昀。
齐昀下意识反手抱住她,手掌下是薄薄的寝衣,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托了起来。
让赤·裸双足完全脱离地面。
第200章
他的手比直接穿过她的膝弯,整个的将她给托举起来。
“这个时辰了,还没睡?”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擦洗过换过外袍,但是她还是他的脖颈里嗅到了浅淡的血腥灰尘的味道。
“睡不着。”她抱住他的脖颈,轻轻的摇摇头,然后望着他,“受伤没有?”
他嗯了一声,晏南镜大为紧张起来,赶紧的撤开抱住他的手臂,“那快放我下来,要是伤口裂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昏暗的灯火里,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我骗你的。”
“骗我的?”晏南镜一愣,而后不放心,“我才不信!”
“是真的,”齐昀颇有些无奈,“知善要是不信,我脱给你看。”
说着,他把人给放回到床榻上,拉过一旁的被衿将她的脚整个都包住,然后就开始挑开带钩上细细的铜钩。
晏南镜瞧见他把身上的衣物一五一十的脱下来。这时候早已经暖和了,也不怕受寒,她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他身上,只见着内袍被他两下拉下来丢到一旁,年轻饱满的躯体展露了出来,略有些小麦色的肌理在灯火下散发着浅浅的光。她坐正了身子,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的确是没能从上面找出半点伤痕。
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可以完全的放下来了。她抓起放在一边的内袍,内袍是簇新的,回来之前应该沐浴过。她把手里的内袍扔给他,“快穿上。”
她望着他穿衣,“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大长公主借着府邸落成,乔迁之喜,请父亲过去赴宴。结果开宴没多久,翻脸要杀人。”
他说着仰首想了想,“事发突然,谁也没有预料,不过还好?”
齐昀说得风淡云轻,但是晏南镜一个字都不信,看外面那哭天喊地的阵仗,如果真的是他说的那些,不至于搞得这么人心惶惶。
“给我老实说。”她拍了拍身边,示意他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齐昀随意的把衣带系好,照着她的吩咐,径直坐到她的身边,“我是觉得还好,说白了就是,大长公主想要父亲的命,先是在奉上的酒水里下毒。正好父亲这段时日脾胃不佳,所以婉拒了。大长公主毒酒无用,干脆就让事先埋伏下的刀斧手行刺杀。”
他说着嗤笑了声,“这份心性和果决难得,但是奈何遇上的是我们这种历经沙场的。”
历经沙场的人,已经习惯了刀口舔血,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危险,也能敏锐的捕捉到。哪怕头脑还没反应,可是躯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防御。
“就是堂兄喝了毒酒,虽然不多,但也动弹不得。其余的族兄弟们在混战里多多少少也有受伤,不过好在伤势都不重,没有性命之虞。只是多养一段时日的伤罢了。”
难怪外面成了那个模样,齐侯在大长公主手里险些吃了那么个大的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也借着此事,把那群朝臣的胆子给骇破。比起所谓的以德服人,显然用鲜血和人命,这种血淋淋的教训,来得更加方便快捷。
“知善担心我很久了?”
不等她回答,他自顾自的颔首,“看来一定了,要不然也不会到这个时辰都没睡。”
“脚上还冷吗?”
晏南镜摇头,“现在又不是隆冬那时候了,不会怎么样的。”
“你没事就好,我今日在想,你要是出事了——”
“我不会出事,大长公主那点手段,比我之前遇到的根本不值一提,根本就拿我毫无办法。”
他说着顿了下,有些好奇看向她,“我要是出事,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晏南镜也想不起那时候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心头各种想法好像全都有。
唯独不肯去想他若是丧命了会如何,“就算你出事,你也绝对不会落入最坏的境地。”
她压低了声量,话语里可见的带上了几分气恼,“你这个人坏的厉害,常言道好人不偿命,坏人活千年。你的命数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我才不信。”
过了好会,她终于低头下来,“其实也是我不敢相信你会死。”
低低的语调落到他的心头上,泛起一阵甜蜜的痛楚。
她才说完,就被他一双手臂给直接抱到怀里,“我很多事没做,也还没有和你长相厮守,绝对不会出事,哪怕对着千军万马,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衣带随意系着,衣襟都落了半边,贴在她背后。滚热的体温透过了寝衣直接渡了过来。
“你说的。”她笑了。
她顿了下,回身过去,反手抱住他,“算了,你没事就好。”
“我也只要你没事,至于其余的什么我也不在意了。”
齐昀低头埋入她的长发里,“我不会有事,当年我没能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就注定我不会随随便便的死掉。”
“我有大志,我也想要和你一块长命百岁。”
“在此之前,我不会有事。”
晏南镜整个人都被他抱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腰身上,摸索着掐了一把。
那手劲不小,齐昀倒吸口凉气,他笑了,咬着她的耳朵,“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