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倏仕途上一片光明,奈何妻子早故。因为和亡妻感情甚笃,所以许倏也一直没有续娶。虞夫人的娘家和他亡妻沾亲带故,借着这个关系,经常把他女儿带到身边代为照顾。毕竟男人会带什么孩子,就算再用心,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还不如让她来。
虞夫人愿意出手,许倏也是十分感激。但她的用意,不仅仅是出手相助,还有促成齐昀和许堇的意思。
许倏在邺城内地位不一般,如果有他这个岳父的话,对于世子之位,又有了几分把握。
这儿子虽然不养在自己身边,但是作为母亲,她还是很努力的给他谋求前程了。
然而没过一会,许堇就回来了,这和虞夫人谋划的可差太多了,她连忙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许堇满面奇怪,不明所以,“长公子和我说,他还有事要处置,就让我先回来了。”
虞夫人扶着额头,真的要晕过去了。
派去朝廷那边的人很快回来了,朝廷那儿愿意封齐昀为中郎将。这个官职说高品秩也不怎么高。主要是齐巽姿态做的好,朝廷知晓就算不愿意,齐巽这边也是官照做。与其拿捏着姿态,却与自己无益。还不如皆大欢喜。
消息出来,一时间人心各异。齐巽春秋正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表露出对立谁为世子。但是这个谁又不知道是不是齐侯的表态呢。
袁太夫人很高兴,连连让人设了宴,让邺城里的贵妇们过来赴宴。
晏南镜原本不想参加这个宴会的,毕竟齐昀家里的事,和她一个外人没有什么关系。主要还是她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人一多总要应酬,一来二去的不但不自由,反而还容易出错。最重要的是,真的好累。
她正准备寻个理由开溜,谁料到袁太夫人笑呵呵的握住她手腕,“知善也一块来,天大的好事,都来沾沾这喜气。”
袁太夫人对她不错,晏南镜再想要躲懒,也不会挑在她高兴的时候坏她兴致,干脆也只能点头了。
袁太夫人的手笔很大,宴会当日,晏南镜陪着太夫人往前头去,才到内堂上,见到两旁站着两排的贵妇。
贵妇们打扮的富贵但不高调,见着袁太夫人过来,抬手行礼。
袁太夫人笑着点点头,示意她们都入席,“今日有喜事,所以设宴宴请各位,一同同喜。”
说罢,袁太夫人坐下来,让晏南镜坐在她身边的席位。
原本这儿是侯府里的候女的,太夫人不让她离得太远,干脆就让和她府里的那些女郎们在一块了。
齐孟婉是她认识的,她过来,齐孟婉就笑着对她招手,让婢女服侍她坐下。
“我刚才还想着呢,祖母会把你安排到哪儿,正好在这儿。”
她们年岁相近,正是容易相处的时候,多见几次,说上几次话,自然而然的也就熟悉了。
周旁的其他少女早已经知道晏南镜的出身,有些不关己事,依然坐在那里,头也不动的。有些看不上她出身,眉眼里暗带嘲讽,也有人很是好奇。
“我也没想到呢。”晏南镜对齐孟婉笑笑,也没管其他人。
宴会上的确很热闹,男人的宴会上有美酒有美人,搞得狎昵又一塌糊涂。不这样不显得主人好客。贵妇们的宴会没得男人那么多的乱七八糟,纯粹的就是美食美酒,最多不过有乐师在竹簾后奏乐。
晏南镜还是头回参加这种宴会,不过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坐在那儿,任凭人打量。
婢女把刚烤好的炙肉送上来。其实就是烤串,这东西不管古今大家都爱。
婢女给她把串上的肉弄下来,她持箸直接送到嘴里,肉烤的火候正好,鲜嫩多汁一点都不柴。不愧是侯府里的庖厨,果然都有几分真本事。
贵妇们前来赴宴,多是来社交的。而她却没这个需求,所以干脆放开了吃喝。宴会上的酒水是特意调制的,喝在嘴里有淡淡的米香,但半点都不醉人。
一旁的齐孟婉见着她吃的这么香,不由得也食指大动。正忙乎着,晏南镜察觉到有道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有人看她这不奇怪,从她刚才跟在袁太夫人身后进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打量她。不过那道目光从刚才开始一直落到她的身上,都没有转开过。
她慢慢的咀嚼嘴里的烤肉,装作无意抬头,往贵妇那边一眼扫过去。随即那股被人凝视的感觉消失了,然而她又低头下去的时候,那感觉有随之而来。
“我总觉得有人在盯我。”她凑到齐孟婉那边小声道。
齐孟婉见她吃的那么香,也跟着一块大快朵颐,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笑了,“估计看知善面生,又跟着祖母一块过来,所以多看几眼。”
晏南镜却说不是,她压低了声量,“是一直在看,不是打量几眼就完事了。”
齐孟婉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也跟着抬头往四周看。然而一圈看下来,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没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不会有什么事。”齐孟婉安抚她道。
来的人都是贵妇,应该不至于想要做什么。就算真的有那个心,在侯府之内,那是没有一点施展的余地。
正热闹的时候,秦媪身边来了个婢女,两人耳语一番,秦媪飞快的向晏南镜那儿看了一眼,然后在太夫人耳边耳语了几句。
太夫人面上的笑容略有些凝滞,而后对晏南镜那儿抬了抬下巴。
秦媪亲自到晏南镜身边,轻声道,“女郎,杨使君遇刺了。”
晏南镜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内堂的,她脚下走的生风,连身后的阿元都跟不上她。
杨之简不在邺城的住处,而是在齐昀的府邸上,她下了辎车,径直往门内走。
门内已经有人在候着,见着她来,就过来给她引路。
一路走过去,径直带她到了主人居住的正寝。
晏南镜认出眼前这个院落是哪里,她皱起了眉头。正巧这个时候原本紧闭的门打开,杨之简走出来。
“阿兄!”她赶紧上去,闻到杨之简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她有些慌张的抓住他的袍袖,“阿兄!”
这个时候她连话都说的不完整,只能抓住他的袖子。
“我没事。”杨之简道,他看了一眼门内。反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到门内。他
一到门内,原先浅淡的血腥味就浓了些。
正寝内垂下了竹簾,竹簾内有两个人影。
里头两人身形她熟悉,就是齐昀和郑玄符。
“女公子来了?”竹簾内齐昀开口。
她看向杨之简,杨之简叹口气,“我之前和长公子从衙署里出来的时候,撞上了齐将军的儿子。他要杀了我给他父亲报仇,是长公子及时制止了他。只是长公子也受伤了。”
晏南镜挑了眉,“那是在行军打仗,又不是三岁小孩闹着玩。怎么把事全都怪在阿兄的头上。”
“道理谁都懂,但是谁又看的明白啊。”郑玄符掀开竹簾出来,嘴里说着,眼睛往竹簾内暼一眼。
杨之简带着晏南镜到竹簾内,那股血腥味又重了点。只见着齐昀坐在榻上,一只手放在凭几上,袖子拉了上去,小臂上露出一道已经止血住的刀口。
“劳烦先生和女公子了,现如今我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二位了。”
第044章
晏南镜听出他话语下的不同寻常,“长公子不请医者吗?”
“你和杨先生不就是么?”郑玄符道。
她回头望着郑玄符,而后又掉头去看齐昀眉头蹙紧,齐昀将伤口完完全全的袒露在她眼前,那伤势比起他上回受的那两次,根本不值一提,但是鲜血淋漓从伤口里淌出,即使血已经止住,但看和依然格外的可怖。
“阿兄和我?”晏南镜听后,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郑玄符理所当然的点头,“当初在荆州的时候,不也这样吗?”
“可是那会也是没有半分的办法,现在长公子人在邺城,难道不该请医术更高明的医者过来吗?”
何况给上位者看病,那都是提着脑袋的。看好了理所应当,看不好小命都要搭进去。
“我以前被人下毒过。”齐昀突然道,他神情里看着似乎有些无奈,唇边也泛起些许苦笑,“所以在这上面,我能信得过的,少之又少。”
这个事儿好像出乎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
她抬头看向杨之简。杨之简点点头。
晏南镜看了一眼外面,“既然如此,我就先用我阿兄的名义去拿药。”
说着她掉头看向郑玄符,“劳烦郑郎君叫人准备煮开的水。”
郑玄符见她这么使唤自己,正要说话,坐着的齐昀一眼暼过来,顿时要说的话不得已全都吞下去,他出去叫人准备水去了。
晏南镜到了外面,掐了自己腿上两把,顿时泪眼盈盈。她抹泪亲自去拿药,拿了药赶紧回来。她回来的时候,见着烧开了的水用木盆装了放在外面晾凉。
“拿来了?”
杨之简见她回来低声问道。
她点点头,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他,内里都是各种常用的伤药。
小会的功夫,外面晾着的水也被郑玄符抬进来了。齐昀信不过别人,现如今只能让他亲力亲为。
这个天还没完全热起来,水放在外面小半会就能用了。
“这事儿君侯不知道吗?”她袖手轻声问,“竟然还在衙署前就动手,哪怕是君侯亲族,这胆子也大过头了。”
不管前事如何,杨之简既然已经成了中郎将下的属官,那就已经是齐昀的人,再来动手,那就是藐视他。
她心头压着火,知道这个事找太夫人是没有大用。太夫人虽然喜欢她,但是无亲无故,伤人的那个名义上是她的孙儿,即使为了颜面着想,也不会真的对伤人者怎么样。只能由齐昀来。
齐昀听着,神情沉寂,没有什么表示,下刻突然皱眉,倒吸了口凉气。
那抽气声格外响亮,连晏南镜都忍不住惊了下。
“长公子忍一忍。”杨之简道。
晏南镜是见过他当初剐掉腐肉的,现在这情形比当初可要轻多了。她不由得有些奇怪,不可能比那个还痛吧。她又不好明白问,只能在一旁和杨之简一道处理他手上的伤口。
齐奂儿子是真的想要杀杨之简,劈来的那一刀也没有任何手下留情。但齐昀也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手臂上伤势看着可怖,但是没有大碍。
伤口血已经止住,将伤口四周已经开始干涸的血迹清洗干净,然后用特制的弯钩针,针眼上穿桑皮线,穿入皮肉里,将伤口缝合起来。
晏南镜很少见到杨之简处理这种外伤,她忍不住去看齐昀。弯钩针在皮肉里走一针,他那眉尖就颤一下。
哪怕只是看着,她都觉得似乎自己的手也开始疼了。
伤口缝合完毕,再在缝合好的伤口外涂上有去腐生肌收敛作用的膏药,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这伤口就算是暂时处置好了。
“这十来天,长公子最好还是不要用此手持刀刃了。行事也要格外注意,不能饮酒以及使用灸肉这些热性大的吃食。另外不能与女子同房。”
郑玄符听完最后一句,哈哈大笑,坐在那儿手掌使劲的拍膝盖。
“这个只管放心,他长到现在,对女人这些唯恐避之不及。才不会冒着废掉只手的风险,去和那些女子——哎哟!”
他捂住额头,额头刚才被齐昀丢掷过去玉珏砸了下,现在通红一片。
齐昀丢掷的力道不大,但是到底是自幼习武,那下也够他疼的了。
郑玄符捂住额头怒视他,齐昀面不改色转过眼去。
杨之简是不会掺和齐昀的私事,对此就算听到了也如没听一样。晏南镜在那儿忍不住多看了齐昀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