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兄妹感情深厚,真的以权势要挟,只会坏事。为私欲而坏大事,这不是该做的。”
这话让郑玄符哽了好会,他盘腿坐在那儿,瞪着眼好会,“那你把她留在这儿做什么?”
齐昀没有受伤的手撑着额头,“我方才说了,只是因为他受伤了,所以留她下来,好照顾他而已。”
郑玄符几乎要跳起来,“你看看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齐昀牵唇一笑,“为何不信。”
郑玄符被他这话堵的只能干瞪眼。
最终只能拂袖而去。
齐昀看着郑玄符忿忿离开,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喜欢那双冬夜里怒视他的眼睛,所以将人安排在他附近,那也是理所当然。
第045章
晏南镜翻开杨之简的袖口,见到他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刀口。当时齐詹那一刀冲着他性命来,结果杨之简完全不讲究什么脸面,当即往旁边一滚。堪堪擦过他的手背,躲过这要命的一刀,等到齐詹还想动刀的时候就被齐昀给拦下了。
伤口只有浅浅一层,血流的也不多,但是晏南镜不敢掉以轻心。伤势加重,就算原先是伤势不重,到了后面也说不定会烂到骨头上。
“阿兄痛不痛?”她用放凉了的开水给他把伤口处理干净,仔细涂抹好止血收敛的伤药,再小心的把伤口给包扎好。
“没疼过。”杨之简道。
“开始的时候都没察觉,那会场面乱的很,都没注意到。后面人被制住拖走了,后面才觉得手上不对劲。”他笑了笑,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也就一道口子,和长公子那个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谁知道齐詹有没有在刀上做手脚?”晏南镜反问,“我听说,兵卒们好些都喜欢把箭镞埋在秽物里。然后拿出来用。这种箭镞一旦伤人,就算只是浅伤,到时候也会烂到骨头里去。谁知道齐詹会不会来这套。”
杨之简听了,脸色都变得惨白,“应当不会吧?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做这种下三滥的是吧?”
晏南镜眼里似笑非笑,杨之简说话的声量越来越小。
“他要是不下三滥,也不会候在衙署门口动手了。”
“到时候我再喝扶正的汤药。”杨之简道。
扶正的汤药可以扶正驱邪,当初齐昀疑似得伤寒的时候,全家上下一日两大碗的扶正汤药,等到齐昀离开,也没有人染上。
秽物所带的在医者看来,也是外邪,鼓舞自身正气,可以抵御外邪,不至于伤势加重溃烂。
晏南镜听了这才点点头,她左右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手背。
“还好是左手,不妨碍持笔。”
杨之简有意让她放心,开玩笑也似的道。
“那庆幸上了。”她说着开始收拾堆在一旁的各种物什,“你说,齐詹会被怎么样?”
会被怎么样,这杨之简也说不好,他再如何受重视,也只是个外人。他没有和齐侯直接打过交道,摸不清楚这位君侯的行事。
他只是一个外人,而且和齐侯兄弟的死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如果只有他的话,齐詹会不会受罚都不知道。
“有长公子在的话,他恐怕逃脱不掉。”
“如果齐侯不罚,那我就悄悄给他骑的马下药,要不然给马掌上上个草刺。”她突然道。
晏南镜并不是只是嘴上说说,既然说了那就要做,要不然说了就白说。
“不过我觉得,有长公子在,齐侯应该饶不了他。”
杨之简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伤了他长子,现如今下面的小的还没到完全能担事的时候。就算是那些老臣,齐侯怎么可能真正全信他们?而且在衙署门口动手,这威风,到时候名头传得到处是,只要一个处置不好,纵侄行凶的名声一旦传出去。齐侯的脸面怕也没地搁了。”
尤其,杨之简还是在齐昀麾下。齐昀的人被齐詹所伤,没有个交代,连着齐昀的威望都要被丢在地上踩。
“现如今人已经被抓了。”杨之简点头道,“接下来如何再看吧。”
他说完看向她,“这几日在太夫人那儿还好?”
当然是好的,看她衣着打扮也能看出来,头上摇曳的金步摇,以及身上时兴的茱萸绣袍,无一不彰显太夫人对她的照顾。
她点点头,“都好,太夫人对我很照顾。”
说着一抻手,纤细白腻的手腕就袒露出来,上面戴着一只金跳脱。
“太夫人给的,推辞不要,太夫人还生气。”
杨之简点点头,“既然太夫人一片好意,那就好好收着。”
他低头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背,轻笑了一声,“我还是个别部司马,就已经有这么大的动静。将来恐怕动静会更加大。”
有才能的人无一不自傲,就算是谦虚,那也是给人看的。内在还是高傲。
“我倒是希望阿兄平安就好。只要平安,其余的,我也不多想。”
杨之简抬头,好笑的看她,“可惜这个世道,就算只想平安无事,都没那么容易。没有功名在身,就是砧上鱼肉。”
这个道理她当然懂,“我知道阿兄这么辛苦,都是为了我们兄妹的活路。”
杨之简点点头,“太夫人那儿不错,但到底人多。人多的地方虽然热闹,可也人多眼杂,这里人少,也好放松一下。”
她点点头。
齐昀这儿人不多,除却服侍生活起居必须的家仆还有仆妇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因此府邸很大,但是却显得空旷。
豪门士族里常见的蓄奴婢,在齐昀这儿半点都没看到。
因为遭遇刺杀,所以不管是杨之简还是齐昀都特许休养几日,不必到衙署里忙公务。齐昀小臂上的伤口较深,需要时刻关注。以免伤势加重来不及处理伤口。
缝合伤口的桑皮线是可以直接被肌体吸收,不用另外拆取。杨之简察看伤势,确定暂时没有大碍之后,让人把汤药端上来。
齐昀说过,他曾经被人下毒过,所以入口的药食这些,都是让专人来做。外面过廊上,有年长的家仆架起了炉子熬药,不多时汤药就送到了门口。
晏南镜看着汤药被端上来,汤药漆黑,腾腾的冒着热气。
齐昀看了一眼,不由得面露难色,他去看晏南镜,“女公子身上带饴糖了吗?”
晏南镜摇头,又不是三岁孩子,她怎么可能在身上带这个东西?
“以前在荆州的时候,长公子喝药不也是直接喝下去的么?”
齐昀苦笑,“那时候怕给两位添麻烦,只想着撑过来。哪里还能讲究这些。”
那就是现在可以矫情了。
“长公子饴糖这些东西,一旦和汤药一块儿吃下去,可能会改了药性。”晏南镜道。
齐昀听完,抿了抿唇,眼睫垂着,看过去竟然还有几分楚楚动人。他正要伸手把药碗拿过来,突然外面一阵骚动。他扬声道,“出什么事了?”
此刻他的嗓音和刚才不同,低沉的厉害,蕴含威压。
外面的家仆立即回禀,“郎主,君侯来了!”
齐昀受伤的事在那么多人的眼睛下面,根本隐瞒不了。这会儿齐巽过来看他了。
齐昀这里府中人不多,等报到他跟前的时候,齐侯也快到了。
晏南镜已经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了,脚步声不小,听着很繁杂,来的人不少。这个时候再想要避开已经不太可能了。只能留在那儿。
“把门开了。”外面传来男人浑厚的嗓音。
原本合上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晏南镜见到个身量高大的锦衣男子进来。她知道这就是齐侯,齐侯看上去有些年纪了,腰围粗犷,但面容上却还能看出当年秀冶的影子。
“父亲。”齐昀起身一拜到底。他双膝才碰到地面上,晏南镜就见着齐侯一只手捏在齐昀的肩上,几乎单手就将他提起来。
幸好这伤在小臂上,要是在肩膀哪儿,齐侯着一下下去,齐昀怕不是得血溅当场。
她差点乐得笑出声,不过很快低头憋住了。齐昀的样貌和齐侯有点相似,不过他比齐侯更得天独厚一些。
“听说那个小子胡作非为,竟然敢在衙署门口就动刀杀人,而且还要杀你手下人。”
齐侯大马金刀的坐在坐榻上,看着齐昀。
“而且你还受伤了?”
齐昀的面色尚可,“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料到。所以来不及抽刀。”
“你就该一刀杀了他。”
齐侯话语无情,“去审问的刑官说这小子竟然是专门守在那儿,看来是预谋这么做的。他们父子俩当初要是把这个耐心用在打仗上,也不至于他父亲横着回来了。”
“这次是守着你手下人,要是他哪天再守我又或者你,那还得了?”
晏南镜微微抬了抬头,又很快低头下来。齐侯想的有些超乎她的预料,但这也不错。
他们在邺城没有根基,若是齐詹不被严惩,那么以后就算背靠齐昀,恐怕也处境不妙。幸好齐侯由此事一路发散到自身,对齐詹极其不满。
齐侯说完,把齐昀受伤的那只胳膊的衣袖捋起来,看了眼包扎好的伤口,“还好,死不了。”
“听说他杀的那个人,以前是荆州刺史手下的主簿?”齐侯抬头环视屋内一圈,落到一个面生的年轻文士身上。
“你就是?”
杨之简道了一声是,然后向前两步。
齐侯嗯了一声,仰首打量他。一方诸侯的气势难以言喻,微微抬颌,就是俾睨的气势。沉沉的压在人身上,颇有些喘不过气。
杨之简神色如常,没有见到半分惧怕紧张。
“我听说你在荆州刺史的手下相当得重用,去年仲秋我出兵荆州,结果一路打到年末了,全军溃败,连着我那不争气的弟弟都死在了里头。这里头,应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的确是臣向府君进言,先行日夜扰动疲敌,使得敌军精疲力竭无力防守的时候,再行夜袭,便可退敌。”
“你真的是干的好事啊!”齐侯重重的拍了下手旁的凭几,那力道不小,实木制成的凭几被那力道重力断成两截,倒在地上。
“君侯。”晏南镜低头高声道,“当时,兄长是刺史主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侯派兵攻打荆州,兄长自然只能一心为主君解忧。倘若身在其位不谋其事,君侯难道不会觉得这人混账吗?还请君侯明鉴。”
齐侯方才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站在角落里的小女子,他颇有些稀奇,“你是他阿妹?”
晏南镜点点头,齐侯道了一句,“你抬起头来。”
低头的少女微微抬头,现出一丝的艳色。
齐侯笑着道
“还是个貌美的小女子。”
齐侯说罢,又打量了几眼,“不过看着有几分眼熟,以前来过邺城吗?”
杨之简蹙眉,齐昀眼里冷了一瞬,“父亲要罚堂兄吗?刑官竟然审问出,他竟然是在门口蹲守许久,才等到的机会。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堂兄自小脾气暴躁,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有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