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凇似笑非笑:“谢姑娘真是什么都能猜到啊。”
谢白鹭装无辜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尽快离你越远越好而已。”
凌凇笑望着她:“宗晟还在后头跟着。”
谢白鹭无语了:“……他还想干什么啊!”
都被凌凇那样揍了,怎么还能犯贱跟过来?就这么想死吗?
凌凇道:“那就只好委屈谢姑娘再忍忍了。”
谢白鹭还能怎样,当然是只能笑着应好啊。
因为不用谢白鹭使力,凌凇也不跟她说话,她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直到凌凇突然停住身形,她也陡然清醒。
两人前方半空中有一个带着纯黑面具的黑衣人。
看到那人的那刻,谢白鹭便紧张到下意识抓住了凌凇的衣襟。
这下血真要溅她身上了。这个黑面具人身上的气息幽深不见底,她从那两个元婴邪修身上都没有过这种感觉,而打那个邪修师兄凌凇都去了半条命,那眼前之人呢?
要是往常她一定鼓掌叫好,可这次对方很可能是冲着凌凇父亲的事来的,她这个半知情人士,不会被留活口。
凌凇饶有兴致地望着面前之人,微笑道:“来杀我吗?”
黑面具人一声不吭,取出一柄看不出任何特征的,普普通通的长剑,跟谢白鹭在聚宝阁买的长剑差不多。
她还注意到他身上的黑衣也没有任何标志。
这是不想让人发现他身份。可是,以对方的修为,难道还怕他们两个有机会逃掉吗?
对方是在做戏,其实不是想杀凌凇?还是说,对方是在忌惮凌凇的实力?但凌凇修为跟对方差得远呢,除非……对方忌惮的是凌凇的红眼失控状态。
“鹭鹭,等我一会儿。”凌凇抚了抚谢白鹭的脊背。
谢白鹭听到这称呼,便也仰头担忧地看着他道:“你要小心,我等你。”
凌凇将谢白鹭放下,而那黑面具人一直没有动作。
谢白鹭有点想马上用神行诀逃走,但她又有点想看他们会打成什么样,万一能看到他们两个同归于尽呢?但下一刻她就不用纠结了,因为那黑面具人以气机锁定了她,她没法逃跑。
黑面具人没有先动手,而凌凇这次因跟对方修为差距大,也没有先动手,只先以噬殇自残,瞬间提升修为,紧接着他又掐诀,修为硬生生又提升了,越过元婴中期,到了元婴后期。
小星小声惊呼:“他真的疯了,竟然燃烧自身寿元强行提升修为!”
谢白鹭拧眉,看来这个黑面具人真的太难应对,凌凇怕是把压箱底的底牌都用上了。
说起来,凌凇知道他自己血脉有问题,那他对他的失控状态有了解吗?她觉得多半是有的,而且她估计他失控状态更厉害,但他在此刻出尽底牌,似是不太想进入那种状态。
使用秘法强行提升修为的每一个呼吸都在燃烧着寿元,因而凌凇在完成后便立即提剑向那黑面具人袭去。
黑面具人身形极快,鬼魅一般,轻巧地躲开了凌凇的攻击,凌凇连剑风都没扫到对方一下。
但凌凇连一个停顿都无,噬殇如同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划过优美又危险的弧度,接连不断地袭向那黑面具人。
然而,每一次那黑面具人都能完美避开,他只守不攻,像是一个严厉的导师在冷冰冰地考校弟子的学业。
某一时刻起那黑面具人开始反击,他只是轻轻震荡灵力,长剑上的剑气便逼退了凌凇,之后长剑便没再收回,一招一式看似简单,却又封锁了凌凇所有退路,没一会儿凌凇便被剑气切割出无数伤口,那一身红衣愈发艳丽。
谢白鹭是第一次看到凌凇面对敌人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她一边紧张地看着他对敌,一边想试着冲破黑面具人气机的封锁。
今天凌凇看样子凶多吉少,她可不想给他陪葬!
许是那黑面具人跟凌凇的战斗多少牵扯了一点注意力,谢白鹭感觉到身上气机的松动,连忙掐动神行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神行诀最后一个手诀落下时,她心神一松,整个人化作白光。
可她这道白光尚未飞出去,突如其来的一剑便阻断了她的逃亡,她重新现出身形,捂着洞开的腹部吐出一大口血。
原来,凌凇先前在目魔领域中拦不住她,只是因为他修为不够高,修为高了,连她已经成功的神行诀都能拦住。
视线逐渐模糊之际,谢白鹭看到那染血红衣挡在了她面前。
凌凇的声音冷静里又透着疯狂:“你伤了她。”
那一直不曾出声的黑面具人忽然道:“你能如何?”他的声音嘶哑苍老,听着应是经过了伪装。
凌凇没有回答,身形比刚才更快,全然不顾己身地向那黑面具人袭去,他不防守只攻击,没一会儿本就满身伤痕的身体便鲜血淋淋。
可是,他依然撼动不了黑面具人,两人的修为差距太大了。
谢白鹭见凌凇徒劳地反击着,但却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她想撑着,但伤势太重,哪怕小星在不停焦急地叫着她,她还是昏了过去。
只是在昏迷之前,她仿佛看到了一双连眼白都染了色的红眼睛。
第37章 棋子
谢白鹭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老地方,当她抬眼,才意识到自己昏迷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半空中,那道红色身影几乎只能看到残影,而原本压着凌凇打的黑面具人,此刻躲闪得很勉强。
她听到小星焦急的声音还在耳边:“主人,快醒过来啊!”
她低声道:“我醒了,小星。”
小星顿了顿,随即激动道:“太好了主人,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吓人,我还以为你人没了!”
谢白鹭道:“放心,死不了。”
她慢吞吞坐起身,发觉其实伤没她想象得那么重,只是刚才落地的冲击太大,因而才会令她昏迷过去。
她早前穿戴好还嫌人家涩涩的护心镜早已碎裂,正是它帮助她吸收了绝大部分剑气,她才不至于丹田损毁。
她心有余悸地往黑面具人那里看了一眼,心想对方此刻多半是注意不到她了,但她有点心理阴影,不太敢继续用神行诀跑。
正好她看到不远处有个小水塘,她要是躺在里面,刚刚好能遮住她整个人。
谢白鹭便趁着天空两人打得热闹,边悄悄挪过去,同时小声问:“小星,这个龟息诀是可以光学隐身的吗?”
小星:“……?”又遇到了听不懂的词!
谢白鹭赶紧解释:“比如前方那个水塘很浅,我躺进去,别人也能看到我,但我用了龟息诀后,别人还能看到我吗?”
小星明白了,立即道:“主人放心,看不到的!”
谢白鹭赶紧跑到水塘里躺下,这水塘只到膝盖,躺上去之后,她还能清晰地看到天空中正发生的一切。
她立即掐诀,在龟息诀发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似跟整个水塘融为一体,整个人都变得相当宁静。
天空中,凌凇双目连眼白都是赤红的,如同没有神智的杀戮机器,连噬殇都被他舍弃,他只以双手为武器,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此刻如同最可怕的绞肉机,倘若被它们触碰到,便会被生生撕下一片肉来。
黑面具人此刻手臂上就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是他一开始不慎被伤到的,在发觉怎么都躲不开凌凇的攻击之后,他也生了戾气,不再躲闪。
然而,凌凇的攻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猛烈,在某个瞬间被凌凇一爪掏穿腹部之后,黑面具人心中终于生出难得的恐慌。
就在他陷入颓势打算逃走之际,一个鼎状的法宝突兀出现,罩在凌凇头顶,他顿时痛苦地抱住了脑袋,直直坠落地面。
另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黑衣人出现,与黑面具人一起漂浮在半空中,望向坠落下方已经不动的凌凇。
黑面具人捂着腹部的伤,声音暗哑狠厉:“再让他升境,我们就要控制不住他了。”
白面具人声音同样嘶哑难听,不辨男女:“你太急了。”
黑面具人道:“该怪的是凌家那个蠢货,竟教他去了禁地!倘若被他发现……事情可就不成了。”
白面具人环视一圈道:“那小丫头呢?”
黑面具人也往下看,无果,便道:“竟教她逃了!”
白面具人道:“你还想杀她不成?她若死了,上哪去找第二个?”
黑面具人道:“我只是想试试她够不够格。凌凇倒真是极在意她,都为此激发血脉了。”
白面具人道:“走了,之后少插手,免得坏事!”
黑面具人沉默片刻,似不怎么服气,半晌才道:“一年。一年内若你们不动手,我也会动手,不能再让他成长下去了。”
白面具人没吭声,许是默认了,两人以神识将周边都犁了一遍,确认没有开了神智的妖或者人,又把被提前打昏的宗晟丢远了些,才相继离开。
谢白鹭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可是她此刻还在龟息诀的影响下陷入与整个小水塘融为一体的状态,脑子里没有多余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龟息诀自动解除,她从水塘里钻出来,慢慢走到离凌凇还有一丈远的位置。
他满身是血,双眸紧闭,惨兮兮地躺在泥地上,从胸膛的起伏来看,他还活着。
但谢白鹭还是没敢靠近,她此刻才感觉到,方才看到的他那失控时的战斗力有多惊人,而且当时他身上有一种非人感,不言不语,只懂得杀戮。
她回想着刚听到的两人对话,只觉得有点讽刺,看着吊炸天的凌凇,其实也不过是旁人的棋子,他的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只是,那些执棋者可能也没想到,凌凇也在反过来算计他们。他们以为凌凇真爱她爱到不可自拔,实际上这不过是凌凇演的戏,是他要让他们那样以为。
谢白鹭正想着她是先走,还是等凌凇醒了道个别再走,把戏演演完,就见宗晟匆匆跑了过来,一看到地上的凌凇便喜道:“我哥死了?”
谢白鹭:“……”她倒是想啊,但她可不敢去补刀。
就刚刚那个血脉激发情况下的凌凇,黑面具人可以跟他缠斗,她一个照面就没了。她现在就特别庆幸上次足够谨慎,跑得快,哪怕迟一点小命就要交代了。
她蛊惑道:“他刚刚被人偷袭,受了重伤,昏迷了。你说怎么办啊?”
宗晟看起来并不知道关于凌凇血脉的问题,她是不敢补刀,但万一宗晟敢呢?万一宗晟成了呢?宗晟不成的话她就马上回水塘里装死。
宗晟一听说凌凇重伤昏迷,面上喜色更浓,他已不掩饰自身动机地握紧手中黑色长刀慢慢向凌凇走去。
至于一旁站着的谢白鹭,一个筑基,他还不放在眼里,等他杀了凌凇再灭口就好。
宗晟一步步往凌凇走去,但每一步的步子都越来越小,他越走越慢,最终如同定住了似的,停在距离凌凇还有半丈开外。
他发现自己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恐惧。
想到凌凇能死,他就很兴奋,可一想到他得自己动手,便陷于凌凇随时会醒过来的恐惧中不可自拔。
谢白鹭见宗晟仿佛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要不说宗晟只能被凌凇揍呢,宗晟又不知道凌凇可以诈尸,这么好的机会给他他却不中用啊!
虽然在心中说着宗晟是废物,但谢白鹭本人依然站在距离凌凇一丈开外,一步都不肯往前挪动。
而宗晟也站得笔直,站得稳固,跟谢白鹭一样丝毫没有挪动的迹象。
就在两个人门神似的站着的时候,凌凇吐出一口血,醒了。
这一刻,两人同样感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涌出失望。
凌凇慢慢坐起,长腿半屈着,看着边上站着的谢白鹭和宗晟,这有些熟悉的一幕勾起了他的记忆,他随意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勾唇一笑:“给我护法呢?”
只有谢白鹭懂凌凇的幽默,她故作开心道:“你终于醒啦,我和弟弟一直在等你醒呢,急死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