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生怕惊扰弄碎什么似的:“怎么了啊,谁欺负我师姐了?我现在来收拾他。”
近乎在哄的语气。
却并没提及她哭的事,只是睑下痒意加剧,像他在替她擦眼泪。
是外面她也在哭吗?
虞菀菀吸吸鼻子:“没事。”
那些废他灵根、抢他本命剑的混账,全部都要收拾干净!
可还是别让他想起来——
倏忽间,身后疾风大作,一阵好闻的、清清冽冽的淡香盈袖而来。
虞菀菀如有所觉,猛地扭头,乌发重重拍在面颊。
“哭了怎么没事呢?”
听见很熟悉的嗓音,她撞入片深邃温柔的雾蓝色汪洋。
纷纷白雪从少年眉睫拂过,不留片痕。他似新雪而化,骤降于皑皑天地间。那点红痣,比枝梢怒放的红梅还娇艳。
雪地折射出明澄银白,落在他面颊,愈发衬得人唇红齿白,一瞬压过远山那抹黛影。
永远会比上一回惊艳的脸。
虞菀菀有点惊讶:“你怎么……”
怎么会能进系统的空间?
系统的保护机制没有伤到你吗?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不要紧。
她想说好多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泪珠子莫名掉得更快。
“我怕师姐挨欺负了嘛。”他笑,眼尾泪痣微微上移,愈发妖冶明艳。
虞菀菀看着少年蹲在她面前,唇似为难地抿紧,伸手揉了揉她湿润的下睑,轻轻问:
“师姐看见什么了啊?”
极耐心地替她擦拭越掉越凶的泪珠子,嗓音愈发轻。
系统构筑的场景只有她能看见,可现在虞菀菀就只看见他。
就只能看见他了。
可以把他关起来吗?
她想问。
这样就不会再受伤了。不会再受委屈了。爱人如养花,他这么漂亮,她一定会好好养他的。
四目相对。
她却什么也没说。
少年也什么也没问,卷起衣袖,安安静静替她擦眼泪。
“薛祈安。”
好一会儿,虞菀菀忽地低头,揪紧那截白色衣袖,向他伸手闷闷说:
“师姐想要抱抱。”
想要抱抱他。
过去的和现在的。
第49章 浮屠秘境(十五)
他不喜欢太过频繁的肢体接触, 虞菀菀知道的,平日里多是她主动去抱。
并没打算为难他,虞菀菀说:“我开玩笑的——”
话音未落, 她已经被打横抱起。
少年垂睫看她, 存心逗她一样掐了掐她腰侧软肉。
虞菀菀忍不住扭了扭。
薛祈安才笑:“我也开玩笑的。”
他的手臂穿过她膝弯,掂了掂, 将她抱得更稳些。温声问:“师姐叫这个——公主抱嘛?”
虞菀菀轻吸鼻子,声音还有点闷:“嗯。”
结道心后,很容易能从周身灵气变化看出道心为何。
他就又戳戳她的唇角:“师姐还结道心啦?好厉害。”
虞菀菀别过脸说:“不厉害。一点也不厉害。”
她如果厉害, 就应该结个杀戮道,举剑哐哐哐把这些人都干掉。
而不是现在,委屈巴巴哭还要他哄。
丢人死了。
少年嗓音更柔:“厉害的,结道心就已经很厉害了。”
虞菀菀摇头:“不厉害。”
“厉害。”
“不厉害。”
“厉害。”
“就是不厉害。”
他就笑:“说一百万遍也是厉害。”
明明就一点儿一点儿都不厉害嘛。
虞菀菀扒拉他的手指,闷声诚心说:“你更厉害。”
风声呼呼, 漫天白雪细密飘落。
少年抱着她, 也不问她要去哪, 安安静静地向前走。
身后不留脚印,徒留砭骨朔风。
闻言,薛祈安脚步微顿, 垂睫看她一眼勾了勾唇角:“嗯, 我也觉得。”
他说:“毕竟我也曾是天下第一剑修嘛。”
但这样听着,她又有点难过了。
虞菀菀捏紧衣袖,忍不住抬眸看他。
眼皮忽地一痒,贴了个温热的触感,她又被迫闭眼。
少年亲在了她的眼睑。
向下, 从眼睫开始,他一点点亲掉她的眼泪。
“但我也是师姐的, 所以是师姐更厉害。”他在她耳边很温柔说。
柔软的舌尖碰到她的卧蚕,轻轻地,卷走那些湿润的水珠。
他在亲她的眼泪。
一点点地吞吃入腹。
好痒。
虞菀菀想躲,又被掐腰不让动。
少年温热的唇在眼尾处稍稍停留。他温柔问她:“师姐知道吗?我没有道心,一直都没有。”
虞菀菀怔住:“不可能。”
修士修道是在修心,要想大道光明,不可能没有道心的。
“怎么不可能?”薛祈安却笑。
道心,是由特别想要的东西,因此衍生出、指导行为方式的个体想法。
那他……能有什么特别执着的呢?
他只有必须要做的。
一定会做成的事。
这不是他想要的东西,是他还活着的全部意义了。
“即使这样,我也可以赢很多人。何况是师姐?师姐有道心,一贯而终,一定能比我走得更远——结道心、知道自己要什么,就是很厉害了。”
薛祈安揉了揉少女不再掉眼泪的眼尾,揉红才笑:“师姐,路在心里,在脚下,独独不在别人嘴里。”
修仙界的道心也有主次之分。
他以为,她在因修仙界对“无为之道”的看法而难过。
主流者,如“无情道”“苍生道”“问心道”一类,上下限高,大能辈出。
末流者,如合欢宗的“欢喜道”,千百年只出了一个跻身修仙界前十的邬绮长老。
这就是道心的“好坏”。
可在“好坏”之间还有一种道:
无为。
很难给修这份道心的修士,划定上下限。他们不是自刎身亡,就是超脱世俗、音信杳无。
现在各大宗门,但凡有谁冒出丁点“无为”的苗头,都会被长老扼杀。
所以邬绮长老那日才特别惊讶和她说:“你竟然会选这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