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好似传到她这儿。
混着断续的声音:
“你又回来了……”
“救救幺弟,救救他,这次一定要救下他……”
“不要再让他死了……”
什么意思?
虞菀菀知道姜雁回看不见她,飞速跑向那只龙骨:
“你可以说明白一点吗?还有能不能教教我现在怎么把你弄出去?”
既然他能和她说话,就应该有可能改变这儿要发生的事吧?
可龙骨再未应声。
她甚至来不及打量,眼前亮光一闪,那只庞然大物缩成拳头大小落在姜雁回掌心。
她轻柔附魔龙头骨的银钉,微笑着,用力往下一拍。
银钉又没入三寸。
虞菀菀一抖,几乎听见龙的惨叫。
姜雁回却笑得愈发开怀,提起裙摆,捧着玩具样的龙骨往外走。
她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阵法和咒术都没问题,以终南山天蚕丝捆住,浮屠海寒石钉稳固,你也是该醒了。”
“薛家耗费这么多资源培养你,可不是养个摆设。你得效忠我儿,成为他最坚实的助力。”
虞菀菀不知道她要往哪走,身体却不由自主跟着飘去。
她更确定这儿是云及舟的记忆。
一路上,姜雁回絮絮叨叨。
她说的大多是薛明川没昏迷前,他们多么母慈子孝,这个家多么温暖。
赤日晴朗。
穿过长长的山间石路,姜雁回终于停下脚步,坐在树底那张失忆,优雅交叠双腿。
正前方便是处悬崖。
“做个交易吧。”
姜雁回偏过脸笑问。
“薛家是得天道偏宠的世家。天道托梦于我,说你早有了意识,不愿醒来受薛家差遣只是缺个动力。”
她掌心向上,掰正龙骨的双眼:
“你如果醒过来,我就考虑暂放他一马如何?要不然,他会死哦。”
“反正我儿马上就醒了,我也不需要他了——鸠占鹊巢的玩意儿。”
虞菀菀的视线跟着游移到悬崖下。
这一看,她足底踉跄,向后一退。
悬崖底的少年浑身血淋,除了一张脸,身上尽是各类深浅不一的伤。
他面前是堆叠如山的妖族尸骸。
虞菀菀曾见过的旱魃,正在其中。
薛祈安在薛家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吗?
这儿是玉麒谷上方,薛家把最难处理的恶妖全部丢在谷底留他处理。
远处还有更多的妖族在奔来。
虞菀菀看见他竭力调动灵力,可又想上次,有天道阻拦的那样,灵力被猛然打散。
片刻的沉默。
“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雁回笑意不减,目光落在右侧那颗刻满繁复花纹的巨石上:
“这是天道降的神石。神石在,他实力再强,想起龙族的事又怎么样?照样任人宰割。”
咔哒。
龙骨忽然动了,转过脑袋。
霎时平地起疾风。
它飘起来,身形飞速膨大。
“好好好!”
姜雁回惊喜,振臂一挥激发早准备好的防御阵,不叫它摧毁薛家的建筑。
她又掏出一只两期奇怪阵法的铜铃,摇了摇,直视龙骨双眼:
“明川就要醒了。我命令你,以后奉他为主——”
“啊啊啊!”
巨龙袭来,用力咬下她一截手臂。
姜雁回凄厉惨叫,铜铃坠落在地。
修仙界榜上有名的修士,竟没有半分抵抗余力。
龙骨凶狠瞪她,眉骨正中浮现一团小小的冰蓝色火焰,
“怎、怎么可能?”
姜雁回惊恐万分,疯了般向他抛掷术法。
空中像炸开一片烟花。
打在龙骨身上,却同挠痒痒般没引起半点伤害。
它吐出那只手臂,不耐烦地怒吼。
不是虞菀菀听过的清亮高龙鸣。
像灵魂被撕裂开,痛苦凄厉的嘶吼。
悬崖底遍体鳞伤的少年如有所觉般,掀起眼睑,露出那点妖冶赤红的泪痣。
术法无效。
长剑不听使唤。
姜雁回瘫软在地,用力拍打剑身,尖声叫喊:“动起来!你给我动起来!”
长剑依旧只是发抖。
像被龙骨的威压吓破了胆。
龙骨转瞬移至眼前。
她手脚并用前爬,风度翩翩的竹青长裙沾染泥泞尘土。
“天道!天道——”
姜雁回瞪大眼,双眸充血,惊愕惶恐看着那只巨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
所过之处净是破空声。
“啊啊啊!”
“雁回!”
远处传来男人凄厉的哭喊。
东北向,薛鹤之匆匆御剑而来,双目欲裂,吼得撕心裂肺。
‘这是他唯一的挚爱。’
‘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的挚爱啊!’
数道剑光重劈直下。
却被姜雁回亲自启动的防御阵抵挡在外。
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薛鹤之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可恨的、丑陋的、肮脏的妖龙骨拦腰咬断。
龙骨冷冰冰睨他眼,偏过头,吐出那两截血淋淋的身体。
它很嫌恶地呕出嘴里的血肉,鲜血却仍顺着脊柱往下,从中空的身体染红地面。
随后,龙一头撞在神石上。
一下、两下、三下……
寒石钉一根根掉落。
天蚕线一条条松解。
到后来,是一片片的骨骼砸落在地。
它只剩个脑袋,顽固撞向神石。
虞菀菀帮他,一直在帮他,可她还是透明的,什么也碰不到。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她只能感受到两颊湿漉漉的,泪水从眼眶渗出。
终于,封印松动了。
可防御阵也几乎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