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道理,你买到下铺的票,你也该帮衬一下大家的,大哥你说对不对?”
沈绍元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拿他做筏子,他似笑非笑,说:“我买的下铺,不用你帮衬。我这带孩子是不方便,你这年纪轻轻,也没缺胳膊少腿的,我瞧着倒是没什么需要别人帮衬的地方。”
对面上铺的男青年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书,好奇看着下面几人,听见沈绍元这么说,他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圆脸姑娘顿时脸涨得通红:“你,你怎么能这样,我为你考虑,你竟然还这样说我!”
柳吟霜把自己东西扔到中铺去,叉腰站在她面前,盯着她:“快别叭叭了,赶紧的滚去你自己的铺位,不然信不信我抽你!”
圆脸姑娘:“你,你不是中铺吗?”
柳吟霜冷冷一笑:“中铺,下铺,都是我们的。我们不善良,不想助人为乐,更不想让自己的铺位上掉满脏东西,所以,老娘数到三,你再不滚蛋,老娘就揍你!一!”
圆脸姑娘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几个人是一起的,不用柳吟霜再数,麻溜的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爬去上铺了。
她原本是觉得,这几个人看上去不像一起的,自己跟这个凶婆娘吵起来,其他人不想惹事肯定也不会掺和,一对一,她可不觉得自己会吃亏。
但是现在知道他们几个人是一起的,顿时就怂了,他们还有两个男同志呢,真要吵起来,那吃亏的肯定就是她了。
沈茉儿把东西放到对面的中铺,说:“吟霜你就睡那个下铺吧,让周平安睡中铺去。我和我爹轮流睡中铺就行。”
让柳吟霜和那姑娘睡上下铺,沈茉儿都怕她俩睡着睡着打起来。
几人安顿好后就坐了下来,上铺的男青年好奇往下看,笑着说:“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也挺乖的,不哭不闹的,我刚还以为她睡着了呢。”
哪知道低头就看见了一双黑葡萄似的漂亮的眼睛。
沈绍元仰头看他一眼,骄傲道:“那是,我家小凉凉可是最好看的最乖巧的。”
“那确实,我从没见过这么丁点大的孩子醒着也不哭不闹的,这孩子可真是省心。”男青年好奇问,“孩子的爸爸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刚刚他们的对话就能听出来,这位看着年纪分明应该不大的大哥,竟然是孩子的外公,另外那个年轻小伙子明显也不是孩子的爸爸。
“哦,他有事先去首都了。”
“那你们这是去和孩子爸爸汇合了。”男青年笑笑,又说,“你们是第二绣衣厂的吧?我看你们拎的行李袋写着南省第二绣衣厂,我姐是南省绣衣厂的,跟你们也算是兄弟单位了。”
男青年叭叭叭地和沈绍元聊起来,大概是他姐姐回家经常会讲厂子里的事情,他对南省第二绣衣厂还挺熟悉的,甚至知道第二绣衣厂搬到省城以后,现在空有一个工业厅划拨的厂房,却根本做不起业务,只能做点南省绣衣厂分出来的边角料。
听说沈绍元他们是江北县那个绣衣厂的,男青年竖起大拇指:“我姐姐说你们那个厂长又年轻又漂亮又厉害,省工业厅领导都拿她没办法。”
柳吟霜忍不住插话:“那当然,我们沈厂长就是最厉害的。”
上铺那个圆脸姑娘嗤地笑了一声,不轻不重地嘀咕:“真是井底之蛙。”
原本看这几个人的穿着打扮都挺体面,她还以为对方也是省城的呢,结果竟然是下面一个山脚旮旯小县城的。
小县城里的国营工厂的工人,嗤,说白了不就是几个乡巴佬,神气什么。
“妈的,今天不抽你一顿你是皮痒了是吧?!”
柳吟霜撸起袖子,指着圆脸姑娘:“你给我下来,我撕了你个臭不要脸没脸没皮的!”
圆脸姑娘立马往里面缩了缩,色厉内荏:“你凶什么凶,你小心我找乘警抓你!我没指名没道姓的,你自己就对号入座了,你自己承认你是井底之蛙,关我什么事?!徐成益,你是不是死人啊,你妈还让你多照顾我呢,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这一下沈茉儿几个顿时都好奇地看向眼镜男青年。
没错,他刚才自我介绍过,他叫徐成益。
不是,这俩人原来是认识的啊!
沈茉儿都有点诧异了,他们进车厢以后,这俩人别说说话了,就连眼神都没给过对方一个,半点看不出来他们是认识的啊?!
徐成益噙着一抹笑容:“张娇娇,我妈那就是一句客气话,她总不能当着你和你爸妈的面说,让我别管你吧?总得说句好听的客气客气,你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当回事,毕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单身男青年,别说没能力帮你,就算有能力,我也不能帮啊,万一别人误会咱们的关系怎么办?所以说,麻烦你继续像以前一样无视我、鄙视我,可以吗?”
沈茉儿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徐成益,她发现自己刚才真是看走眼了,还以为这位是个热情开朗大男孩,没想到嘴巴这么毒。
柳吟霜都被逗得破功了,瞪张娇娇也瞪不下去了,干脆白了她一眼,坐回到下铺。
张娇娇气得不行,但是又没有办法。
这个车厢里面,徐成益是最有可能帮她的,连徐成益都不帮她,她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这些乡巴佬,泥腿子,井底之蛙,她这样聪明睿智优秀的人,竟然被这些人孤立欺负。
算了,她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只是旅途中的过客而已,今后她会走到一个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而这些人终将如尘埃一样活着。
张娇娇鄙视地看了眼车厢里的其他人。
沈茉儿一抬眼就看到了她奇奇怪怪的表情,不过并没有当回事,而是抱起砸吧着嘴巴想要吃奶的闺女,沈绍元则从行李袋里拿了一块墨绿色的布出来,柳吟霜过来一起帮着把布帘拉起来,方便沈茉儿喂奶。
火车上到处都是人,女同志喂奶是很不方便的,他们事先考虑到了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张娇娇看他们拿出一块那么大的布出来,就为了给孩子喂奶,心说这些乡下人明明是泥腿子倒是还挺能摆谱。
她多看了两眼那块布料。
哪怕没上手摸,但看也是看得出来的,这块布的面料是很好的。
喂完了奶,小豆丁就睡着了,沈茉儿干脆和衣躺在闺女外面,陪着一起睡会儿。其他人也各自靠在铺位上,或者看书,或者休息。
周平安中途出去了两趟,给其他人的水壶里都打了热水,悄声问了沈绍元几个问题,就又靠回自己的床铺看书去了。
徐成益瞥见几眼他的书,好奇问:“嘿,哥们儿,你看的是什么书?”
周平安迟疑一下,将书递给他,说:“这不是书,是我师父自己写的绘画心得。”
徐成益接过一看,脱口而出一声惊呼:“这字写得也太好了吧!”
周平安顿时与有荣焉:“我师父写的,我师父写字好看,画画更好。”
徐成益已经知道沈绍元就是他的师父,顿时向休憩中的沈绍元投去敬畏的目光,悄声:“你师父绝对是个大师。”
周平安最佩服的就是沈绍元了,听徐成益这么一夸,这孩子顿时就把徐成益引为知己,俩人很快地叭叭叭聊了起来。
旅途很枯燥,但是带着闺女的沈茉儿一点也不觉得,这小豆丁一会儿要睡一会儿要吃一会儿还要你跟她说完逗她玩儿,光是照应着孩子就够她忙活的了。
没事的时候就看看窗外,只看这一路窗外的景色,都能感
受到华国的幅员辽阔。
他们南省是中部偏南一点,哪怕大冬天,窗外的树木都是绿色的,渐渐往北之后,天地越来越高远,但是绿色也越来越少,有一种苍茫的感觉。
离首都还有几个小时,沈茉儿出去打热水回来,看见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太太正和张娇娇在说话,她倒是也没有刻意去听,只是她练过功夫,比寻常人要耳聪目明些,俩人虽然声音不大,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咱们这也是缘分呐,你说说,我儿子是首都大学的教授,你是首都大学的学生,哎哟,这可真是巧了。我瞧着你这闺女就是个好的,长得漂亮,心地善良,国家就该选拔你这样的当大学生才是!”老太太笑呵呵地说。
“大妈你儿子是哪个系的?”
张娇娇双眼放光,谁有她这样的运气呢,坐个火车都能碰见学校教授的母亲,要是能跟人家打好关系,以后在学校没准也能得到一些照顾。
老太太眼神微闪,反问:“你是哪个系的?”
张娇娇:“我是经济系的。”
老太太露出惊讶的表情,一下子捂住了嘴,然后又一把抓住张娇娇的手腕,一副惊喜的样子,说:“哎哟,闺女啊,我说什么来着,咱们科真真是有缘啊!你知道吗,我那个小儿子啊,他就是经济系的啊!哎哟喂,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你说说,这多巧,这可真是巧儿她妈给巧儿开门,可真是巧到家了啊!”
张娇娇也很惊喜:“什么,您儿子就是经济系的教授,天呐,这可真是太巧了!”
她高兴得不行,本系的教授,那到时候能照顾她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
老太太紧紧地拽住张娇娇的手,笑吟吟地:“闺女,走,去我坐的车厢,咱们好好地聊聊。你看看,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我一眼瞧见你,就觉得你这个孩子合我的眼缘,回头咱们一起下车,我儿子要来接我的,我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张娇娇乐得跟什么似的,屁颠屁颠地就跟人走了。
沈茉儿站在离她们不远的死角听完了俩人的对话。
本来她是懒得细听的,但是这个老太太真的是有问题得太明显了,而张娇娇又蠢得太明显了,所以听完之后,沈茉儿想了想,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俩人一路往前面的车厢走去,老太太拽张娇娇拽得死紧,张娇娇倒是一点没反应过来,还在那里跟老太太说笑卖好。
沈茉儿也不敢跟得太近,远远地看到俩人一起进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老太太扶着张娇娇,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个妇女,笑呵呵地走过去:“妈,小妹这是又晕车了啊,哎哟,这晕车药也太厉害了,每回吃了都这样。”
老太太也笑着说:“可不是,吃了晕车药就容易想睡觉,撑都撑不住。没事,她不舒服咱们就扶着一点。”
沈茉儿远远坠着,看到她们扶着张娇娇去了一个硬座车厢,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时候距离下一站只有七分钟了。
第118章 二更合一(修)
沈茉儿看了看周围, 突然弯腰往地上看,嘴里嘀嘀咕咕:“怎么会不见了呢,这可怎么办啊, 那可是外婆留下来的陪嫁啊, 特意传给子孙的,我怎么就会给弄丢了呢, 刚刚还在的呀,到底丢哪里了, 怎么办,马上就要到站了,怎么办啊!”
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把车厢的角角落落都看遍了, 路过的人听见什么陪嫁什么传给子孙, 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跟着就往四处看。
一个一脸精明的婶子走到沈茉儿旁边问:“姑娘,你是啥东西掉了吗,你跟我说说,我帮你找找。我这人最是乐于助人, 咱们出门在外总是该互相帮助的, 你一个人找着慢,你跟我说, 我帮你找肯定比你一个人容易。”
沈茉儿咬了咬唇角,有些犹豫的样子, 但是又好像被这热心肠的婶子给感动了, 沉默了下,才悄声说:“婶子我告诉你,你不要跟旁人说啊, 是个金镯子。”
精明相婶子倒吸了口凉气,惊声:“什么,不是,这金贵的玩意儿你怎么能给弄丢了?!”
沈茉儿愁眉苦脸地说:“镯子是我外婆给的,我戴着有点大,本来是系了根红绳的,那绳子可能是年月久了断了,我从那边车厢,往这边厕所走了一趟,镯子就不见了。”
她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应该是在车厢里的,刚刚进厕所的时候,我就觉得手里有点空,有点不太习惯,可能滑到哪个座位下面去了,我再去车厢那头走过来找找。”
精明相婶子一把拉住沈茉儿:“不用,我去那头,你在这头,咱们两头一起找,你放心,找着了我马上喊你!”
沈茉儿眨了眨眼,又迟疑了下,说:“好吧,婶子我相信你的,你一看就是个善良的好人。”
精明相婶子眼神闪了闪:“那是,我这人就是热心肠。”
她快步往车厢另一头走去。
她们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旁边注意到的人早都竖起了耳朵,听见什么“金镯子”什么“不见了”,立马一个个的都跟着精明相婶子往车厢另一头走。
有的人还欲盖弥彰地说:“姑娘,你是东西丢了吧,放心,我们帮你找找,咱们出门在外的,大家就应该互相帮衬,可不是只有那位大姐是热心肠,我们也是的。”
沈茉儿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我相信的,大叔你一看就是好人。”
其他人:“……”
不是,这姑娘也太好忽悠了吧。
这么漂亮还这么单纯的姑娘,她家里人竟然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这镯子丢了都是小的,说不准人都得丢。
人群中有两个男人眼神微闪。
不少人都跟着往车厢另一头走,有的干脆从中间开始找,一个个的都恨不得趴在地上,把旅客的脚底板都仔仔细细看一遍。
沈茉儿注意到有两个男人走去老太太座位旁边,一个男人跟中年妇女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张娇娇身旁,另一个男人跟起身的中年妇女说了两句什么,沈茉儿在中年妇女看过来的瞬间,弯腰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