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今天运气不错,打开一个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的都是布料,而且不是她爹造册收藏的那些珍贵布料,是相对平常些的布料,瞧着应该是府里采买来给丫鬟们做衣服的布料。
可惜是绸缎,颜色也有些花俏,拿出去还是挺显眼的。
沈茉儿想了想,把箱子阖上推开,搬出压在这个箱子下面的两个箱子,干脆都给打开了。
这回却真是大大的惊喜,一个箱子里也是绸缎,却是白色、黑色、青色、褐色这样的素色,而另一个箱子里则是棉布,纯白的棉布!
沈茉儿简直比找到一箱子奇珍异宝还要高兴。
这棉布瞧着跟这个世界供销社卖的布料虽然也有些微的不同,但这只是工艺上的不同,而且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关键是,华国有无数的、大大小小的纺织厂,每个工厂的生产工艺都有细微的区别,在布料如此紧缺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些,这些布料她是完全能拿出来用的。
沈茉儿兴奋不已,就在这几个箱子附近又找了找,果然又找出了好几个装着布料的箱子。
这也正常,想她家堂堂王府,常年备着的物资不知凡几,也就是当时太过慌乱,许多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不然估计这偌大一个宝库也不一定放得下。
其实王府里也备了不少米面粮油肉蛋之类的吃食的,不过她爹将人遣散的时候,就把东西都给大家分了。毕竟叛军围城,时日一长,别的不说,吃食就是最重要的。
他们父女俩倒是没在宝库里藏粮食,毕竟宝库里也不能生火,藏了粮食也没用,再说,他们父女俩虽然躲进宝库,但其实心里也是早做好了殉国的准备的。
他们只在宝库里藏了些干粮点心,后面陆陆续续地也吃完了。
要早知道会转换时空到这个缺衣少食的世界来,她怎么也得在宝库里藏上几百上千担粮食。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呀!
沈茉儿暗暗叹息,不过很快又高兴了起来,找到这么多布料,跟找到粮食也差不多了,毕竟这世界,布料简直就是所谓的“硬通货”了。
沈茉儿心里美滋滋,拿了一批棉布出来,又把几个箱子都盖回去整理好了,也没再继续“探宝”,抱着那批棉布就准备往外走。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乓啷一声响动,沈茉儿扭头一看,一个皮制的箱子从高处滚落了下来。
大概是她之前翻找布料的时候碰着了那边的箱子,这个箱子又正好摆得高,可能还没摆牢靠,就掉下来了。
箱子倒是结实,掉下来也没碰坏或者散开,沈茉儿瞧着有些好奇,干脆就打开看了,然后就发现竟然是一箱子的珍贵食材,有燕窝、海参、鱼胶……沈茉儿眼睛一下就亮了。
看了眼箱子掉下来的位置,她马上过去又搬了一个箱子下来,打开一看,嚯,竟是一箱子药材。
再搬下来一个木头箱子,嚯,竟然是收拾堆叠得整整齐齐的火腿!
一连翻了好几个箱子,沈茉儿一下子翻出来好几箱的食材和药材。
沈茉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箱笼,想到当时叛军围城,城里乱糟糟的,她爹遣散府里的下人,让他们都回去与家人一起,老管事福伯却领着一群人愣是收拾了不知几车的东西送进宝库里,这才抹着眼泪走了。
现在想来,这位忠心的老管事,是真的把他能想到的、他觉得能收拾起来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了。
却不知道,他一片忠心收拾起来的,这些当初他自己或许也没想过真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如今对于他们父女来说,才真是顶顶有用的东西了。
沈茉儿又花了不少时间把这些东西都归整了,才抱着一批棉布和一个火腿出了宝库。
出来一看,正好是快做晚饭的时间,她将棉布收到藤箱里,抱着那个火腿进了灶间,用菜刀把肉分割切块了。
正好买了两个藤编箱子,沈茉儿把原先那个旧木箱子里的东西就放到藤编箱子里,旧木箱子擦一擦就拿来放米面咸肉了。
估计是原主父女俩实在太穷,家里没什么存粮,沈茉儿穿越至今,倒是没在家里见过老鼠。但是也不能保证以后也没有,所以食物还是放在箱子里更保险。
当然,最好是打个橱柜放在灶间,碗筷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直接放在个搪瓷缸子里。
每当这时候,沈茉儿就不得不叹息一声,这个家可真真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啊!
也不知道原主父女俩好好的两个正经劳动力,是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沈茉儿总觉得有种百废待兴的感觉,好比家具,除了橱柜,其实还需要打个正儿八经吃饭的桌子,还有高些的凳子、写字的桌子、摆放箱笼的架子……当然,最好是再打个能存东西的五斗柜。
但也不能一下子都打,不说他们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能拿出来也不合适,她家盖新房就够招人眼的了。
沈茉儿盘算着还是先打个八仙桌和写字台,吃饭和写字,这两样是目前最急需的。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就把晚饭做好了。
煮了一锅杂粮饭,炒了两个菜,一个腊肉炒豇豆,一个韭菜炒鸡蛋。别看只简单两个菜,这伙食水平,在整个杨柳大队大概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饭刚做好沈绍元就回来了,走了半天路,早已饥肠辘辘,打水洗漱了下,就坐下捡起筷子开吃。
看到腊肉炒豇豆这道菜,沈绍元夹菜的筷子顿了顿,惊讶问:“今儿麻雀市买的?”
沈茉儿乐了:“不是,爹你肯定猜不到。”
沈绍元看她一眼,夹起切得薄薄的一片腊肉纳入口中,嚼了嚼,顿时高高地扬起眉:“这是梧州进贡的火腿!”
沈茉儿笑眯眯地点头:“宝库里找着的。”
她爹别的不行,吃喝玩乐是真挺在行的,也正因此,皇伯父每回得了什么进贡的好东西,都会赐些到王府,一副生怕他亲弟弟饿着的模样。
沈绍元想了想,慨叹道:“福伯有心了。”
父女俩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虽说因为变换了时空,他们有幸逃过一劫,但也因此永远离开了他们熟悉的时空,再不可能见曾经的亲友一面。
也不知道都城是否沦陷,他们认识的那些人是否仍安好?
沈绍元很快调整情绪,换了个话题:“今天见过那个张俊良了吧,那人怎么样?”
沈茉儿就把麻雀市遇见他们母子和后头见面的事情都说了,沈绍元微微皱眉,不太满意:“就算不与婆母住在一起,可他母亲如此难缠不讲理,以后总难免起矛盾,这张俊良不是良配。”
沈茉儿是自信哪怕遇上不讲理的婆婆,自己也不会吃亏,沈绍元一颗老父亲的心,却是半点委屈也不想女儿受的。
沈茉儿想了想,说:“张俊良本人倒是还算谦和有礼。”
沈绍元挑了下眉,问:“长得不错?”
沈茉儿摇头:“长相只能说端正。”
沈绍元:“那就更不合适了。”
他家茉儿喜欢长得好看的,这张俊良要是长相出众,倒是也能勉强考虑一下,长相一般,就真的没有考虑的必要了。
沈绍元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以他们目前的处境,是不可能像在大凉时那样,从俊秀出众的年轻公子中仔细挑选一个女婿了,但他确实也不愿意女儿因此就将就着找一个人嫁了。
“不行就不招女婿了,大不了将来我想法子住到你婆家附近去。”沈绍元说。
沈茉儿倒是没想这么长远,只是觉得张俊良瞧着人品还过得去,她可从来不觉得两个人见一面就能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所以之前是想着可以再见一面看看,算是再给他一个机会,加
上对看电影这个事确实比较感兴趣,也就没有直接拒绝他看电影的邀约。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她之前突然有了一个醍醐灌顶的发现,心里其实已经决定不再和张俊良见面了,现在见她爹也是十分不满意的样子,于是就说:“那你回头同徐科长说一声回掉吧。”
沈绍元点点头,父女俩达成共识,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沈茉儿想起一件事,问沈绍元今天是不是有公社小学的老师去找过他,沈绍元听她问这事,不禁就皱了皱眉,说:“公社里宣传科都没人了,偏偏上头一会儿这个活动一会儿那个运动的,事情多得不得了,我本来已经拒了那两个人,结果他们又跑去找了徐卫国,好说歹说让我帮着带几个学生,说是也不用特意去学校教,就平常上班的时候带着他们,当带学徒了。”
徐卫国一向待他不错,而且还一直在帮他争取转正的事情,这个面子沈绍元是要给他的。
沈茉儿眼睛一亮,笑道:“那你回头再和他们提个要求,他们那个什么比赛,给我们大队小学几个名额,上头没有要求大队小学参加,多半是觉得大队小学没有这个实力,我们主动报名,上头一定是允许的。”
沈绍元想了想,点头笑道:“这个不错。”
对于在大队小学开设美术课,村里有些社员还是不理解,如果孩子们能参加这次省里组织的比赛,应该闲言碎语会少许多。
后面父女俩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吃完饭后,沈绍元主动去洗了碗,沈茉儿就去提了水回来烧了些热水,已经入秋,洗澡什么的不能再用凉水。
沈绍元洗好碗,就去拿了艾草点燃放屋子里熏蚊子。
等热水烧好,父女俩先后在新盖的卫生间里擦洗洗漱了,屋子里的艾草也就熏得差不多了,把烧艾的破搪瓷盆拿到外面,又检查了一遍各处的门窗,父女俩就各自回了屋子,躺着准备歇息了。
夜里没事可做,点灯也费油,最主要是,沈绍元每天早出晚归,来回都得步行,实在也是累得慌,夜里自然是能早点歇着就早点歇着。
沈茉儿躺在床上半天没睡着,喊了一声“爹”,就听沈绍元在外间应了一声,于是就说:“咱们还是想法子弄张自行车票吧,你这每天走路实在太辛苦了。”
沈绍元的声音在外间响起:“买自行车太招人眼。”
沈茉儿自然也知道买自行车招人眼,只是想着她爹大约从出生起就没吃过这样的苦,到底是有些心疼,心想,不能买大概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谁让他们实在不敢露哪怕一点点的富呢。
不像郑嘉民,成天大包小裹的,一点不怕别人眼红盯上。
想到装穷,沈茉儿就不禁想到那个真正穷的人,明明连个箱笼也买不起,肥皂放在外面都被人掰走了一大半,特地给他买了个箱子,他倒是还不要。
“爹,其实我想了想,我还是喜欢长得好的,还有就是,家里条件好不好,是不是工人其实不打紧,咱们不是本来也怕露富吗,倒不如就找个穷的,还安生。”
沈绍元大约是已经迷糊了,声音有些虚,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那你不就是想找一个又好看又穷的吗?这穷的人多了去了,好看的倒是不太好找……”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估计是睡着了。
沈茉儿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虚空,喃喃:“哪里不好找,现成不就有一个吗?”
长得那么好看,又穷成那个样子。
第二天沈茉儿去了学校,就给学生们布置了一堂“随堂测验”,这方法是从程涛那里学的,还挺管用的,拿着学生们画在五花八门的纸上的画,她很快就从中筛选出了几个天赋比较好的。
挑选好人后,她什么也没说,程涛问起,也只说是临时想测测大家学得怎么样了。
然后就遭到沈玲玲一阵嘲笑:“真以为自己教的是什么重要得不行的课目了,还搞随堂测验,真是笑死人了,听过随堂考语文的,听过随堂考算术的,还是第一次听说随堂考画画的。”
沈茉儿一点没跟她客气,反问:“之前没有美术课,你没听说过美术课随堂测验,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哦,对了,我这阵子忙着,倒是忘了问候一下二伯母,不知道她从派出所出来了吗?”
主打一个打人就打脸。
沈玲玲气得立马就推开椅子走人了。
实在是,她妈被派出所关了半个月这件事,已经成了全村的笑柄了。而且,她妈从派出所出来那天,竟然又跟小姨吵架,还动了手,衣服都扯破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她表哥王金宝也是那天被放出来,结果就在公社的巷子里被人打成了猪头,她小姨田翠差点气疯了,硬要说是他们家恶意报复,这阵儿已经来他们家闹过好几回了。
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连带的沈玲玲的名声也受影响,之前公社小学一个老师说要给她介绍对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她家里的事情,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只要有人提这件事,沈玲玲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沈茉儿挑挑眉,收拾了下手上五花八门的画稿。
一直旁观看戏的程涛忍不住笑道:“村里不少人说你性格变了许多,现在看还真是,不过这样也好,逆来顺受的性格是容易被欺负。”
甭管其他人怎么评价沈玲玲,程涛跟她共事也算有一段时间了,自有自己的观察,至少他是知道,沈玲玲可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温柔善良。
照沈茉儿从前的个性,还真是容易被欺负。
沈茉儿听出他的意思,笑着道谢:“程校长,谢谢你。”
早上出门沈茉儿就在锅里闷了半锅绿豆汤,中午回家绿豆汤已经煮好了,她把绿豆汤盛到搪瓷缸里,重新点起火,摊了两个鸡蛋饼。
鸡蛋饼摊好以后,她就着绿豆汤吃了一个,刚洗了碗筷,院门就被敲响了。
是傅明泽,还有陈大妈、蔡大妈的孙子,一个小名毛毛,一个小名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