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她第一时间就来找周满仓的原因。
周满仓紧紧皱起眉头,问:“一定要这三个女娃吗?”
他想说就不能六个都挑男娃吗,看到沈茉儿平静但坚定的眼神,这话也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沉默片刻,周满仓挥挥手:“没事,你把名字报上,其他事情我来办。”
沈茉儿松了口气,当场就把沈绍元带回来的报名表填了,又和周满仓一起去了大队部,在报名表上盖上了大队的公章,沈绍元拿上报名表就骑着二八大杠又回公社了。
正好也到了下午上工上课的时间,沈茉儿出了大队部就匆匆地去了学校,到了学校后,她就把报名参加省级比赛的事情跟程涛说了一下。
程涛一怔,随即恍然:“怪不得你让孩子们随堂测验,是为了筛选苗子吧?厉害啊,沈老师。”他比了个大拇指。
沈茉儿笑笑:“那接下来的体育课、自习课这几个孩子就不上了,我给他们临时抱佛脚一下。”
程涛笑道:“那是应该的,希望你们旗开得胜,给咱们杨柳大队小学争取一份荣誉。”
沈茉儿:“一定尽全力争取。”
他们这边正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沈玲玲突然嗤地笑了声,阴阳怪气地说:“哈,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才上了几天美术课呢,学生是能画方块了还是画圆了,就敢组织他们去参加省级的比赛?可别回头荣誉拿不着,出洋相出到省里去。”
沈茉儿回头看了沈玲玲一眼。
沈茉儿其实也觉得挺奇怪的,沈玲玲原先在村里口碑挺好的,她自己也挺在意形象的,在人前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现在也不知道是家里名声一落千丈的缘故,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她阴阳怪气起来,真是装都不装一下了。
沈茉儿又看了眼程涛,发现程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对沈玲玲这样尖酸刻薄的一面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好吧,沈茉儿懂了。
看来程涛早看透沈玲玲是什么样的人了,沈玲玲估计也清楚,在程涛面前干脆也不装了。
既然如此。
沈茉儿冷着脸反问:“沈玲玲老师教学经验这么丰富,不知道带着学生们参加过什么比赛?每年考试,学生的成绩在整个公社应该都是名列前茅的吧?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参加过公社纺织厂的招工,怎么,你没去当工人,是因为你不想去吗?”
主打一个打人就是要打脸。
沈玲玲都快气疯了,尤其是沈茉儿还说到了纺织厂招工的事情,沈玲玲不知道沈茉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她是真的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她一个高中毕业生,考纺织厂的工人没考过,只能灰溜溜地回村里来当老师。
她向来都是说自己热爱教育事业,甘心把青春奉献给基层教育事业的。
沈玲玲都不敢看程涛的表情,一把抓起课本就跑走了。
围观全程的程涛脸上露出八卦的表情,沈玲玲考过纺织厂这件事,还真的没听说过呢。
不过,程涛看了眼匆匆跑远的沈玲玲,又悄悄看了眼已经坐回办公桌前的沈茉儿,暗暗在心里感叹,女同志发飙可真是厉害啊,看着好脾气的沈茉儿同志厉害起来也真是厉害。
沈茉儿倒是不关心程涛怎么想,她收拾了下东西,就去上课了。
上完课,等到课间的时候,沈茉儿把名单上的六个孩子都叫到了操场旁边的樟树底下。
没去办公室,她怕沈玲玲又发疯,在学生面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听说要参加画画比赛,三个男孩表情都很兴奋,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三个女孩却都垂着头有些沉默。
沈茉儿弯腰看着她们,说:“你们只要努力把老师教的学好就行,其他事情,包括家长那里,老师和大队长会去沟通的。”
女孩们顿时松了口气,叫梅梅的圆脸女孩比较外向,夸张地吐了口气,说:“老师,你和大队长一定要跟我妈好好说说,不然我放学了不去捡柴火,我妈非揍死我不可。”
另一个叫小叶子的女孩腼腆地笑笑:“对啊,我放学也要去捡柴火的。”
沈茉儿摸摸她们都脑袋:“放心,老师和大队长会跟你们大人说好的。”
又黑又瘦的叫招娣的小姑娘犹豫半天,问了一句:“老师,我能不参加吗?”
她垂着脑袋,黑瘦的手下意识地揉搓着洗得发白起毛的衣角,嗫嚅说:“我妈不会答应的。”
沈茉儿看向她,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老师和大队长先跟你妈妈争取,好吗?”
招娣点点头,没再说话。
沈茉儿:“行了,你们先回去上课,补习从明天开始,时间地点我明天通知你们。”
几个孩子四散跑开。
六个人里面沈茉儿唯一比较熟悉的毛毛并没有马上跑走,等其他人都走了,才人小鬼大地说:“茉儿姐姐,周招娣妈妈不会同意的,她妈妈是后妈
,她在家要干很多很多的活儿,有时候还没饭吃,她常常肚子饿得咕咕叫,上课的时候都能听见的。”
毛毛比周招娣高了快一个头,但两人其实是同岁的,是一个班的同学。
沈茉儿回忆了下,发现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周招娣的相关内容,不过也不奇怪,原主性格内向,平时跟村里人就很少接触,估计没怎么接触过周招娣的父母。
于是奇怪问:“她亲生母亲呢?”
毛毛摇头晃脑地:“她妈妈想要给她生弟弟,生不出来,就没有了,然后她后妈就来了。”
熊孩子好奇地仰头看着沈茉儿:“茉儿姐姐,生孩子是不是很难,比做作业还要难?”
沈茉儿摸了摸他的脑袋:“有时候是很难的。”
也不知道大队长是怎么跟孩子家长说的,第二天正式开始补习的时候,六个孩子都到了。
沈茉儿也没管这些,就连她自己的课余学习都停掉了,一门心思开始给六个孩子进行突击训练。
也是这个时代文化宣传的内容非常单一,主题也非常的明确,沈茉儿才敢组织孩子们突击训练去参加比赛。
这就好比参加考试事先知道了考试范围,只需要准备相应的内容就行了,相对来说就会简单很多。
何况,不管能不能拿奖,这对大队的孩子们来说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沈茉儿这边忙忙碌碌,傅明泽却一下子闲了下来,没事的时候也不捧着书看了,倒是经常一个人跑到菜园子拔草。
郑嘉民观察了他几天,怀疑他不是去菜园子里拔草,而是去菜园子里思考人生的,毕竟傅明泽拔了几天,菜园子里的草似乎也没见少。
终于有一天,郑嘉民没忍住跑过去问傅明泽:“是你那个朋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吗?那姑娘既然都有了个不错的对象了,这么长时间,没准都已经定下了吧,你朋友应该也不用烦恼了吧?”
傅明泽抬眸看他一眼,眼神带着几许幽冷,看得郑嘉民有些头皮发麻,半晌,却听傅明泽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去县城电影院看过电影吗?”
郑嘉民茫然摇头:“没,公社不是隔三差五会放露天电影吗,就那几部片子,没必要花这个钱跑县城电影院去看吧?”
这年头,来来回回就那几部电影,基本上每部电影大家都耳熟能详,看过不止三遍。
傅明泽点头赞同:“可不是,哪有这个必要?”
所以哄着姑娘去县城电影院看电影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郑嘉民已经忘记沈茉儿可能要和相亲对象一起看电影这件事了,不过听他提过一嘴的傅明泽,这几天却有些如坐针毡。
明天就是周日了。
第38章 这电影就非看不可了是吧……
大清早, 沈茉儿起来洗漱了下,就进灶间煮粥摊饼,等到早饭快做好的时候, 沈绍元也起来了, 父女俩匆匆吃过早饭,就去隔壁大队部的院子里坐驴车。
今天不是公社的集日, 但是因为沈茉儿要去县城,大队长特批让刘二叔送她去公社, 刘二叔会在公社等到下午,回头再把她接回来。这在大队来说,也算是高规格的出公差待遇了。
沈绍元也因此沾了光,不用再腿着去公社上班。
因为不是集日, 搭车去公社的人并不多, 所以沈茉儿一过去就看到了靠在驴车上疯狂打着哈欠的郑嘉民, 和旁边手支在膝盖上、脸埋在手肘里、只能看到个脑袋的傅明泽。
郑嘉民边打着哈欠边和沈茉儿打招呼:“沈茉儿同志,快来!”
他旁边那个黑发浓密的脑袋马上抬了起来,露出一张略带困倦的、恹恹的脸,眼神在看到走过来的人后渐渐变得清明,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却忽然黑了下去。
傅明泽主动和沈绍元打了个招呼:“沈七叔。”
随后面无表情地冲沈茉儿点了点头, 很快又把脑袋埋回了手肘里。
沈茉儿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人今年好像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 不过看他旁边的郑嘉民一刻不停地连连打哈欠,那样子就跟村里老人们说古时常提起的抽大烟的瘾君子似的, 猜测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
她就坐在郑嘉民身边, 驴车跑起来后,见另一侧的傅明泽一动不动,跟昏睡过去了似的, 忍不住问郑嘉民:“你们知青点昨天夜里出什么事了吗?”
郑嘉民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发现了一窝老鼠,大半夜的搅得大家都睡不着,只能爬起来把它们灭了。”
原来如此。
那你们还大清早的去公社,就不能改天再去吗?
沈茉儿心里奇怪,不过猜测他们可能是有什么着急要紧的事情不得不今天赶过去,于是也就没再多说。
一路摇摇晃晃地到了公社,大家下了驴车,几个上收购站、供销社的社员很快背着竹筐提着篮子走了,沈绍元赶着去上班,嘱咐了女儿几句也走了,原地留下了沈茉儿和傅明泽、郑嘉民三个人。
沈茉儿和俩人打了个招呼就往汽车停靠点走。
柳桥公社去县城只有一班车,早上从公社出发,下午从县城回来,每周只跑三趟,周三、周五和周日。
据说车子是县里客运站淘汰下来的,不过就算是淘汰下来的车子,也非常的吃香,几个公社都抢着要。后来县里拍板,让柳桥公社和附近两个公社分摊,柳桥公社因为经济建设搞得好,还占了便宜,摊到了三天,其他两个公社都只摊到两天。
公社不可能为了这辆每周只跑三趟的客车特地修一个车站,只在离纺织厂不远的一小片空地上竖了块牌子作为停靠点。
原身没去过县城,不过原身在公社读的初中,对公社的地形还算熟悉。沈茉儿循着记忆往停靠点走,走了没多远,觉得不太对劲,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傅明泽和郑嘉民在她身后慢慢悠悠地走着,一个仍旧是哈欠连天,一个却面无表情,眼神阴郁。
沈茉儿:“?”
她停下脚步等他们走过来,问:“你们是去纺织厂吗?”
这个方向,收购站和供销社已经过来了,麻雀市在另一方向,而且今天不是集日,也只有是去纺织厂了。
哦,巧姐家就在纺织厂厂区宿舍那里。
正想着,就听郑嘉民说:“我们去县里。”
沈茉儿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就释然了,原来是要去县里,难怪这么困也要爬起来,毕竟错过今天,就得下周三才有车了。
她笑了起来:“我也是去县里,正好一起。”
郑嘉民:“听说你要去县里给孩子们买蜡笔和画纸啊?”
沈茉儿点头:“他们现在都是用烧火棍或者是铅笔在练习,还没有试过画有色彩的画,听说东方红小学的孩子都是用蜡笔画的,比赛也是可以用蜡笔的,我想参加比赛前让他们先试试。”
郑嘉民竖了个大拇指:“加油!”
一直没吭声的傅明泽忽然插了一句:“只是去买蜡笔和画纸吗?”
沈茉儿看向他,总得他今天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沉,只以为是没睡好导致的,并不以为意,说:“是呀,主要是买这两样东西,公社没得卖,听说只有东方红小学附近的供销社才有。当然,我没去过县里,正好也顺便去逛逛。傅知青、郑知青你们呢?”
傅明泽脸色似乎好看了一点。
郑嘉民满脸的生无可恋:“我们去看电影。”
沈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