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老知青倒是有几个搬出去的,但都是特殊情况。像是程涛和薛萍萍,他们俩是结婚了以后跟村里租了间房搬出去的,然后还有三个知青,一个是娶了村里的姑娘,两个是嫁了村里的小伙子,都是住到社员家里去了。
“哎,难道要找个社员嫁了,可瞧着都歪瓜裂枣的。”王秋彤感叹。
“哎,难道要找个社员娶了,可瞧着都歪瓜裂枣的。”郑嘉民跟着感叹。
傅明泽斜斜睨他一眼,呵地冷笑了声:“说谁歪瓜裂枣呢?”
王秋彤马上拍了下桌子:“对,说谁歪瓜裂枣呢,我们茉儿同志这么漂亮!”
郑嘉民:“……我说其他人呢!行,我错了,除了茉儿同志,其他都是歪瓜裂枣。”
王秋彤白他一眼:“你们男知青不都说沈玲玲又漂亮又温柔吗?”
郑嘉民立马喊冤:“是张志强这么说,我可没这么说过。”沈玲玲同志长相还可以,但是心灵不太美,秋收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故意哄着张志强几个帮她干活,一个秋收下来,自己根本没干什么活。
不过张志强他们自己意志不坚定,眼神也不好,也算是活该吧。
插科打诨地说了几句,眼看时间不早,沈茉儿干脆让三人留下吃午饭。
上回买的面粉还有半袋,舀上一大碗加水打浆,敲了四个鸡蛋打成蛋液,灶里烧小火,摊饼,卷上菌菇、黄瓜和蔬菜丝,抹一勺陈大妈自己做得豆瓣酱,顿时香得不得了。
一口咬下去,饼皮酥脆,鸡蛋喷香,蔬菜又很清口。
傅明泽和郑嘉民一人都吃了三个,沈茉儿和王秋彤分着一人吃了一个半。
郑嘉民摸着吃撑的肚子叹息:“要能天天这么吃就好了。”
王秋彤也叹息:“怎么可能,你这想得也太美了。”
沈茉儿笑道:“下周就要去省城比赛了,去省城前你们来家里吃个饭吧,就周日晚上吧,正好那天是集日,我去集上看看买点东西,回来早就去山上也瞧瞧,挺久没进山了。”
郑嘉民一听要进山,比喊他吃饭还高兴,顿时眼睛都亮了:“那你到时候喊我们一起啊,我上回跟赵兄弟他们学了好几招呢,没准也能自己逮着个山鸡野兔什么的。”
王秋彤睁大了眼睛:“山里还能逮着山鸡野兔,不是都说深山里面不能去吗?”
郑嘉民今天老是被她怼,这时候终于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一脸你可真是大惊小怪的模样说:“当然不是深山里面,就是比平时走得更深一点,然后就是要会看,山鸡野兔在山里蹦哒,那肯定都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只要练就一双老猎人的火眼金睛,不进深山也绝对能逮到!”
这些都是当初赵正阳教他的,他依样画葫芦地显摆了出来。
王秋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那不是有肉吃了?!”
她家里条件是不错,可城里肉票也紧张,家里给她寄的都是粮票副食品票,肉票是没有的,得攒着给两个小侄子补身体,所以王秋彤也是馋肉馋得不行。
沈茉儿失笑:“要能逮着山鸡野兔才有肉吃。”
王秋彤对沈茉儿有种莫名的信任:“茉儿同志你肯定行的。”别看郑嘉民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王秋彤可不相信他能逮着山鸡野兔,要能逮着,他还不早就嚷嚷出来了?
沈茉儿倒是没觉得自己肯定行,打猎这种事情,有时候也要看运气的。
曾经在大凉的时候,她参加过不少次狩猎,那种平日里分外骁勇的,运气不好却空手而归,而有些箭术平平的,因为运气好,瞎猫碰见死耗子,反倒是满载而归,这种事情真的是不少见。
不过这个世界物资实在太过贫乏,哪怕进山打不到什么猎物,采些野山菌,挖些野菜鞭笋的,也能加一两个菜。
夜里沈绍元回来,沈茉儿跟他提了白天的事情。
沈绍元沉吟半晌,内心是对女儿冒险帮傅明泽开脱的事有些不太高兴的,不过他一向都是除了生死大事自己决定,其他的事都是随女儿高兴的。何况青春少艾,他们两情相悦,以闺女的性格,这种时候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最终沈绍元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提起另一件事:“那位吴副主任我认识,她全名叫吴琼,前阵子我在公社大院帮忙的时候见过,当时她提起她家人喜好书法,让我给她写了一幅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什么的。”
沈茉儿想了想,说:“难怪之前她特意问我是不是美术老师,而且对两个孩子绘画比赛的事情似乎也挺了解,后面还帮知青说了句话,阻止那个孙副主任把事情扩大化,大约也是记着这份情了。”
沈绍元点点头:“回头碰上了我跟她道声谢。”
父女俩转而说起请客吃饭的事情,所谓知女莫若父,沈绍元一听沈茉儿提起,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得喊上大队长、民兵队长他们吧,这回的事情,他们也是维护了小白脸的,再叫上陈
家人,顺便把你俩的关系过了明路,让陈家嫂子做媒人,省得回头多生事端,又被人抓着这件事举报。”
沈茉儿非常乖觉地应了声是:“主要就是怕被人举报,革委会的人不讲道理的,要被人摁个男女作风问题的帽子就麻烦了。”
她觑了眼亲爹,心说也不知傅知青知道她爹背后喊他小白脸,会作何感想?
沈绍元心知肚明闺女是故意这么说哄他的,不过心里终归还是舒服不少。
他也是个做事利落的人,既然女儿挑了傅明泽,那不如快点把事情定下来,先请大队长他们吃个饭,算是过个明路,反正这年月不兴大操大办,等下个月茉儿岁数到了就领个证儿,再找个日子请两桌就差不多了。
倒是傅明泽家里的情况他们还不太了解,回头得问问,办喜酒的时候能不能赶过来。
沈绍元心里琢磨着,也没跟沈茉儿说。
后面几天沈茉儿继续一边正常上课,一边见缝插针紧锣密鼓地给两个小学生作最后的冲刺提高。
这期间傅明泽似乎也挺忙的,只有一天傍晚匆匆给沈茉儿送了一兜桔子,后面就完全不见踪影了。
王秋彤倒是来找过沈茉儿几次,有了一起对抗革委会的经历,又吃了一顿沈茉儿做的鸡蛋卷饼,王秋彤自觉跟沈茉儿的友情有了跨越式的进步,所以时不时地就趁着休息的时候跑过来。
有时候是跟沈茉儿说说知青点的事,比如因为石伟和杨青青一直没回来,知青点的气氛挺沉重啦,比如现在大家都把自己的东西看得特别牢,卫生也搞得特别干净,床底下都清清爽爽,一点东西都藏不了啦,比如他们搞的那个实验田大队长带了几个老庄稼把式去看过了,好像还挺惊喜的,说那几畦菜确实长得比寻常的要好,现在正拉着傅知青商量大队里也挖个堆肥腐肥的池子啦……事无巨细,逮什么说什么。
有时候沈茉儿在教小学生画画,她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看了一次以后,第二天她就带了铅笔和本子过来了,小学生们学的时候,她也跟着画,倒是很快画得有模有样了。
等到周六这天,王秋彤过来的时候,给了沈茉儿两张粮票、两张糖票和三块钱:“我和郑嘉民的搭伙费,他本来还说要帮傅知青出了的,傅知青说不用。”
她笑嘻嘻地抱着沈茉儿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摇:“上回的鸡蛋卷饼我们可没给粮票,这回是正儿八经吃饭,我可不好意思再空手上门。”
沈茉儿于是也就没再推辞:“那我明天上国营饭店瞧瞧,买点包子或者馒头回来。”
第二天沈茉儿一早就起来了,洗漱完简单煮了点菜粥,本想进屋喊沈绍元起来吃早饭,沈绍元微微睁了睁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好容易睡个懒觉,你自己吃了去公社吧,别烦你爹了。”说完裹着被子一转身就又睡回去了。
沈茉儿于是就不管他了,自己吃过早饭,推了自行车就出门。
之前趁着早晨沈绍元没出门前,还有傍晚吃过晚饭天还没黑的这段时间,沈茉儿已经学会骑自行车了。
她练过拳脚功夫,学骑自行车自然比别人容易,没骑多久就学会了,后头又骑了好多次,现在已经非常熟练。
不过,沈茉儿刚推着自行车走出院子,就跟田芳碰上了。
田芳挎着个竹篮子,里头放了些自留地出产的蔬菜,菜叶子上小心地摞了一层鸡蛋,估计是要拿去公社收购站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去大队部院子里坐驴车,倒是站在沈茉儿家门外探头探脑的,一见沈茉儿出来,眼珠子直接就粘在自行车上了。
沈茉儿不想理她,脚一撑,就要骑车走人,哪想田芳突然一把抓住自行车后座:“茉儿,你是去公社吧,带二伯母一程呗。”
沈茉儿单脚踮着点在地上,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咱们是能骑一辆自行车去公社的关系吗?”
田芳表情僵了下,随即软声软气地说:“怎么不是,咱们可是再亲不过的亲戚了。茉儿,敏兵他们在里面可关了不少时间,昨天才回来的,要不是你和老七,他们哪用得着吃这么大的苦?我这做娘的,天天在家抹眼泪都不够的,正好今天公社集日,我卖了鸡蛋,给他弄点好东西补补。你一向是最讲理的,不会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吧?”
沈茉儿倒是也听说了,沈敏兵三人被放回来了,只不过她自己忙着,倒是没太关注这事。
现在听田芳这么说,沈茉儿顿时更加匪夷所思:“他们被关进去,难道不是因为大半夜的偷东西吗?怎么的,他们犯错,还想怪罪受害者啊,你要这么说,不然咱们找大队长评评理去?”
田芳吓得马上放开了手:“我、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不想带我就不想带我,扯什么大队长。”
自从名声一落千丈,他们家在村里的日子就不太好过,而相对的,沈绍元父女俩的日子却蒸蒸日上,又是当工人,又是当老师,又是比赛得奖,又是要去省里的。
村里社员现在说起沈老七,再也不是当初那种不在意的语气了,而是说他从前就是没想通,这一想通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厉害得不得了。
不仅社员,就是大队干部也都向着他们父女,尤其是周满仓那个老憨货,得了个劳什子的奖,跟得了金子似的,人前人后的都把沈茉儿个丫头片子捧得老高。
真要让周满仓评理,他只会帮着沈茉儿说话,田芳自认是个精明的,才不会吃这种明摆着的亏。
沈茉儿懒得再跟她多说,直接一蹬脚踏,很快就骑远了。
田芳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呸了一声:“显摆什么,不就是个破自行车。”
正好蔡大妈提着篮子路过,闻言冷嘲热讽地来了一句:“哟,连自行车都看不上,怎么的,你家是有四个轮子的了?”
田芳脸色阵青阵白,半天才挤出一句:“要你个老虔婆多管闲事。”
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在外面也不装温柔贤惠了,直接暴露本性。
蔡大妈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她长得挺高大的,性格也比较火爆,把手里的篮子往地上一放,冲上去就啪啪啪啪给了田芳几巴掌:“敢骂老娘老虔婆,我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田芳一向都以柔弱示人,打架是真的不在行,村里一般的妇女她都打不过,何况是战斗力排名靠前的蔡大妈,被打了以后也不敢反抗,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呜地大哭:“你也太欺负人了!”
蔡大妈才不管她,她先骂人的,先犯贱就要挨打,没毛病。
沈茉儿已经骑出老远了,根本不知道田芳因为骂人而被打了,当然,她也不关心就是了。
马上就要中秋了,早晨已经有了几分凉意,不过比起炎热的夏季,这时候的天气是很舒服的,就连空气都带了几分清冽的干爽。
一路过去的田野都有些空旷,稻田里只剩下稻子收割过后的稻茬,偶尔也有几个稻草堆。
陆陆续续的,周边几个大队的公粮都已经交完了,杨柳大队的公粮据说也在前天交完了,接下来社员们就能喘口气了,循序渐进地套种小麦,或者是种一些过冬的蔬菜,总归没有秋收那么忙了,每天跟打仗似的。
到公社以后,沈茉儿先去供销社把糖票用了,称了一斤白糖一斤红糖,然后又买了一些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还买了一块肥皂一些针线,最后经过糕点柜台的时候,忍不住又称了半斤鸡蛋糕。
鸡蛋糕供销社也不是每次都有卖的,而且想买还要糕点票,这东西大凉没有的,原主好像也从来没有买来吃过,所以沈茉儿其实早就想买了。
正好这个月她爹发了半斤糕点票,又正好供销社有货,可不就得赶紧下手买了?
沈茉儿把买来的东西一样样放进竹筐里,乐滋滋地推着自行车往麻雀市的方向走。
因为骑着自行车,她倒是没有抄近道,而是走了靠外面的大路。这边路大一点,但也远一点,所以路上人并不多。
骑打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旁边突然窜出个人,怀里死死抱着什么东西,玩命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救命:“救命啊,抢钱啦——”
几乎前后脚,小路上又窜出个人,飞快地扑向前面那人,很快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马尾辫,啪地抽了她一巴掌:“臭娘们儿,赶紧把东西给我!”
说着就去抢女人手里的东西,女人挣扎着躲避,那人又狠狠抽了她两下:“妈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心情好,给你两块钱买你这些布,老子要是心情不好,可一个字儿也不会给你。”
“他妈的你这是买吗,你这就是抢劫!”
女人死死护着怀里东西,那人伸手过去,她就一口咬在男人的户口上,男人被激怒,伸手又想打女人,就在这时,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一脚踹在男人的膝窝上,男人直接被踹得跪倒在地。
女人马上跟着往男人的“重要部位”踹了一脚,男人顿时疼得发出了断子绝孙一般的嚎叫:“臭娘们儿,我要杀了你!”
他试图爬起来,沈茉儿看了还想继续“乘胜追击”的披头散发连脸都看不清了的女人一眼,伸手拦了拦她,冲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说:“刚刚有个人去派出所报案了,警察应该马上就来了。”
男人立马捂着“重要部位”爬了起来:“你们给我等着!”
放完狠话,就弯着腰用非常猥琐的姿势,飞快地往旁边的小路上落荒而逃。
“这个王八蛋他故意说要买我的布,实际是想抢劫,怎么能这么就把她放走?!就该把他抓住,狠狠地踹爆他,让他以后再不敢为非作歹。”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七手八脚地扒拉开自己糊满脸的头发。
沈茉儿:“……”
她甚至不知道该为这个人是柳吟霜而感到惊讶,还是该为她明显意有所指的大胆言论而感到惊讶。
不过她还是解释了一句:“就是因为你在卖布才放他走的,不然他可能会举报你投机倒把。”
“沈茉儿,竟然是你?!”
柳吟霜倒是比沈茉儿还要惊讶,整理好头发看清救自己的人后,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沈茉儿的表情就跟看到什么怪物似的:“你你你,你刚才一脚就把他踹翻了?!不是,你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力值,这不科学啊,这这这,这肯定是不科学的,上辈,呃,我是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沈茉儿:你刚刚想说上辈子,我已经听到了。
她无辜得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那个人太虚了吗,而且,我只是趁他不注意,踹了一下他的膝窝,碰巧把他踹倒而已,要说武力,呃,武力值?应该还是你比较厉害,你把他踹倒以后,他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是吗?”